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寧遠快馬馳騁,剛出了城門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就被人截住了去路。
從小路兩旁的林木中掠下幾條黑影,個個手中的長劍散發着冷意,寒氣逼人。蘇寧遠被團團圍住,他看着如鬼魅般的黑影,俊美的臉上皆是戾色。
有人要殺他!
他翻身下馬,拔出隨身攜帶的刀劍,看着四面八方的黑衣人,厲聲問道:“是誰派你們來的?”
黑衣人對視一眼,但似乎根本沒打算回答蘇寧遠的問題,他們緊握了握手中的武器,刀鋒一轉,開始了一場廝殺。
他們是殺手,只負責聽從命令,取人性命,其餘的,他們管不着!
蘇寧遠見狀,只好硬着頭皮上,狹長的小路上,刀光猶如閃電般刺眼,每一刀都直擊要害。
幾個黑影一起一落,配合默契,當一人刀鋒落空時,另一人騰空躍起,密密麻麻的刀光鋪天蓋地地襲來。
以一敵五,縱使蘇寧遠武功再好,也難免負傷,他稍不留意,刀鋒便從背後劃破他的衣裳,直擊他的肉裡,一條深而長的口子瞬間暴露在空氣中。
嘶!蘇寧遠吃痛,可他來不及查看傷口,只見黑衣人的刀匯聚在一起,一股腦兒地朝他砍去。
眼見鋒利的刀就快落到身上,蘇寧遠一個彈跳,用刀鋒掠過小路兩旁的樹木,外加一個內力,樹木如同雨滴般一一打向衆人。
黑衣人應聲倒地,蘇寧遠總算是鬆了一口氣,抓住空隙,他準備騎馬逃離,可還沒上馬,就被後方的一支箭射倒。
箭頭深深沒入右肩,他掙扎着站起,看着在風中熠熠搖晃的箭羽,他只覺一股寒氣滲入心底,他眼一閉,牙一咬,想也不想地拔出箭頭,整個動作快速,利索,一氣呵成。
可隨之而出的還有不間斷的鮮血……
啪!啪!啪!從後方走來一人,緩緩靠近,此人面帶微笑,不斷拍手叫好,“蘇相果真不同凡響,受了傷還能如此鎮定,真當令屬下佩服!”
蘇寧遠望着來人,表情瞬間石化,由痛苦轉震驚,再到悲涼……
是皇上!是皇上要殺他!雖然從黑衣人現身起,他就知道誰是幕後主使,可沒有等到確切答案,他始終不願相信,他的內心還抱有一絲希望,相信皇上念在昔日之情,不會對他下殺手,可就在這一刻,他所有的信念與堅持都分崩離析。
那是皇上,是不可一世的天子,是殘忍狠毒的君王,又怎會因別人幫過他而感恩戴德?若是如此,當初的雲大將軍也就不會死得那麼慘了。
此刻,他一心效忠的帝王要奪他性命,認清現實,他才驚覺,原來,他一直都在自欺欺人。回想起監斬雲氏一族的點點滴滴,他的心狠狠地痛了痛,報應!都是報應!他感覺此時此刻的自己就像一個天大的笑話,任人戲弄。
“怎麼了蘇相,見到屬下很驚訝嗎?還是早就料到了,只是不願相信罷了?”見蘇寧遠沉默不語,來人再次開口。
“戚護衛都親自出馬了,本相還有什麼可說
的。”蘇寧遠接受了這個事實,被過河拆橋的感受他可算是體會到了。
他注視着眼前全副武裝的男人,自嘲一笑,戚風,皇甫帝身旁最得力的護衛,也是皇甫帝最信任的人,武藝高強,殺人不眨眼,完全服從於皇上之命,死在他手下的亡魂數不勝數,看來他今日也要成爲其中一員了。
“蘇相,你說你這又是何必呢?一心一意輔佐皇上難道不好嗎?你應該瞭解皇上的性子,凡是跟他作對的,下場只有一個,那就是死!你我同爲這個國家做了那麼多,原本該並肩作戰,如今卻是拔刀相向,何必呢?”戚風一臉遺憾,語氣中皆顯可惜。
蘇寧遠苦笑,背上及肩上的傷口隱隱作痛,心口的氣血劇烈翻涌,他之所以能支撐到現在,完全是靠那一股不屈的意志。
“戚護衛,我知道你忠君愛國,爲了皇上就算讓你死,你也不會皺一下眉,可你想過沒有,你一生效忠的君王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主?爲了自身的利益,不惜殘害忠良,爲了一統天下,全然不顧百姓的性命,這樣的君王真的值得你效忠嗎?”蘇寧遠並不期望戚風會放了他,他只是不想戚風成爲第二個他。
蘇寧遠的話起到了一定的作用,戚風垂下眸,身形微微一怔。
“你難道想步我的後塵嗎?我爲皇上做了多少,你也看在眼裡,可結果呢?一旦你失去了利用價值,你確保皇上還會將你當寶嗎?你一生效忠於他,只怕當頭來會落得同我一樣的下場!”蘇寧遠死死地按住受傷的肩頭,努力讓自己站起,他負傷的身子在風中搖搖欲墜。
曾經,他爲了滿足自身的虛榮,爲了光耀門楣,不惜沽名釣譽,最終落得衆叛親離,這樣的教訓還不夠嗎?
夠了!足夠了!他認清了,看透了。
只可惜,戚風還沉浸在其中,無法自拔。
“夠了蘇寧遠,別再妄想挑撥了,皇上一直待我不錯,如果沒有皇上,我早就死了,所以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背叛皇上,而你,只能爲你的選擇付出代價!”
戚風抽出準備已久的刀,一個箭步躍起,朝着蘇寧遠的身影刺去。
蘇寧遠眼睛一眨不眨,不避不閃,他已經沒有了打鬥的力氣,與其反抗,還不如就此解脫,他看着朝他劈來的刀鋒,嘴角勾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咣”的一聲,另一把刀劍抵住了戚風的刀。
蘇寧遠與戚風皆一愣,怔怔地望着這個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黑衣人,看身形,倒像個女人。
果然,此人的話恰好印證了兩人的猜測。
“還愣着幹嘛?真想死在這兒嗎?”女子泛着冷意。她擊開戚風的刀,揮起衣袖,白色粉末灌入戚風的口鼻。
“咳……咳……”戚風聞着這股刺鼻的氣味,咳嗽不止,趁此時,女子一把拉過蘇寧遠,踏着輕功翩然離去。
待戚風好轉過來,兩人早已不見了蹤影。
“可惡!”他暗罵一聲,憤憤然地甩下手中的刀劍,心有不甘。
那個女子究
竟是誰?她又爲何要救蘇寧遠?戚風疑惑叢生,奈何得不到答案,只好黯然離場。
……
炎國城中。
黑夜籠罩,街上的行人熙熙攘攘,不似白日的繁華。
一輛馬車奔走在路上,馬車內的女子安靜地坐着,雙手交織在一起,不難看出她此時此刻的緊張。
就在剛纔,宮中來報,皇上要見她,並指名獨見她一人,更不允許她告知墨然,她不明白,她與皇上只見過幾面,皇上找她又會有何事?
緊張夾雜着不安,馬車駛入了皇宮內。
“辰王妃請進,皇上已在裡面等候多時了。”
雲穆雪朝帶路的公公點了點頭,一步步邁上石階,推開了御書房的大門。
一身明黃色的龍袍赫然出現,墨炎端坐在主位上,居高臨下地看着,依然不失帝王的霸氣,只是看上去憔悴了不少,蒼白的面龐沒有一絲血色,原本鷹一般的眸子此刻也無力地耷拉着,一睜一閉無精打采,呼吸淺淺,微弱極了。
看來太子和皇后之事給他帶來的打擊着實不小。
哎……雲穆雪在心底哀嘆一聲,朝着主位上的人福了福身,“民女參見皇上。”
“平身吧。”墨炎擺了擺手,有氣無力開口道:“朕這次叫你來,是有件任務要交給你。”
任務?雲穆雪詫異,她一介弱女子能爲皇上做什麼?
“你一定很奇怪朕爲什麼要將任務交於你,雖然,朕與你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並不算了解你,但朕相信,此事交託於你絕沒有錯,你,是最合適的人選!”墨炎做着簡單的解釋,臉上的表情異常濃重,這事兒關係着天下蒼生,江山社稷,他萬萬不可馬虎。
雲穆雪依然一頭霧水,摸不着邊際,還有什麼事是非她莫屬的?難道和墨然有關?
“皇上,恕民女愚昧,並不明白皇上所言何意。”
“你知道嗎?朕虧欠雪舞的實在太多了,朕想彌補,想好好的補償她,可惜太晚了,再也沒機會了。”墨炎垂下眼眸,按捺住悲傷的情緒,他沒有回答雲穆雪的問題,而是自顧自地感嘆着。
他真的,太想太想雪舞了。
墨炎悲傷的情緒感染着雲穆雪,她想說些安慰的話,但一想到墨然,她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有些人,一旦錯過就不會再重來。
許久沒有人說話,空氣逐漸凝結,雲穆雪不敢動也不敢說話,到現在爲止,她都不知道墨炎找她前來的目的是什麼,那個所爲的任務又是什麼?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主位上的人終於緩緩開口……
……
當雲穆雪從御書房中走出時,一陣寒風猛地刮來,她哆了哆身子,一臉凝重,手中握着的聖旨緊了緊。
沒錯,是聖旨!皇上給了她一道聖旨!
長長的石階一眼望不到頭,皇上的話不斷在她耳邊回想,她走的很慢很慢,每一步都異常沉重,她擡起頭仰望天空,忽然吃吃地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