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秀麗那顆封閉已久的芳心終於敞開了胸懷,那股綿綿的情意在她的心裡激起層層漣漪。一種從未有過的幸福感覺從心底油然而生,近二十年來的委屈和心酸,所有的擔驚受怕似乎在這一剎那間都離她好遠好遠。
望着她那精緻動人的俏麗臉龐,岳雲也不禁看得癡了,凝望半晌,這種靜謐甜密的氣氛終被一個稚嫩動聽的女聲破壞了。一名身材嬌小玲瓏的少女抱着一大堆書衝了進來,大聲嚷道:“嶽公子,你要找的關於證據方面的書在這裡……”
岳雲和黃秀麗定睛一看,只見來者正是姚婉兒,她正瞪大了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盯着他們。
兩人都不禁臉蛋兒微紅,露出羞赧之色,離得稍遠了一些。
這時,岳雲方乾咳了兩聲,臉色略有些尷尬道:“婉兒妹子,你就將書放在桌上吧,我慢慢看過來……”
姚婉兒用她那嬌俏的杏目打量了一下岳雲,然後又打量了一下黃秀麗,眼中不禁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岳雲和黃秀麗都心中有鬼,不敢與她直視。
姚婉兒這時嘻嘻一笑,頰上又露出兩個動人的酒窩道:“嶽公子,你和小姐慢慢聊啊!我就去後花園玩一會兒了!”
說罷,她便放下手中的書,蹦蹦跳跳地出門去了。
岳雲和黃秀麗這纔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兩人對望了一眼,黃秀麗方柔聲問道:“嶽大哥,你現在找出打贏這場官司的方法了嗎?明天就是開堂的時候了!”
這四天來,岳雲幾乎把《大宋律》可以倒背如流了,臨安府以前的類似案例也都熟讀了幾遍。但卻依然感覺有一種無從下手的感覺。
肖燦那一幫潑皮來清風樓鬧事顯然是處心積慮。所有的證據指向均對李雨柔不利。李清照好不容易通過先夫家中的關係,買通了一個臨安府的獄卒,才瞭解到,那做飯的數名廚師中,已有錢三和林石兩人供稱酒樓爲了節省開支,常派人到農戶家中低價收購病死豬肉來做飯菜。而當日所做飯菜中用的肉料,正是前日收購的病死豬肉。
李清照聞知後大驚,與李雨柔之兄李科欣一起在清風樓內詳細盤察,卻並未發現酒樓有收購病死豬肉的行爲。不過,他們在調查中倒是發現了一個細節:這錢三和林石均是新聘請的廚師。兩人是才從嘉興來的,經過酒樓試用,發現兩人廚藝不錯,要的工錢又低,就立刻錄用了。
李清照和岳雲都是機敏之人,自然一眼就看出其中的貓膩,這錢三和林石只怕便是秦熺特意安插進來的人。他們兩人如在堂上反咬東家,這場官司只怕還未開堂便已輸了九成九了。
岳雲想了半天,從眼前書中的判例聯想到後世的各類訴訟官司。思考看有沒有辦法躲過這一劫。都發覺似乎有些無從下手。正在爲難之時,卻只覺一陣香風襲來。
他擡起頭一看,只見卻是李清照來了。
他和黃秀麗連忙起身行禮,李清照一擺手,急切地說道:“不必多禮了,眼下情況有變!”
“哦?什麼變化?”岳雲頓時一驚。
“明天的這次審案,官家、秦檜、張浚和大理寺卿万俟卨,御史中丞何鑄均要到場聽審,現在就算是秦熺出面說情也很難私了了!”李清照一臉憂色道。
“師父,怎麼會這樣呢?這一場小小的食物中毒案子,咋會將官家和這麼多朝中大人物牽動進來?”連黃秀麗也有些驚奇了。
“還不是那個大食國使臣侯賽因弄出來的事,稱想觀摩一下咱們大宋的斷案過程。而清風樓的這件案子是近段時間臨安城內鬧得最沸沸揚揚的,所以他就表示非要來聽不可。”李清照俏臉如同籠罩了一陣寒霜,無奈地說道:“他這一來,官家和秦檜、張浚等人便將一同前往臨安府旁聽,而肖燦搞得這麼沸沸揚揚的事,如果開堂後就表示要撤訴,不了了之的話,只怕他會被治個虛張聲勢,欺上瞞下,愚弄官府的罪名。所以他亦只能硬着頭皮死抗到底了。”
“大食國使臣侯賽因?這是何許人啊?”岳雲有些驚奇地問道。
李清照這時方耐心介紹道:“大食國是在極遠的西域,他們貌似是信什麼安拉真主的,男人個個頭裹白巾,女人則蒙着面紗。不過他們的什麼大馬士革刀倒是質量很不錯的。這位使臣侯賽因據說是大食國王的寵臣,很仰慕中原文化,千辛萬苦纔來到臨安,還進貢了一匹十分神峻的寶馬。有宮中馬師稱這就是傳說中的汗血寶馬。咱們這位官家自然是把他奉爲上賓!”
李清照這一解說,岳雲就立刻明白過來了,這所謂的大食國,就是在中東北非一帶的阿拉伯帝國。
這個時期的阿拉伯帝國,雖然國勢已經在走下坡路了,但他們的文化卻是十分燦爛,在數學、物理、化學上的成就都有其獨到之處。而且阿拉伯人用烏茲鋼鑄造的大馬士革刀,是當時世界上最鋒利的可以批量製造運用於軍隊作戰的武器,阿拉伯馬也是當時最優良的作戰馬種之一,形貌十分優美。宮中的馬師錯認成了汗血寶馬也是大有可能。岳雲暗忖道。
這時,李清照見兩人正抱着厚厚的《大宋律》,方嘆了一口氣道:“嶽公子,想好措辭了嗎?明天就開堂了。”
岳雲面現難色道:“眼下還有些難處,主要是對方收買了我方的廚師以爲內應,如在堂上反咬東家,則會讓我方陷入無可挽回的被動。而偏偏我方又無法證明其被人暗中唆使。除非……”
“除非什麼?”李清照急切地問道。
岳雲這時腦中卻突然靈光一現,想起了以前在電視上看過的那些香港法庭辨論場面。他立刻欣喜若狂道:“有辦法了!”
“什麼辦法?嶽大哥說來聽聽啊!”黃秀麗也一臉期待地望着他道。
岳雲一臉喜色道:“我們開始的思路太過侷限了,一直老在肖燦這羣潑皮和廚師身上動腦筋。其實,我們應該跳出這件事本身來取證,用旁證來輔助證明清風樓的清白和雨柔的無辜!”
“哦?嶽公子你的意思是——”李清照還是有些不是很明白。
“我的意思是,現在我們應該如此收集材料和證據……”岳雲這時將他的想法一一說了出來。
李清照和黃秀麗均豎起耳朵仔細聆聽,臉上的表情也漸漸由急轉緩,最後竟都露出了喜悅的神色。
“嶽公子真乃大智之人,竟然被你想出瞭如此辦法。你完全可以作一個合格的訟師了!”李清照讚歎道。
“易安居士過獎了!其實在下也是腦中靈光閃現而偶得的主意。可謂是天不絕人吧!”岳雲謙遜道。
李清照這時已經恢復了鎮靜,她對兩人道:“嶽公子、秀麗,現在我立刻就去通知家兄,安排人手聯絡證人,收集證詞。你們就抓緊時間寫好答辯狀,成敗就在明天了!”
“好!”岳雲和黃秀麗齊聲答道,眼中都充滿了振奮之意。
翌日,岳雲便以訟師的身份與李家的一大批人到了臨安府的大堂之內。他在被告的訟師席坐下後,打量了一下四周,卻見這臨安府的大堂比當年在蔡州的府衙大堂起碼大了五倍有餘,光是大堂兩側擺放的椅子就有數百張之多。大堂內外到處是禁軍士兵的身影,在大堂門口還站立了兩個身着藍色錦服的太監。
岳雲暗忖這裡恐怕開什麼公審大會都夠標準了。只不過,沒想到竟然是臨安府尹胡大聲親自當主審通判。這傢伙數月前在陽新縣黑龍谷可被自己擺了一道。又是秦檜的黨羽,估計對自己沒啥好印象。
而在他對面,原告的訟師席上,正端坐着一名三十七八歲的馬臉文人。岳雲心知這就是他這次堂辯的對手萬無憂了。
此人有“臨安第一訟師”之稱,他本來叫萬優,系大理寺監察御史万俟卨的堂弟。其人伶牙俐齒,口若懸河,反應機敏。
加上他有一個當御史的堂兄,因此在臨安訟師界很吃得開,在幫人打官司出名之後,別人叫來叫去就叫成了萬無憂,意爲當事人將案子交給他後就可以萬事無憂了。他聽後自然也樂得其所,後來索性就真的改名爲萬無憂了。
據李清照說,這萬無憂對《大宋律》十分熟悉,幾乎已到倒背如流的地步,且口齒憐俐,堂辯之時,經常引經據典,滔滔不絕,說得對手啞口無言。是個十分難纏的對手。
而這萬無憂見岳雲在看他,不禁冷哼了一聲,作出一副不屑一顧的表情。在他看來,李家之人真的是病急亂投醫,連岳雲這樣的武將都被拉來當訟師。這在臨安訟師界都成了一大笑柄了。
不過他們也怪可憐的,誰讓李雨柔死活不肯嫁秦熺呢。萬無憂暗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