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真不知,草民若有半句虛言,叫我天打雷劈,草民自家知自家事,若說清白,這是違心之言,可草民萬萬不敢對王爺起不敬之心,草民願爲王爺肝腦塗地,此心可昭日月……”
“那你爲什麼答應了王家的提親?你明知道我對蘇姑娘傾心已久,你……你你你竟然將她許配別人,你眼裡到底還有沒有我這個王爺?”
齊博一拍桌子,苦苦壓抑的怒火終於迸發出來,只嚇得蘇天茂“哧溜”一聲又跪下去了,腦子中彷彿噼裡啪啦打着一個又一個滾雷,心裡明知道是怎麼回事,卻又下意識覺着自己是想錯了,一時間鬼迷心竅,竟然小心道:“王爺是喜歡了我二弟的獨女嗎?”
話音未落,他就知道錯了:王家提親的是蘇蘭心,和蘇蘭傾沒有半點關係,而和齊博相處最久的也是蘇蘭心,王爺說他傾心已久的人……是自己的大女兒,那個京城醜女榜上名列榜首的商戶庶女。
果然,就聽齊博不怒反笑,咬牙道:“蘇老爺,你是要和本王裝糊塗嗎?”
“不……不不不,草民不敢。”
蘇天茂此時也不知心中是驚懼還是高興,卻見齊博又緩和了臉色,沉聲道:“你是蘇姑娘的父親,不必這樣低聲下氣,雖然我知道你平日裡對她們母女不好,不過你到底是她爹,我不會對你呼來喝去,這是對蘇姑娘的不尊重。”
蘇天茂心想王爺你都差點兒把我嚇得魂歸九泉了,這會兒又說不會對我呼來喝去,您到底是鬧哪一樣啊。
但到底還是站了起來,只聽齊博沉聲道:“王家明日應該就會去退親了,庚帖還沒換過,這退親之舉也傷不到兩家顏面,蘇老爺知道該怎麼做了吧?”
蘇天茂激靈靈打了個寒顫,不是驚嚇得,而是興奮得,他頭一次對上齊博的目光,小心試探道:“王爺是說?要……要接小女進王府?”
“什麼話?”齊博又怒了:“什麼叫接蘇姑娘進王府?你當我是要納妾嗎?一頂小轎擡她進來,連個正大光明的名份都沒有?你把我當成什麼人?又把蘇姑娘當成了什麼人?那是你親女兒,有你這麼當爹的嗎?”
蘇天茂眼淚都涌出來了:“是是是,草民糊塗,王爺是說?還……還要給心丫頭一個名分?可她……可她只是個商戶庶女,額頭還有那塊醜惡胎記,這……這有辱王爺名聲……”
“這個不用你管。”
齊博一揮手:“總之,王家那邊我已經說好了,他們也不會怨怪到你身上,蘇姑娘那裡,不許你以父親身份壓她,她不同意,便細心開導,我總不會……違逆她的心意。”
最後一句話說的有點心虛,齊博連忙補救道:“總之,你和蘇姑娘好好說,別讓她傷心,若她實在想不開,就讓她來找我說。”
想到蘇蘭心過來質問自己爲何要強人所難,齊博覺得頭皮都有些發麻,然而這終究是自己惹下的事,若連這點擔當都沒有,他還做什麼
皇子?乾脆找塊豆腐撞死得了。
“她敢。”
齊博心虛,蘇天茂可不心虛,齊博要娶蘇蘭心,而且不是納妾,是迎娶,這最起碼也是個側王妃的位份,對於老傢伙來說,這已經不是天上掉餡餅,而是砸下了一座大金山,既然落在他手中,打死他都不會放開。
“王爺放心,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豈有她小孩子做主的份兒?”
蘇天茂一掃之前的忐忑不安,如同一頭打了雞血的老驢,聲嘶力竭地叫。這會兒誰要敢破壞他和王府結親的“宏圖大業”,那就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親生女兒也不例外。“
“我說過,不許逼迫蘇姑娘。”
齊博沉下臉,微微提高了聲調,於是那頭興奮地老驢就立刻變成了一隻溫順綿羊,連聲道:“是是是,草民必定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其實王爺放心,似您這等人中龍鳳,竟然垂青於小女,簡直就是她百世修來的福分,更何況草民素日裡和小女閒談,她對王爺也是十分仰慕呢。”
齊博心想你就別胡說了,你那女兒或許對我有幾分欣賞,但是仰慕?呵呵!就憑她恨不能離我十萬八千里遠的態度嗎?
但無論如何,此事算是解決了,縱然日後蘇蘭心上門問罪,自己只要耐心解釋表達愛意,想來她也不至於狠心絕情,當然,前提是要求得父皇母后同意,不然就是說破大天,那個冷靜理智的女人也不會相信自己的,唉!這就是喜歡了聰明女人的煩惱啊。
“罷了,蘇姑娘性烈,這件事,你還是暫時不要讓她知道。王府上門提親,走其他程序總要些時間,怎麼着也能拖一陣子……“
齊博思來想去,覺得保險起見,還是不能讓蘇蘭心太早知道此事,不然自己沒辦法說服對方,倒顯出仗勢欺人強搶民女的卑劣嘴臉。
誰知不等說完,蘇天茂已經急道:“王爺莫非是反悔了?王爺放心,小女那邊絕不會有任何意見,草民用人頭擔保……”
“夠了。”
齊博惱怒看着蘇天茂:“你不把蘇姑娘當女兒,我還把她視作珍寶呢。我告訴你,你生養她一場,只要腳踏實地,本王會給你一份兒富貴家業,但若你想着以父親身份壓迫於她,休怪本王不饒你,大義上你是她的父親,本王奈何你不得,但你總該知道,這世上是有許多不見光手段的。”
一句話便嚇出了蘇天茂一身冷汗,連忙躬身道:“是,草民明白了,請王爺放心,這事兒草民唯王爺馬首是瞻,王爺說怎麼做,何時做,草民無不遵從。”
齊博點點頭,面色緩和下來,坐回座位上端起茶杯啜了一口,沉聲道:“你是蘇姑娘的父親,本王說過,念在你對她總有生養之恩,本王不會不給你臉面,但你要知道你的臉面是從何而來,我不喜歡你這種將蘇姑娘當做一件物品來買賣的態度。“
“是是是,王爺教訓的是……”蘇天茂說了一半,才發覺自己這話
不妥,連忙又叫起撞天屈道:“王爺誤會了,心丫頭是草民的女兒,草民怎會將她當做貨物呢?那也是我的掌上明珠啊,只是從前我忙於生意,所以對她們母女的關心少了些,我那髮妻又是個粗俗的,在府裡怕是沒給她們什麼好臉,草民回去一定好好兒教訓她……”
“你記住今日這番話就行。”齊博冷哼一聲:“行了,那就這樣吧,這消息先暫時瞞下,等實在瞞不住了再說。”
“是是是,草民都聽王爺的。”蘇天茂心中滿是興奮,卻又夾雜着後怕,暗道幸虧當日聽了二弟的話,沒有丟掉心丫頭,這哪裡是孩子?分明是座金山……不對,王爺不許我把心丫頭當做物品,嗯,應該是金鳳凰纔對,沒錯,可不就是金鳳凰呢。
“素日裡也少談論王家,免得蘇姑娘將對方當成日後婆家,一心想着那王昊。”齊博又叮囑了一句,想到蘇蘭心會將王昊當做未婚夫,這會兒只怕已經在心裡幻想着甜蜜的婚後生活了,他心裡就特別特別不舒服,然而也是無奈,請父皇母后答應他迎娶蘇蘭心做正妃,還需要一段時間,自己用了這麼不光彩的手段,實在是害怕心上人興師問罪,說到底,做賊到底免不了心虛,尤其還是一個初入茅廬的賊。
可不是初入茅廬嗎?六皇子活到現在,以他的身份,向來是要什麼有什麼,如此巧取豪奪,當真是頭一回,他都不敢深想,因爲越想就越覺得自己當真不是東西。
這裡蘇天茂出了王府大門,只覺兩條腿彷彿成了棉花做的,走路都有些輕飄飄,腦子裡反反覆覆只有一個念頭:你說老天爺咋就這麼偏愛我呢?這樣好事兒都攤到了我頭上,睿王府側王妃啊,多少達官顯貴打破腦袋爲女兒爭得位子,我想都不敢想的大富貴,竟然就這麼主動送過來了?
將這話反反覆覆也不知想了多少遍,蘇天茂就這麼深一腳淺一腳飄回了家,本來要去正房,但想了想,忽然又拐了個彎兒,徑自來到月姨娘院中。
彼時月姨娘張姨娘荷香正一起說話,忽見蘇天茂如同喝醉酒一般哈哈笑着就“飄”了進來,不由都嚇了一跳,連忙起身見禮。
總算樂昏了頭的老傢伙還存留一點理智,記得齊博的囑咐,於是揮揮手將張姨娘和荷香打發出去,見兩人都走到門口了,他忽然想起一事,叫住張姨娘道:“福兒媳婦如今怎樣了?對你還尊敬嗎?對荷香還是如從前一般跋扈,非要除之而後快嗎?”
張姨娘連忙道:“回老爺,大少奶奶如今比從前倒強了好些,尤其這兩日,每天早上還來我房裡說會兒話。”
荷香也道:“老爺放心,大少奶奶如今雖然不怎麼和奴婢說話,卻也不支使奴婢了。”
蘇天茂冷哼一聲,得意道:“算她識相,不然就憑她從前做出的那些蠢事,休十回都夠了。荷香的身子若是沒壞,以後有了福兒的骨肉,就安心留下吧,咱們這樣的家族,正該多生幾個孩子開枝散葉纔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