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東正殿,見柳麗池一臉驚恐將太子抱在懷中,縮在寢臺一側,而寢臺之上,淨公主端然坐着,還在甜甜的笑着。
走近了之後,慕容嫣然不由也倒吸了一口涼氣。
只見太子的右臉之上,四道明顯劃痕,雖然淺,卻是從右眼那邊劃下來的,沒有傷到眼睛就是萬幸了。
太子身爲皇儲,萬般尊貴,稍有損傷都是大事,更何況傷到的還是面孔。東正殿的伺候人都在瑟瑟發抖,眼見柳麗池也是一副受驚過度的樣子,慕容嫣然只得自己下令讓殿內的伺候人去傳太醫,又問她,“發生了什麼事情?”
柳麗池伸手指向寢臺那邊,道:“是公主,是她抓傷了太子的面孔。”
皇甫明月一聽見這話,面色頓時就煞白了。
小孩子不懂事,做了什麼也許都沒關係,只是,這樣一來,身爲公主的養母,她就要承擔管教不力的責任,想到才安定了沒多久,就出了這樣的事情,連後背也被冷汗沁溼了。
慕容嫣然卻不言不語,只自己將太子抱了起來。待太醫過來,仔細爲太子驗看傷口,包紮完畢,說不會留下疤痕之後,她才鬆了一口氣。
淨公主等了許久,見沒人跟她玩,早就不耐煩了,已經哭過一場,伺候人在哄着。而這邊,慕容嫣然卻只問太子,“小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淨公主又不能說話,總不能從一面之辭,就說是她做的。太子倒是說話早就沒問題了。但此時此刻,面對慕容嫣然的詢問,長睫低垂一臉乖巧,卻始終一言不發。
慕容嫣然不由怒氣上來,道:“究竟是怎麼回事,你給我說清楚,莫名其妙的,淨兒怎麼會撓你?”
隔了很久,太子才輕聲道,“妹妹,她也不是故意的吧。”
慕容嫣然怔了一下。
太子接着道,“妹妹臉上有傷痕,因此心中難過,宮裡所有人都很漂亮,只有她是這樣。如果我與她一樣,大概她就不會難過了吧。”
太子說:“不能怪妹妹,她也只是個孤單的孩子啊。”
同樣
是孩子,這一個,卻是這般懂事,懂事的讓人心疼。
太子又接着說,“母妃,我只有這一個妹妹,我不想讓她傷心難過,若是可以令她高興一點的話,受傷又算得上什麼呢?”
是算不上什麼,可是,若是他受傷,不知道多少人會被牽連。身份貴重的人,始終是無法隨心所欲的。
早朝過後,北辰元凰未曾去剛入住新妃的景寧殿,反而先來了明成殿。
這是理所當然的。太子受傷這樣大的事情,第一時間就報給他知道了。連太醫院的醫正都已經去過持中殿,仔仔細細跟他彙報了太子傷情。即便如此,他也沒辦法安心,因此前朝的事情剛處理完,就立刻過來探望太子了。
慕容嫣然心裡是真的覺得過意不去。心想悅伶伊怎麼會這樣不順。入宮當日,便是接二連三的事故,眼見着雪下得越來越大。路都快要被封了,就算是三十六人擡的御輦,在這雪地之中,也是步履維艱,北辰元凰來了明成殿,回頭又要怎麼去景寧殿呢?
她在胡思亂想這些的時候,北辰元凰已經同太子說了一會兒了。她奉茶過去的時候,就聽太子說:“小辭怕不怕痛呢?”
太子搖頭道,“不怕,身爲父皇的兒子,小辭什麼都不怕。”
北辰元凰頷首道,“那就這麼辦吧。”
慕容嫣然還沒反應過來,見皇甫明月一臉見了鬼似的表情在一旁坐着,不由就問道,“陛下跟太子,這是商量什麼事呢?”
皇甫明月隔了半天才回過神來,道:“陛下說,叫宮裡的畫師給太子臉上做個刺青,然後,再叫織造坊那邊做兩個小面具過來,讓太子跟公主各遮住半張臉,這樣,不就一樣了麼。”
慕容嫣然也傻了。
天子容貌,象徵皇朝威儀,北隅王朝反正是這樣的,歷朝歷代,都不曾選過相貌醜陋的皇儲。
毀容自然也會失去繼任資格。就這麼個顏控的規矩,是祖宗定下來的,他們也就只能受着。
因此太子面孔受傷,就算是大事故了,豈料北辰元凰突發奇想,竟然還要
往太子臉上畫刺青。
慕容嫣然不由想到,北辰元凰難不成是想要另立皇儲了?畢竟,蘇華章生下來的二皇子現在也在宮裡養着。
因此就開口勸道,“陛下三思啊,太子可是國之根本,輕易動搖不得。”
北辰元凰揮揮手,滿不在乎道,“沒什麼了,刺青麼,過十幾二十年,就會漸漸消失,或者洗掉也可以,不會影響太子什麼。阿淨是女孩子,一定會因爲面容受損的事情而難過,有這個哥哥陪着她,也許真的能好過許多,難得太子有這樣的心意,嫣然你就成全他吧。”
慕容嫣然還是目瞪口呆,心想劃花太子的面孔,就只爲哄那麼個不懂事的孩子開心,這代價,未免也太高了一些吧。
皇甫明月卻也扯扯她的衣袖,道:“還是算了吧,至少,陛下沒有怪罪任何人,就是萬幸了。”
眼見此時北辰元凰已經抱着太子到了書架那邊,興致勃勃挑選要紋在臉上的圖案。看到這兩父子這副樣子,真是夠讓人扶額的。
又讓方凌煙遣人去傳膳,說是要在明成殿這邊陪着太子一起用午膳,慕容嫣然追了出去,輕聲問方凌煙,“陛下有沒有說什麼時候去景寧殿?”
這狀況儼然不對啊。午膳過後,北辰元凰照慣例是要睡午覺的。他睡覺的時候,若是前朝再有什麼事情,奏章就會被直接送到明成殿這邊,這樣一來,午後就不知道要拖到什麼時候了,這樣大的暴風雪,宮裡按慣例,天黑之後是不能出行的。景寧殿那邊,今天怕是懸了。
方凌煙輕聲道,“陛下久不見太子,難得今兒個高興,沒準就留在明成殿了。娘娘何必在意別人的事情。”
慕容嫣然嘆口氣,道:“伶伊怕是會難過的吧。”
因爲慕容氏跟悅氏交情深厚的緣故,悅伶伊的事情,她也知道不少。
心裡一直覺得,那是個可憐的孩子,因此也不想讓她難過,這種心情,倒跟太子想要保護淨公主的心情是同樣的。
只是,原本沒有什麼血緣關係,這種心意,說出去怕也是沒人信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