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大興像是在回憶過去,他只道:“我去戲班子裡學戲的時候,才七八歲,大冷的天光着腳,裸着上身在院子裡站樁子,頭上還頂着個碗。這碗是不能落地的,要是打碎了碗,教功夫的師傅就會拿着鞭子往你背上抽,狠狠的打你,他們不拿學戲的徒弟當人看,還口口聲聲說這是爲了他們好,不狠點,不成材。等你哪天在這圈裡子露頭露臉了,卻不能不待見自己的師傅,那樣會被人說成是欺師滅祖。”
許二進大概是受了蔣大興的感染,此時也擡起頭來,輕聲道:“吃開口飯的,都得敬着師傅,小徒弟不熬個十年八年,根本出不來。一般戲班裡都供着祖師爺,好像這樣能保證大夥有飯唱,有戲唱似的。”
秦黛心點點頭,對許二進道:“這戲班到旁的地方演戲,可有什麼說道沒有?”
“小地方也就算了,唱完就走,可是到了大地方,得拜碼頭,免得得罪了地頭蛇。”
秦黛心心裡有了數,當下對蔣大興和許二進這兩人道:“依你二人看,咱們要是想組個戲班子,建成什麼樣的妥當些?”
蔣大興和許二進相互看了一眼,二人猶豫了半晌,還輕聲咬了幾下子耳朵,遂才由蔣大興發言道:“三小姐,按我們的意思,咱這戲班子不且太大,也不且太小。大戲班子名頭響,唱得戲也全,有自己的鼓樂師傅,改曲兒,填詞,樣樣都行家裡手,而且大戲班子有錢置宅院,置場地,根本用不着帶着人四處賣唱。”
秦黛心覺得他說得有道理,與慕容景相視一眼後,鼓勵他道:“你繼續說。”
蔣大興受到了鼓勵。心裡有了底,口氣也比之前要足上一些,“太小的戲班子,都是些吃了上頓沒下頓。留不住角兒的,這樣的戲班一般都是往鄉下走,沒有人會往大的州府去,那裡根本沒有小戲班吃的飯,只怕是連口湯也搶不上。”
“不錯,你分析得對,如果這樣的話,那咱們豈不是隻能建箇中等規模的戲班子了?”
許二進欲言又止。
他那吞吞吐吐的模樣落在慕容景眼裡,頓時就成了膽小懦弱。
“有話就說。”慕容景的口氣不算重,可他對外人說話。一向是冷冰冰又高高在上的,許二進聽了他這話,一顆心差點沒跳出嗓子眼兒,穩了好幾下,才把情緒控制住。
許二進不敢去瞧慕容景。只瞅着秦黛心道:“那個……也不一定。”
蝦米意思?
秦黛心知道講二進膽小,她看着他道:“你把話說清楚點。”
“嗯,戲班子有很多種,我以前說聽別人說過,江東有一個挺特別的‘泰昌班’。這個戲班子很大,班主是個非常有錢的人,他辦戲班子不爲掙錢。爲的是逍遙自在。這個泰昌班不僅有名角唱戲,還請了不少會雜耍的人在班子裡,他們有一艘很大的花船,一年只順着江河兩岸的碼頭唱幾個月,其餘的時間各做各的事兒!那班主是生意人,只在夏季的時候到江上避署。順便玩樂一回。”有錢人的世界他不懂,他只記得自己當時聽了這事兒,滿腦子都是不可思議。
“這個倒是有意思。”秦黛心玩味一笑,看着慕容景道:“依你說,咱們也辦這樣一個戲班?”
慕容景的目光如水。他想了想,只道:“也可以是紈絝子弟不學無術。”
他這話說得沒頭沒尾的,可秦黛心卻明白過來了。
的確,那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做什麼都是情理之中的事兒,家底子厚一些的,拿出錢來置辦個戲班玩玩,也是很正常的。
秦黛心只道:“好了,這戲班子到底要做多大,是何名頭,王爺心裡都有數了,現在要商量的,就是這戲班子裡最不能少的戲子了。”秦黛心抿嘴笑了笑,衝着許二進和蔣大興道:“要說這個,你倆是行家,你們倒說說,咱們這些人,都適合扮啥樣的戲子。”
既是要扮成戲班子,就得各司其職。慕容景要是班主的話,那底下這些人,可不得都扮成戲子嘛!
蔣大興四下瞅了瞅,只道:“我以前在戲班子,是頂杆的,一根五六米的竹杆在身上飛來飛去,其實沒啥技巧性,但是還挺吸引人的,開場得有鑼鼓聲,沒啥技巧,有點就行。二進以前唱旦角的,得有鼓樂班子,一點不能馬虎。”
秦黛心眼睛一亮,忙問道:“你的意思是,你贊成咱們建一個雜耍班子,而不是戲劇班子?”
蔣大興點點頭,“吃開口飯的,都得有自己的鼓樂班子,咱們這裡頭,沒拉弦,拉二胡的,沒吹嗩吶,成不了班子。而且咱們又不是真的戲班兒,也用不着上外頭請人。”他們幹得是掉腦袋的活,請了外人就多了風險,還是自己單幹的好。
“這倒是個好主意,王爺您說呢!”秦黛心笑眯眯的看着慕容景,後者微微的點了點頭。
秦黛心又道:“既然路線和班子的性質都定好了,那麼接下來就是安排大夥的角色了。這些事兒,不勞王爺操心了,您回上房歇會兒?”她之所以這麼說,主要是猜測慕容景有話跟李慕講,因此纔會當着衆人的面兒,遞了這個話。
慕容景果然從善如流的起身,只道:“也好,這些事兒你看着安排吧!”說完他衝着一旁的段興和李慕道:“本王新得了一些好茶,想請兩位幫着品品,不知可否。”
段興那個大鬍子,哪會兒品什麼茶,不過他也知道慕容景意不在品茶,既是叫上了李慕,肯定是有什麼別的話要說。
李慕自然也不會拒絕。
兩人跟着慕容景,一路往上房去了。
秦黛心這才揮手跟大夥道:“好了,總算把王爺請走了,他不在這兒,你們也自在許多吧!”
一句話,把大夥都逗樂了。的確,慕容景在,大夥都放不開手腳,總是覺得拘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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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王爺日後要與我們共進退的,你們這麼悚他,日後大夥在一起怎麼交流,如何共事啊!”秦黛心突然板起了臉,讓裴虎等人都有些摸不着頭腦。
秦黛心只道:“你們畏懼他,敬重他,這都沒錯。錯就錯在在他面前畏首畏尾的!咱們是要一起出生入死的人,難道因爲他的一個眼神,因爲他的存在就怕了他?不敢當着他的面說心裡話,也不敢把自己的意思表達出來,那這趟瓦那之行還有什麼意義?”秦黛心的目光在衆人身上掃過,只道:“去雁蕩山時,我沒跟着去,不知道你們是怎麼相處的,只是我希望,接下來的日子裡能看到你們的改變。”
秦黛心知道這些事兒不是一朝一夕能改變的,畢竟古代人的階級觀念很強,像裴虎他們這樣的小老百姓,尤其還犯過事,當過土匪的,就更怕見當官的了。
既然不能一下子就改過來,那就慢慢來吧!
秦黛心坐到椅子上,對蔣大興道:“你在戲班子裡的功夫還能撿起來?”
蔣大興十分肯定的道:“能,指定能。”
秦黛心點了點頭,“許二進,你呢?”
許二進只道:“我是扮旦角的,要是沒有鼓樂班子,我可唱不了戲。”
秦黛心一笑,道:“我知道了。”其實這個許二進不是會縮骨功嗎,這個可以拿出來研究研究,只是現在不是時候,還是日後再跟他細說說的好。
秦黛心的目光又在其他人身上轉悠,只道:“你們都想想自己能幹啥,都儘量往這雜耍班子上靠。”
常笑生從人羣裡站出來,笑着道:“三小姐,我覺得我應該能裝個變戲法的。您不知道啊,我這手上功夫還是不錯的,會幾個障眼法,以前我沒上山當土匪的時候,常在三教九流的聚集地待着,沒少學這裡頭的道道。”
秦黛心是知道這個常笑生的,此人擅偷,輕功也不錯,想必手指上的功法是十分靈活的,真如他所說的話,變戲法對他來說應該不錯難事兒。
“好,你這幾天沒事,就去各個戲班子裡瞧瞧去,如果有變戲法的,不如多跟人家請教幾手,留爲己用。”
“唉。”常笑生應了一聲,坐下了。
剩下的幾個人都不知道自己能幹點啥,幾個人都面面相覷,很迷茫的樣子。
秦黛心指着王小狗道:“我記得你很會模仿動物的聲音,是不是?”
王小狗連忙站起身來,道:“是是,三小姐記性真好。”
秦黛心道:“不知道你能不能模仿人說話的聲音呢?”
王小狗臉上閃過一絲迷茫之色,只道:“俺,俺不知道,俺沒試過呀!”
秦黛心鼓勵他道:“你可以試試,我覺得啊,動物的叫聲比人的說話聲可難多了,你琢磨琢磨,沒準能行。”
“哎。”王小狗應了一聲,只不過底氣不太足,聲音有點小。
秦黛心知道他這是沒把握,怕自己做不好,便安慰他道:“沒關係,反正閒着也是閒着,就試試,不成也沒什麼。”
王小狗臉上多少帶出些笑來,心事重重的坐在了椅子上,看來是把秦黛心的話聽進了心裡去,想着要研究模仿人說話的聲音。
除了這些人,剩下的人顯得有點沒特點了。
“三小姐,我們能幹點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