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蓄意謀殺?”約翰用不可置信的眼神望着覺哥,反覆念道,“我?蓄意?謀殺?”他每念一個詞,都要升個調兒。
“對。”封不覺的手指依然指着約翰,“就是你!”
“呵~”約翰怒極反笑,這一聲乾笑幾乎是從嗓子尖兒裡給擠出來的,聽着跟有人踩了他的腎似的,“好……可以……那你倒是跟我解釋解釋……米勒這個‘被害人’……”他說着,擡起雙手做了個打引號的手勢,“爲什麼要大半夜地潛入我家,還帶着行兇的工具,從背後襲擊我?”
“問得好。”封不覺能說出這三個字來,就表明他早已想好了答案,“其實這很容易解釋……其一,他並不是潛入你家的,而是你把他給放進來的;其二,他也沒有帶行兇的工具,那釣魚線也是你放在現場的;其三,他也沒有從背後襲擊你,而是你從正面襲擊了他。”
這回,連左言都聽不懂了,約翰、山姆和道斯特更是被他說得一臉懵逼。
“呃……覺哥……”左言畢竟腦子比另外三人要快些,數秒後,還是他的第一個問道,“那你我推理中……關於‘米勒來謀殺山姆’的那部分,豈不是都被你給否定了?”
“‘說到底……我們剛纔聽到的、那兩個不同版本的推理,都只是在案件初期、偵查和證據蒐集工作並未完全展開時做出的推測罷了。’”封不覺一字不差地將約翰幾分鐘前剛說過的話又重複了一遍,隨即還朝約翰投去了一道賤氣凌然的目光,“這話……是你說的吧?”
“呼……”約翰需要從胸中吐出一口長氣,才能迴應這個問題,“是……”
他已不想再多說一個字了,所以他給出了一個言簡意賅的答案。
“我們現在不妨再來重新分析一下我那段推理中的‘部分內容’。”封不覺掃視了衆人一眼,接道,“米勒謀殺約翰的動機……真有那麼充分嗎?”
聽得此言,左言也已被覺哥給驚到了,他在心中念道:“我的哥……玩兒反轉玩兒到把自己的推理都給推翻的……我今兒還是頭一回見吶……”
“仔細想想,他手頭掌握的那段錄音,真的能當作威脅山姆的資本嗎?”封不覺接着道,“僅憑那樣一句話,究竟能證明什麼呢?”他攤開雙手,聳肩道,“任何人都可以用手機或別的什麼設備錄一段音,說自己接下來要去見某人……比方說,我現在就可以錄段音,說自己過會兒要去會見英國女王,錄完之後過一段時間,我再去街上隨機殺個人,然後拿出錄音,就能證明是女王指使我乾的了嗎?”
“呃……”道斯特想了想,“經你一這麼說……有道理啊。”
“所以,真相就是,米勒並沒有足夠的動機要去殺約翰。”封不覺借坡下驢,給出了一個結論。
“切……‘買兇殺人’不就是動機嗎?”暗處的維多克可不會被覺哥牽着走,他的思路自始至終都清晰無比,此刻,他當即就在心裡吐槽道,“先用一段推理把我的推理中你不想承認的部分推翻,保留你想用到的部分,再用另一段推理把自己那段推理中不打算保留的東西再推翻;本質上來說……這傢伙只是利用邏輯手段在‘推測’的基礎上作反覆證明,給人一種有理有據的錯覺,並最終剝離出一個自己從一開始就想好了的‘真相’……”念及此處,維多克不禁一笑,“呵……封不覺……你絕對是我見過的偵探中最無賴的,但也極有可能是目前爲止我見過最有能耐的。”
這段讀白,維多克並沒有通過心靈對話告知左言,他可不想在左言面前露出這種“遇到對手了”的感覺。
因此,也沒有人能聽到這位貓探對覺哥做出的分析。
“那……昨天發生的這一系列事件,到底該如何解釋呢?”另一方面,道斯特開口問了個還算有建設性的問題。
“很好解釋。”封不覺道,“若分別從三名涉案人各自的角度來說,事情清楚得很;首先,來看山姆——他是受米勒勒索,來島上交錢的。但赴島之後,山姆臨時決定要去跟約翰和好,於是他昨天白天去造訪了約翰,黃昏時分又去給了米勒錢,晚上則在酒吧裡喝酒,遇到了我。
“再說米勒——他同時勒索着山姆和約翰,爲什麼這次他會讓山姆來島上給他錢呢?因爲這幾天他正好在島上有事,什麼事?自然就是找約翰談判,想要勒索更多。
“黃昏時分,米勒拿完了山姆的錢之後,就在住處等着,等到深夜,他纔去了赫伯特莊園。
“從這裡開始,我們再由約翰的角度出發來說——約翰被米勒勒索已久,而且米勒最近一年裡已不止一次向他提出過要加錢;約翰覺得這件事拖下去也不是個辦法,自己的身世秘密掌握在米勒這種人的手上,勒索之事將無盡無休……爲了一勞永逸地‘解決問題’,約翰便和米勒約定,就這件事再談判一次。
“就這樣……昨晚十點多,米勒如約來到了這間大宅;約翰當然不可能讓米勒走正門進去,所以就給他留好了一條進來的路線——對屋主來說這是輕而易舉的事。
“兩人談話的過程中,早有準備的約翰突然暴起發難,朝米勒撲了過去,當時的他很可能準備了別的兇器,但令他也沒想到的是……他這一撞,直接把米勒撞死在了桌角上。
“正巧在這個時候,山姆的電話來了;因爲擔心電話鈴聲會把宅子裡的工作人員引來,約翰只得立即接起電話,一聽是山姆的聲音後,約翰靈機一動,想到了一個嫁禍之計……
“於是,約翰開始一個人模仿兩個人打鬥的聲音;反正也只是喘粗氣、不用講話,就算事後調取錄音也查不出什麼破綻。
“演完這出後,約翰便掛斷電話,處理掉了自己原本想用的兇器,並從屋裡搞來一條釣魚線,在自己頸部留下勒痕、製造出正當防衛的假象。
“搞定了一切後,他纔拿起同一部電話,撥了道斯特警長的私人號碼,並企圖利用自己和警長的關係……讓案件從最初就被帶入他所期望的方向;如此一來,很多對他不利的證據,便不被保留、或是被因種種原因終被湮沒。
“就像……當年的那樁遺產案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