得到怒滄琴之後,即墨憂卻未能召回皓雪,只是以靈識與她說了幾句話。
可以確認的是,即墨城的傷勢已經快要好轉了,大概數日之後就會回京述職,而殺戮碎島的動亂,業已告一段落。
至於詳情,就不是三言兩語能說得清楚的了。聽語氣,就知道皓雪這些日子疲憊的厲害,即便如此,還是寧願留在即墨城身邊兒不肯回劍身上休養,想來這些日子,應該是發生了不少事。
想起一個多月之前,即墨城臨走之時,還諄諄告誡她諸事小心。匆忙之間,變故如此之大,真不知道該如何跟他交代。
眼下能做的,不過就是振作精神,努力加餐罷了。
大封六宮的消息傳來,地位微薄之人自然是沒有什麼指望的,聽說慕容嫣然將被封爲御殿明成君,六宮譁然。
都知道北辰元凰原本不喜歡這位正妃的。但卻未曾料到,這麼些年,面上冷冷淡淡,該得的,卻是一樣也沒有虧過她。
長秋君與皇甫明月晉爲正妃,別的一些世家出身的女眷不由扼腕嘆息。
北隅皇朝後宮晉封,向來講究先來後到。正妃位置雖然沒有僅限三人,但權妃,明妃,德妃三貴妃卻是限定的。既然已經有三人先登上正妃之位,那麼,本朝三貴妃的位置,應該也就是她們三個了。
除非慕容嫣然入主中宮,才能空出一個位置。
三貴妃是要陪葬帝陵的,無論是生前冊封,還是死後追封,非罷黜,不得更換。即使位置上的人死了,別的人也不能頂上。
就算如此,眼下卻是一個貴妃都沒有,別的人也許覺着,還有些奮鬥空間。
即墨憂也在認真思考這些事情。
她在乎的,並不是生前的尊榮,而是死後陵寢的事情。最大的野心,不過是與北辰元凰生同衾死同穴,纔不枉這一場塵緣。
帝王陵寢,真不是隨便什麼人想葬就能葬進去的。從前她做正妃的時候,離那個位置,似乎只有一步之遙。而現在,變成更衣,真不知道有沒有那樣的命再熬回去。
她倒是很理智清醒,知道眼下雖然妃位排滿,但若沒有生孩子的話,恐怕也沒人能更進一步踏上貴妃之位。最多死後追封。
要追封,也得有兒子或者養子幫着說話。所以,還是要生孩子或者養孩子。
怎麼生孩
子呢?暫且將她身體狀況放在一邊,北辰元凰已經不來看她了。她又剛剛小產,就算現在驟然懷孕,賴都賴不到北辰元凰頭上。
除了生孩子,大概還有別的晉身的道路吧。她想了很多計劃,一個一個寫在紙上,探討其可行性。
最終發現,所有的計劃都不可行。就算現在,她將後宮裡所有的女人都殺了,恐怕也不可能晉封貴妃入主中宮。
此時才明白,在這深宮之中,沒有了那個人的憐憫,她將一無是處。
那張紙,不知爲何,後來輾轉落到了慕容嫣然手上。
其實也不奇怪,明成殿是慕容嫣然的地方,明成殿上上下下,人是慕容嫣然的人,貓是慕容嫣然的貓,隨便扔點什麼東西,最後大概都會落在慕容嫣然手上。
紙上所列計劃之一,就是殺掉慕容嫣然。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那個計劃後面,被她用紅色的筆劃了個大叉。因爲覺得實在沒必要。在她看來,慕容嫣然能得到今天的地位,基本上靠的全是運氣,這樣一個人,解決不解決關係都不大。真正對她有威脅的,沒準是在管理內務方面已經顯示出才能的長秋君。
冒出那些惡毒念頭的人是即墨憂,但此時此刻,見到慕容嫣然將當初隨手寫下的草稿放在她面前,她驟然覺得,這個人的心真是冷酷。
慕容嫣然道:“本宮就只當你神智失常,胡言亂語吧。已經淪落到這種地步,還想着要害人,你真是不可救藥了。”
“你會當這件事沒發生過,依然留我在明成殿嗎?”她不是很在意的問。
慕容嫣然道:“本宮不會因這點小事同你計較。”
即墨憂冷笑道:“那恐怕無可救藥的那個人是你,總有一天,你會因你的愚蠢和固執而被自己害死。”
慕容嫣然冷冷道:“你可知爲何到了這個時候,我還願意保着你?”
即墨憂道:“不就是爲了討好陛下麼?只是眼下,怕是陛下已經不在乎我這個人了,你做再多,也不過是徒勞。”
“我若要討好他,也無須等到這個時候……”慕容嫣然道:“他心裡,也不是不在乎你,肯將你的東西放在持中殿收着,又願意給即墨城機會,讓他自己上京述職而不是以失職之罪將他押解回京。他對你仁至義盡,難道你真的沒長人心?”
一席話,說的即墨憂竟然啞口
無言。
北辰元凰待她,的確不是全然無情,只是,那瑣瑣碎碎的情感,若有似無,時刻讓她覺得不夠,因此抓狂,按捺不住自己的野心。
慕容嫣然接着道:“我留你,是爲了太子。碧姬是你害死的,但我知道,你從前救治太子之時,也算盡心竭力。你恨她母親奪走了陛下的寵愛,但這孩子卻是無辜的。等到你兄長還朝,陛下一定會寬恕他,以後再找到什麼藉口,也會赦免你的罪。就當是爲了報答陛下的心意吧,以後你離開這裡,若還念着此時我悉心照料你的這些好處,若是聽說有人要對太子不利,就立刻告知於我,你只要爲我做這一件事,你我之間,就兩不虧欠了。”
反躬自省,慕容嫣然真沒覺得她有做過什麼非得讓這位即墨妃拿她當仇家看待的事情。
即墨憂默然許久道:“我答應你,只要我還在這宮裡活着一天,就絕不容許任何人傷害那個孩子。就算我自己有了孩子也一樣。他是廉貞照命,北隅皇朝龍脈所繫唯一傳人。絕對不能有任何閃失。”
“既如此,你我就不是敵人。你想要的,不過是地位罷了,陛下不會虧待你,我也不會從中作梗。”
即墨憂微微冷笑,道:“那太子呢?以後他長大了,難道不會爲他的母親報仇麼?”
“你害怕嗎?”慕容嫣然漆黑雙瞳盯着即墨憂,目光炯炯道:“若是害怕,當初就不該作孽?如今呢?你會因此殺了他,免得他與你尋仇麼?”
“我想殺他,卻不能毀去元凰的血脈。”即墨憂道:“你放心吧,我死也不會傷害那個人的孩子。若有食言,就讓我被咒法反噬,受盡折磨而死吧,那是我該得的。”
修習術法的人,以這樣的言語來做誓言,看來是認真的了。況且,當日龍脈受到衝擊之時,即墨憂也曾拼盡全力挽回太子性命。即墨憂對龍嗣的重視,慕容嫣然早就領教過了。
但凡關於太子的事情,在這深宮裡,能相信的其實也只有即墨憂了。
慕容嫣然輕輕嘆了一口氣,道:“我知道你心中難過。小辭是我要養的孩子,若有可能,我希望他心中不要對任何人懷有怨恨。你也一樣,心境平和一些,活得也許還能輕鬆些。”
若是聽得進去這些話,那她面前的人,也就不是即墨憂了,一念執着,萬劫不復。有些人天生就是這麼沒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