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天來到男子面前,雖然臉色有些蒼白,但是依舊忍住眩暈感施展法術,對着他搖搖一點,一層銀白色光芒落在男子身上,閃動幾下便消失不見了。
這正是定身術,這種法術其實在戰鬥之中比較雞肋,對修爲相差無幾的敵人幾乎沒有多大用處,對付實力比自己弱小的人倒是非常有效,但是敵人既然實力弱小,當然用一些其他神通也可以輕易取勝的。
不過,用在如今虛弱到如此程度的男子身上,倒是再合適不過了。
做完這些,荊天又四下巡視一遍,當確定附近沒有可以形跡之後,依舊小心翼翼地來到一處石壁之前,盤膝而坐,服下兩粒療傷的丹藥,進入了修煉之中,沒有聲息了。
這一場戰鬥他縱然取得了最後的勝利,也不過是慘勝而已,如果這個妖狼化身的男子多一件好些的法寶,恐怕勝負真的不好預料,算來算去,荊天不過比此人多了一些外界條件而已,這樣的情況自然對他打擊甚大的。
山洞之中光線昏暗,早已經分不清白晝和黑夜,如同荊天一般的修仙者,已經可以很長時間不需要睡眠,所以對於晝夜並不似凡人一般在乎。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荊天從入定之中醒來,體內的法力回覆了不少,雖然不是巔峰,但是尋常戰鬥也已經可以支持,因爲強行催動法訣而受到的傷害也已經近乎痊癒,可以說是狀態大好。
淡淡的光芒在他的雙眸之中一閃即逝,荊天看到了一雙充滿仇恨和桀驁的眼睛,在如此昏暗的地方格外引人注目,他就這樣趴在地面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荊天,如果眼神當真可以殺死敵人,那麼荊天如今已經死亡數百上千次了。
面對男子如此仇恨的目光,荊天卻沒有感覺到絲毫憤怒,沒來由就是一股悲涼涌上心頭,想起了先前看到的那一處平平常常的石室,眼中的神色柔和下來。
他輕輕揮手,男子身上銀光微微閃動,就潰散消失,定身術被解除了。
男子有些吃力地從地面之上爬起來,脖頸之上的猙獰疤痕隨着呼吸的進行如同是爬行蠕動的蜈蚣,醜陋卻讓人敬畏,他四肢着地,作出類似野狼攻擊之前一般的動作,渾身上下慢慢長出濃密的白色長毛,鼻子向前突出,四肢變成狼爪,儘管身形還有些踉蹌,但是依舊倔強地想要對荊天發動攻擊。
“你叫什麼名字?”荊天彷彿沒有見到對方的動作,輕描淡寫地問道。
巨狼用兇猛的撲擊回答了荊天的問題。
荊天看着巨狼有氣無力的攻擊,輕輕嘆息一聲,手指輕輕點出。
巨狼從空中墜落而下,渾身僵硬,不能移動分毫,只有眼珠能夠活動,卻依舊死死盯住荊天,沒有懼怕和軟弱,有的只是仇恨。
“我叫荊天,從來沒有想要傷害過你,只是想和你談談。”荊天凝視着他的眼眸,聲音有些顫抖。
巨狼的眼中,是無盡的嘲諷,彷彿聽到了天下間最爲可笑的謊言。
荊天將這些看在眼中,嘴角露出了一個苦澀的笑容,手指輕輕點在額頭處的黑
色瑤琴圖案上,彷彿有什麼東西碎裂一般,清脆的震響在這一片空間之中迴盪,也就在同時,荊天身上的氣息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如果用靈眼觀察,原本清澈的靈光變得渾濁,如同霧靄一般模模糊糊,卻又與妖精那種徹底地渾濁混亂不盡相同。
正道之人的靈光,往往是晶瑩剔透,如同清水一般沒有絲毫雜質,而妖精的靈光卻如同是濃稠的白霧圍繞在身體周圍,荊天此刻的情形,正是介於兩者之間的“稀薄霧氣”。
巨狼的眼中震驚失色流露出來,口中發出赫赫聲響,彷彿是人類極度驚訝時刻的呼吸急促一般。
荊天諷刺一笑,刻意催動起體內的血脈,不再壓抑,長久沒有經過調動的血脈在體內歡呼奔流,似乎在慶祝一般,他的長髮以驚人的速度變成銀白之色,容貌雖然沒有明顯的變化,卻依舊顯得更加俊美妖異,身後一條蓬鬆柔軟的大尾巴同樣憑空出現,似乎如意玄龍衫自然而然放出一般,不過轉眼之間,原本站立在此處的人類男子,竟然變成了一個半妖!
再次一招手,荊天解開了對方的束縛,平靜說道:“我想,現在你能和我談談了。”
巨狼掙扎起身,望向荊天的目光從震驚漸漸化作忌憚和複雜,卻沒有再次發動攻擊,而是化身成爲人形,體表的長毛變做合身的白色衣衫,良久之後纔開口道:“半妖。”
荊天點頭,神色看起來淡然無比,對於男子語氣之中的厭惡和歧視不理不睬,他早已經知道自己的身份必然不會受到任何一方的歡迎,但是相比較起來,純粹的妖精對待半妖的態度,卻要比人類好上太多,至少,他們只是排斥和歧視,不會對半妖出手。
顯然對荊天如此淡定的態度有些意外,男子猶豫一下,態度明顯好了一些,再次說道:“我叫狼邪,你想和我說什麼?”
被他如此一問,荊天神色有些黯然地說:“你們……過得怎麼樣?”
“……怎麼樣?”狼邪先是一愣,然後張狂地哈哈大笑起來,笑了一會兒,聲音卻戛然而止,眼眸之中兇光再次燃起,脖子一歪,亮出了自己猙獰的傷口,咧嘴陰森一笑道:“你知道這道傷疤怎麼來的嗎?它可是險些要了我的命。”
狼邪的如此表情,讓荊天感覺到自己的後背上升起一股寒意,瞬間遊走全身,他下意識點點頭,毫無疑問,一定是曾經追殺他的修仙者所爲。
“我曾經有個弟弟,但是現在沒有了。”狼邪的聲音貌似平靜,但是卻如同是瀕臨爆發的火山,正有無窮怒火在無所謂地外表之下醞釀,隨着時間的過去,越發猛烈和不可抵擋。
被他如此回答震懾,荊天竟然一時之間無法說出話來,嘴巴微微張開,是他能夠詮釋自己震驚的全部反應。
“怎麼?你很吃驚?”狼邪嘿嘿冷笑道,眼中是對荊天毫不掩飾地鄙夷。
不僅僅因爲荊天是半妖,更因爲他與人類站在一起。
荊天平復了一下心情,點頭道:“我原本只知道妖精的生存環境不好,卻沒想到,竟然悽慘到了如此
地步。”
似乎是覺得自己以前地想法太過幼稚,荊天露出了一個難看的笑容,他始終低估了人類與妖精之間由來已久、不可調和的矛盾。
“在此處修煉的妖精是非常幸運的,因爲我們還能在虛靈山安寧的生存一段時間,享受平靜的生活,有一些妖精可能剛剛化形不久,就被人類發現,命運悽慘比我們更甚,還有很多化形之後的妖精在趕來這裡的路上被截殺,而這一切,都是人類的所作!”狼邪一拳打在身邊的石筍之上,將其打得破碎開來,散落一地。
荊天沉默,無言以對。
狼邪的目光望過來,凝視荊天一段時間,嗤笑一聲道:“我與你說這些做什麼?你這個與人類爲伍的混蛋,卑賤的半妖,卻不知道你父母到底是什麼出身?竟然如此恬不知恥,生出一個雜種!”
啪!
一巴掌狠狠打在了狼邪的臉上,巨大的力量將他整個人抽得飛了出去,脖頸更是扭曲到了一個詭異的程度,臉型都微微改變,屬於野狼堅硬而鋒利的牙齒從狼邪的嘴中噴出。
荊天的身軀微微顫抖,面上帶着凜然之色,眼中是升騰而起的殺機,怒火在心中燃燒。
“我沒見過自己的父親,也沒見過自己的母親……但是,不能在我面前侮辱他們。”
狼邪的身形在地面上翻滾,終於停了下來,嘴角流出鮮血,用手捂住臉頰,面上盡是羞惱之色,他發出一聲咆哮,化成龐大的巨狼對着荊天兇猛衝出,鋒利的狼爪堪比法寶,將腳下的岩石抓得碎裂而開,即使明知自己不是荊天的對手,而且體內法力空虛,他也沒有絲毫畏懼之色。
不過就是一死!
荊天冷着一張臉,銀白色的長髮被勁風吹得向後翻卷,忽然大袖一揮,一把火紅色的巨劍出現在眼前,他一把抓過,就對着狼邪扔了過去。
由於這把巨劍並沒有被荊天煉化,他此刻無法催動,所以去勢雖然迅猛,卻依舊被狼邪一爪擋下,不過他前衝之勢頓時不再,落在地面上,有些疑惑地盯着荊天,身邊是插入地面之中的火紅巨劍。
“你走吧,離開這裡,否則一定會死。”荊天額頭上的黑色瑤琴光芒亮起,白髮白尾頓時消失不見,靈光再次變成與人類完全相同的清澈,並沒有理會狼邪詢問的目光,而是邁步向着來時的道路走去。
“站住!”狼邪抓起火紅巨劍,將其拋向荊天,狠狠插入荊天身邊的地面之中,發出如同裂帛一般的聲響,“我不需要你的施捨!”
荊天回頭,狹長的眼眸之中是莫測的光輝,平靜地說道:“收起你可笑的尊嚴,沒有強大的力量,不要妄圖得到別人的尊重,在這樣的情況下,弱小就是妖精的原罪!”
他緩緩前行,步伐穩定,不再回頭。
“包括我在內,都是爲了生存而掙扎。”
荊天的身影消失在狼邪的視線之中,他望向那把火紅色的巨劍,眼中陰晴不定。
無盡的漆黑,將這裡掩蓋,一切都彷彿未曾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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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