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一片安靜。
時硯定坐在黑暗中,不敢亂動,怕吵醒枕在腿上的少女。
她睡得很熟很沉。
從時硯的視角看過去。
她側着身,手掌自然放置在頰邊,捲翹如扇的眼睫闔着,呼吸清淺勻稱,乖巧恬靜得像一個孩子。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她醒了。
時硯第一時間關注到,他低頭,盛鳶側過頭,睜開眼睛靜靜地看着他。
“……”
兩人無聲對視了一會兒。
盛鳶坐起身,踩在地面上,伸手去牽時硯的手掌。
時硯順着盛鳶細微的力道跟着站起來,然後動作頓了下。
他的腿有些麻了。
…
盛鳶一路牽着時硯來到樓下餐廳。
餐桌上已經佈置好晚餐。
上完菜的傭人放下東西全部弓頭退到一邊。
盛鳶與時硯並排坐在一起。
飯吃到一半,兩盅湯被端上來。
一盅放在盛鳶面前,一盅被放在時硯面前。
應當是盛鳶喜歡的湯,只見她當即放下筷子,拿過湯匙,低頭喝了一小口。
時硯看了一眼自己面前那盅。
是蓮藕雪梨排骨湯。
他默默在心裡記下,想着回去查一下菜譜,下次可以給她做。
正這麼思索。
忽地。
時硯注意到端湯上來的那位廚娘在悄悄地盯着盛鳶看。
不同於其它上完菜就退下的傭人。
她一直站在旁邊沒走,彷彿很在意,盛鳶會不會喝那盅湯。
原本這沒什麼可疑的。
可以理解爲作爲廚娘擔心自己做的東西是否合主人家的胃口。
但莫名的,就是有些奇怪。
像是察覺到時硯注視的目光,那位廚娘低下頭,嘴角一顆黑痣顯現了一下,隨後,微微頷首,轉身離開,回了廚房。
“……”
飯後。
時硯再一次看見盛鳶從透明盒子中倒出兩顆白色小藥片吞下。
放下水杯,她朝他伸手。
時硯抿了抿脣,將自己的手掌遞過去,隨後被她牽住。
盛鳶又帶時硯回到臥室,走到那處沙發,躺在時硯腿上。
她像是許久沒有睡過一個好覺,薄白的眼皮垂着,眼瞼下有很淺的烏青色。
只閉上眼睛一刻不到,就睡着了。
…
彼時。
向陽區的盛伊接到一通電話。
電話那頭女人刻意壓低的聲音傳來:“大小姐,一切順利。”
盛伊是笑着掛掉的電話。
“小姐,什麼事,您這樣高興?”管家吳媽端上來一盤切好的水果放到盛伊,好奇地問道。
盛伊拿過小叉子,戳起一塊冰鎮的西瓜放進嘴裡,心情頗佳道:“自然是,馬上有好戲可看了。”
*
房內有加溼器在運作。
水霧伴隨着一種淡淡的似是可以安神的芬香往外飄涌。
時硯一動不動,稱職地給充當盛鳶的靠枕。
不知道過去多久。
時硯鼻端聞着那抹令人不自覺會精神放鬆的香味,也逐漸有睏意襲來。
…
時硯沒有想到自己也睡着了。
他一秒清醒。
原本枕在他腿上的盛鳶不見了。
房間只開了一盞昏黃的落地燈,可視度略低。時硯站起身,環視一圈後沒有看到盛鳶,喊盛鳶的名字也沒有得到迴應。
她不在房間。
最後。
時硯在樓下客廳裡找到了盛鳶。
已經是深夜。
偌大的客廳靜悄悄的,空無一人,也沒有開燈,只有窗外高高懸掛着的月亮,散落進一層涼薄慘白的月光。
少女就坐在正中央的沙發上。
她雙手放在膝蓋,微垂着頭,一頭烏髮披下,半遮半掩住伶仃纖白的肩膀,看不到臉,也看不到她此刻的表情。
她就這樣,靜靜地坐着。
“盛鳶?”
時硯走上前去,輕聲喊她的名字。
盛鳶沒有反應。
時硯再次喊她。
很緩慢的,盛鳶半闔的眼皮掀開,她仰頭,視線遲鈍地看向面前的少年,眼底都是陌生:“你是誰?”
時硯愣住,察覺到盛鳶的狀態有些不對,他微微蹙眉:“我是時硯。”
“你,怎麼了?”
“時、硯?”盛鳶嘴裡重複着這兩個字,臉上露出思索的神情。
她站起身,微微靠近時硯,目光落在少年冷清的面龐之上,從眉宇,到鼻樑,到薄脣,一一略過。
彷彿在仔細辨別眼前之人是否是“時硯”。
而後。
她像是“認出”了,慢慢地彎起那雙漂亮的杏眼,傾身,抱住了時硯。
“……”
淺淡好聞的花香充盈鼻端,被少女突如其來抱住的時硯大腦宕機在原地,四肢有種手足無措的慌亂感。
下一秒。
時硯瞳孔驟縮,整個人僵住,片刻後,呆滯低下頭。
他的腹部被插入了一把水果刀,而水果刀的另一端是一隻纖白的手。
時硯擡眸。
手的主人正面無表情地看着他,然後沒有感情的抽手。
刀拔出。
時硯悶哼一聲。
血流如注,幾乎是瞬間就染紅少年潔白的衣襬。
手中刀刃的血滴在地板上,盛鳶一絲表情變化都沒有,她冷冷地看着時硯受傷,冷若冰霜得完全像是變了一個人。
募地,客廳燈大亮。
“啊——!”
一道尖銳的女音打破了別墅的死寂。
守夜女傭表情無比驚恐,癱倒在地,結結巴巴:“殺、殺人了!大小姐殺人了!”
“哐當。”
刀刃掉落在地板上發出的刺耳聲。
盛鳶如夢方醒般。
睜開眼,被眼前的一幕震撼到心臟重重一顫。
時硯伏在沙發邊捂着血流不止的腹部,嘴脣蒼白到了極點……
*
和那晚一樣。
和於孟混身是血被擡出去時一模一樣。
時硯被救護車帶走了。
盛鳶沒有跟去。
她像是不敢,手止不住地顫抖。
所有傭人都被趕走,只剩下她一個人。
盛鳶崩潰地捂住腦袋,彷彿不敢相信,是自己刺傷的時硯。
樓上傳來爪子撓門與動物低嗚的聲音。
是小滿。
聲音是從書房方向傳來的,書房的門只能通過盛鳶的指紋打開,所以,只能是她狀態不清醒時親手將小滿關進去的。
盛鳶手上,白色的睡裙上還沾着時硯的血,她渾渾噩噩朝樓上書房走去,想要把小滿放出來,手指剛放到感應器上。
一隻手從後面伸過來,紗布死死捂住了盛鳶的臉。
刺激性的甜味衝進鼻腔。
三秒後。
盛鳶失去意識,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