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黃的一角衣袍踢打在眼前,她抿脣,慢慢的站起了身,虎子圓滾滾的身子撲到了近前,抱住了她的腿,她並沒有推開虎子,而是伸手牽了他,輕聲的道,“虎子,姑姑有事要忙,你先跟奶孃去玩一會兒好嗎?”
微微彎腰,她拍了拍虎子紅樸樸的臉蛋,面色柔和的說着話。虎子很懂事,兩歲大的孩子,被教養得相當好。
極是可愛的點點頭,略有些笨笨的道,“姑姑,快,些……”
奶聲奶氣的聲音,聽在心頭,整個人都要融化了。
在這一刻,錦言忽是覺得,她之前所有的堅持,所有想要平靜死去的想法,在這一刻想起來,是多麼的不負責任。
她的三個孩子,還在。
她不能就這樣扔下他們走的。
“臣妾不知皇上駕到,請皇上恕罪。”
晴貴人一見皇上到來,連找錦嬪的麻煩都顧不得了,立時嬌滴滴上前道,“皇上,您看這個孩子,大冷天的跑出來玩什麼蹴鞠,也不怕摔倒了嗎?”
邊說着話,還向着面色淡然的錦嬪瞅過去一眼,現在她是貴人,而錦言是嬪位,兩人之間只差一個等級……不過在晴貴人眼中看來,錦嬪早已失寵,落架的鳳凰不如雞,就算曾是再得皇帝喜歡,眼下如今,也是該靠邊站站了。
“虎子找貴人踢蹴鞠嗎?”
景元帝的視線被拉了回來,向着晴貴人笑一下,道,“其實蹴鞠挺好的……大冷的天活動活動,也總比閒着沒事站在這宮道上擋了朕的路,要來得好多了。”
眉眼裡帶着笑,說出的話,卻是冷若寒冰。晴貴人臉上的笑意一下就僵住了,她呆呆的張大嘴巴,好半天,纔不敢置信的道,“皇上,您是在說臣妾嗎?”
她就是皇帝嘴中那個大冷天不回宮裡取裡,偏要站在這宮道上擋皇上去路的人。可是,這擋路的也不僅僅只是她啊!
不服的一跺腳道,“皇上,臣妾沒有。是因爲錦嬪來了,所以纔多站在這裡說了會兒子話的!”
憑什麼那個濺人一點事沒有,這所有的錯事就全部扣到她頭上來了?
晴貴人極爲不服!一時間,小女兒的嬌態盡顯,尤是這幾日,皇上寵她多了,更是略顯飛揚跋扈。對於她的不甘心,而小嬌怒,景元帝看在眼中,也果然很是不悅的道,“這樣說起來,倒是朕冤枉了你嗎?”
如此和顏悅色,又哪裡有不高興了?
晴貴人一喜,不由得橫眉斜了錦嬪一眼,鼻腔裡冷哼道,“可不是冤枉了臣妾嘛!是臣妾先來這裡的……”
錦言抿緊着脣,似是從來就不存在似的,她將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目光隨着虎子的奶孃過去,虎子正在雪地裡玩得開心,她甚至連看都沒看皇帝一眼,彎腰行禮,只做到了自己的本份,擡步而去。
剛剛轉身,一隻大手伸過來,景元帝無奈的聲音嘆息着道,“錦兒,朕還沒讓你走。”
錦言回眸,“可是皇上,眼裡已經沒有臣妾。”
她目不斜視,也根本不去針對於誰,她說的是事實。
晴貴人一聽就不幹了,分明皇上是對這個狐狸精還有情意呢,立時就醋意上涌,酸酸的上
前一步,拽了皇帝的衣袖道,“皇上……您瞧瞧錦嬪娘娘,像是臣妾怎麼欺負她了似的。”
一邊不依的扭着身子,雙十年華的女子,倒是小臉長得更爲嬌嫩,與錦嬪相比,也自然是更爲美麗,嬌豔的。
像是清晨,花朵上的露珠,如此撒嬌嫵媚,也更有一種讓人魂都飛了的感覺。
跟在身後的和公公看着,眼神忙往下看,心裡對於晴貴人如此的爭風吃醋,倒是一陣冷笑。
晴貴人如此作死,怕是誰都救不了她的。
要知道,皇上與錦嬪娘娘兩人之間的情竟,可並不單單只是生了三個孩子那樣簡單。曾經的以命相許,數度生死,那都是皇上心中,永遠都記下的,最濃墨重彩的一筆。
果然,晴貴人這裡作死,皇帝一偏頭,明黃的袍袖在她眼前揚起了流暢的弧度,晴貴人以爲皇上是在招手讓她過去呢,她剛剛邁步,皇帝似笑非笑的聲音便道,“那麼,晴貴人是當真欺負了錦嬪娘娘吧?若不然的話,依着錦嬪的性子,又怎會說出那番話來?”
此言一出,晴貴人整個人都傻了,和公公跟在帝王身後,脣角微揚,錦言只抿緊了脣,淡淡的看着,晴貴人卻好半天才回過神來,臉色一白,又驚又嚇整個人都不好了。
“皇上恕罪,臣妾不敢!”
忙着雙膝跪地,這時候倒突然想起了錦嬪從前的風光無兩,冠寵後宮,是曾經連皇后都能飲恨黃泉的人物,如今就算再不得勢,也絕對不是她一個小小貴人能夠招惹得起的存在。
更何況,錦嬪眼下的嬪位身份,也是比她貴人要高。
她一個小小貴人,敢去越級挑釁錦嬪娘娘,這不是找死是什麼?
一時間,就連和公公都覺得這女人啊,真是沒什麼腦子。
“既已知罪,那就下去領罪吧!半年例銀,面壁思過。若是晴貴人這半年之年,反思不好的話,那以後,就一輩子別出來了!”
淡淡說着話,目光從最初的溫潤,變得冷意咄咄。晴貴人悔得腸子都青了,哭着臉讓人拖了下去,錦言靜靜的看着,好半天,才屈膝行禮,“皇上,臣妾告退。”
既然這裡再沒她什麼事,她也不願再留下去了。
皇帝再一次伸手握了她,擰眉道,“急什麼?你就這麼不想朕,一眼都不看見朕?”
過去的事情,也已經過了很久了,她的心,卻像是真的從冰山雪原上重新鑄造過的一樣,半點的溫柔都不再給他。這讓他極爲惱火的時候,又不敢對她怎麼樣。
只是因爲,她是他這一輩子,最最放在心尖上的,也最爲在乎的那個人。
錦言眸光斂下,“皇上所言,臣妾不敢。”
依然是淡淡的態度,依然是一眼都不願意看他。
再怎麼恭敬的小人兒,如今在皇帝眼中,也真是讓他有一種無論如何,都無法順意之感。
在他眼中,她的恭敬,是疏離,是劃清界限,是不願意再打開心房接納他的意思。
可是,他所求的,遠遠不止這些……
“錦兒!朕知道過去的事情,傷了你的心。可是……流言可畏,朕聽得多了,也會覺得難堪,朕雖是一國之君,
朕也是個人,朕也有自己的七情六慾,難道還不許朕在你跟前發發脾氣嗎?”
因爲他心情不好,便朝她發泄了出去,這一泄……便泄了大半年的時間,大有一泄三千里,再不回頭的架勢。
她,是真的打算不要他了啊!
可他絕不允許。
“皇上所言,臣妾不敢。”
還是這個態度,還是這句話啊……和公公跟在帝妃身旁心驚膽戰的聽着這一聲聲的對話,與冷漠,他簡直要嚇得後脖子都發了冷。
這是秘辛。
皇家秘辛。
皇上是怎麼樣去寵自己的妃嬪,將來後人,自有說道,可眼時眼下,和公公知道自己不該再聽下去了。
悄悄的挪了腳步往後退,皇上一步上前,擡手抓了她,“錦兒,告訴朕,到底讓朕怎樣做,你纔會真正的原諒朕?”
他又氣又惱又心疼,已經不知該如何是好。
她不迎他,也更不懼他,她連死都不怕……這讓景元帝更有一種渾身都是嘴,可偏就不知該如何去向她下嘴的無助感。
這女人,性子執拗起來,是連他都要無力的存在。
“皇上之言,臣妾不敢。”
唔!
好吧,又是這句,還是這句!
哦,不。好歹這話裡還調換了一個字的,皇帝心裡憋屈得,面對這個女人,他打不得,又罵不得,好半天,才手一拍腦門,換個話題道,“你也有段時間沒出宮了……錦兒,這冬至剛過,與朕一起出趟宮吧!”
與她之間別扭了這麼長時間,心裡卻一日比一日更加的記掛她。倒是忘了最初,是因爲什麼事,就生了那麼大的火,將她瞬間從貴妃之位,一紙降到了嬪位……其實這事現在想想,他也真是夠混的。
可偏偏這個女人有骨氣,曾經給她的聖旨,她既不做求情之用,也不做赦罪之用,倒是出乎意料的,是用來求死的。
求死?
這怎麼可以!
他不許她死,她就必須得好好活着。
篤定了自己的心意,他根本容不得對方拒絕,像是下聖旨一樣,單方面定下了決定,便不由分說的帶着這女人離開了。
嗯,這時候倒是再也不說,是誰天冷不回宮取暖,擋了他一國之君的路了?
晴貴人氣得牙都咬碎了,瘋了般的在自己的房中摔了一地的碎瓷片,聲嘶力竭的罵道,“濺人,那就是一個濺人!皇上都不要她了,爲什麼還總是纏着皇上不放?你們不都說她已經失寵了麼?爲什麼皇上還會拉她的手,還會擋着她的面,將本宮訓得這麼顏面掃地?!”
罰例銀半年,面壁思過半年啊,半年之後,在這美人如雲的後宮之中,還有誰會真正記得她晴貴人是誰?
怕是皇帝的枕邊,已經是多了一茬又一茬的美人,她晴貴人就再也沒有了立足之地!
不行,絕不就這樣束手待斃的!
“來人,本宮倒是聽說,皇貴妃眼下雖不問世事,但人還在,你們幫着本宮備些禮品,代本宮出門一趟,好好的打問打問!”
就不信,那個姓蘇的妖妃,她就沒有一點把柄,留在皇貴妃手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