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多大了,還沒有個女孩子的樣兒。”蘇蘭心笑着推她,姐妹兩個笑鬧作一團,忽見荷香走進來,看見她們便笑道:“大姑娘四姑娘還有心思笑鬧?我剛剛從那邊過來時,聽說好像是六皇子過來了,還帶着旨意什麼的。”
“旨意?是給二叔的?”
蘇蘭心一下子坐起來,卻聽荷香笑道:“我哪裡知道?只聽兩個從前院過來的婆子在那裡議論……”
不等說完,就聽外面一個婆子高聲道:“大姑娘,大姑娘,老爺叫您去前院接旨,我的老天,是皇帝爺下的聖旨啊,真沒想到老奴這輩子還能有這一天,姑娘快換衣裳過去吧,別讓六皇子等急了。”
落花連忙走出去高聲問道:“是什麼旨意?給大老爺還是給二老爺的?”
“不是,都不是,說是給大姑娘的。”婆子都激動哭了,雖然蘇蘭心平時話都沒和她說過幾句,卻阻擋不了婆子此時那份兒與有榮焉的集體榮譽感。
“給姑娘的?”落花的眼睛差點兒瞪了出來,呆呆站在那裡不知所措,卻聽婆子嘲笑道:“姑娘還傻站着做什麼?趕緊去給大姑娘換衣裳啊。”渾忘了她自己聽到這消息時也是如同被雷劈了似得。
“哦!啊呃……好。“
落花終於恢復了行動能力,轉身回到屋裡,而此時蘇蘭心和蘇蘭傾也聽見了院中婆子的話,兩人臉上的震驚還未褪去。
“給我的旨意?這怎麼可能呢?若是有事要我辦,多說下個口諭也就是了,怎麼會有聖旨?”
“哎呀姐姐就是再聰明,難道還能猜出這些?快快快,換了衣裳去接旨是正經。聖旨啊,爹爹做了這麼多年官兒,統共也就得了一回。你一個女孩子,竟然能接聖旨,這大概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
於是忙忙換了衣裳,彼時蘇蘭慧蘇蘭芳也聽到了消息,各自也換了衣裳趕過來,雖然心裡充滿嫉妒,面上卻要強擠出燦爛笑容和蘇蘭心打招呼。
一行人匆匆來到前院,只見下人們將香案已經擺好了,就在院子正中,門外擠滿了看熱鬧的百姓。廳裡齊博正和蘇天茂說話,經歷了金陵之行,讓他發現對方做生意還是很有能力之後,對蘇天茂也有了點尊敬,當然,最重要的原因,乃是因爲這個勢利的老傢伙最終會成爲他的岳父,哪怕他對蘇蘭心並不好,但婚姻之命是必須要父母之言的。
看見蘇蘭心出現在院中,六皇子掛着一絲敷衍笑意的臉便立刻堆滿了笑容,站起身道:“好了,蘇姑娘過來了,我看咱們這就開始宣旨吧。”
“是是是。”
蘇天茂點頭哈腰,一點兒也不覺着六皇子剛纔對他的敷衍有什麼問題,剛剛略微試探了一下齊博的態度,對於自己想要擠進皇商隊伍中,對方並沒有不屑一顧,而是鄭重讓自己準備好進貢之物,只說他不會徇私,但也不會容許別人給自己使絆子。
有這句話,已經讓蘇天茂心花朵朵開了。進貢皇宮的東西,誰敢指望六皇子徇私?能
替他保駕護航,不讓人下黑手使絆子,這就已經是天大的照顧。誰不知道?進貢之物再好,宮裡沒人你也不要妄想,皇商是那麼容易做的嗎?
有了這個籌碼,再有王家從中斡旋,開海禁後,自己應該也能狠狠叼上兩塊肉了。蘇天茂心裡盤算着,見齊博已經面北站好,他就連忙帶着全家人跪了下去。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蘇氏有女,品德高尚,端莊聰慧,屢助刑部破獲懸案,今特旨簡拔爲刑部主事,不司其職,按需追兇,望卿日後努力,不負皇恩百姓。”
旨意很簡單,就是特旨提拔蘇蘭心做了一個刑部主事,大夏朝第一位外朝女官,並且說明她不必到刑部上任,只在需要她的時候能夠協助破案追兇即可。
跪在地上,蘇蘭心的身體不可抑制地輕輕顫抖着:她做官了,她竟然能夠做官,以一個女兒身,沒有經過科舉,因爲破了兩個案子,特旨簡拔……天啊,這是真的嗎?
“蘇姑娘,快接旨吧。和你說啊,這可是我向父皇死磨活纏纔給你討來的官職,先前父皇要把你安排在大理寺,那麼一個清水衙門,俸祿賞錢可都比不上咱們刑部,所以我就據理力爭,將你要到了刑部,嘿嘿!你該怎麼感謝我?蘇姑娘……蘇姑娘?”
齊博還在這裡洋洋自得呢,他知道蘇蘭心先前和母親的處境不怎麼好,所以對銀錢似乎格外看重,纔不惜拋出“刑部比大理寺福利好”這個蹩腳理由,來掩蓋自己的私心。滿以爲可以換來蘇蘭心的感激涕零,說不定大姑娘一衝動,就能以身相許甚至是私定終身啥的……
一想到這一點,雖然知道於理不合,但六皇子還是抑制不住的笑歪了嘴巴。誰知卻滿不是那麼回事兒,蘇蘭心跪在那裡低着頭,既不接旨也不謝恩,這就有些奇怪了。
齊博連叫了兩聲,才終於讓蘇蘭心擡起頭來,不看還好,一看不由嚇了他一跳,只見從來都是鎮靜從容的女孩兒,此時竟已是淚流滿面,那淚珠兒還源源不絕往外涌呢。
“蘇姑娘,你這是怎麼了?難道有人欺負你?”
齊博立刻就化身爲護花使者,眯着眼睛向最有可能欺負心上人的“兇手”——蘇天茂和彭氏看過去,周身殺機剛剛泛起,就聽蘇蘭心哽咽道:“不是,王爺恕罪,民女……民女只是喜極而泣。”
“呃……”
原來是激動的啊。六皇子鬆了口氣,眼睛恢復正常大小,周身殺機也消失無蹤。下一刻,只聽“撲通”一聲,原來是彭氏定力不夠,直接嚇得癱坐在地上。
其實認真說起來,這真的不怪彭氏,雖然齊博從來沒正眼看過她,可是先前對方每次來家裡,還有在金陵蘇州兩地時,這位六皇子從來都是隨和可親,彭氏哪裡見過這樣的皇子一怒,可不就嚇癱了呢。
齊博不理會彭氏,從懷中掏出一方絲帕遞給蘇蘭心,笑着道:“這有什麼可喜極而泣的?我既然要姑娘幫我破獲懸案,哪有平白用你的道理?封你官職乃是應有之義。不
但如此,太后娘娘和母后對姑娘好奇得緊,讓你明兒進宮覲見呢。”
“啊?”
蘇蘭心嚇了一跳,見太后和皇后?這陣勢是不是有點太大了?先前在新平侯府見過景妃一面,都把蘇天茂和彭氏以及幾個姐妹羨慕得夠嗆,現在她竟然要進宮去見皇后和太后了?
一時間,蘇蘭心只覺自己身在夢中,也不去接齊博手中絲帕,只連忙在大腿上掐了一下,生疼,不是做夢,老天啊,自己怎麼會有這麼大的機緣?這都是本錢吶,有了這些做本錢,以後就算嫁不出去,也不用擔心和母親受盡白眼嘲笑,衣食堪憂了。
一念及此,她忙用袖子擦乾臉上淚水,雙手舉過頭頂,沉聲道:“民女接旨,謝主隆恩。”
齊博微笑着將旨意放到蘇蘭心那雙如玉素手中,貪婪地狠狠盯着雪白柔嫩掌心看了好幾眼,這才笑着道:“蘇姑娘已經是刑部的從五品主事,此後可不能再自稱民女了。”
“是,多謝王爺提醒。”
蘇蘭心站起身,看向齊博的目光中滿含感激:無論如何,這個官職是齊博爲自己討來的,自己的確該好好謝謝他,可對方已經貴爲王爺,自己又有什麼謝禮是能拿出手的?
“哈哈哈,不必客氣。”齊博看見那如水目光,記憶中這好像是蘇蘭心第一次如此溫柔的看着自己,一瞬間六皇子就如同一個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似得,只覺着好似炎熱天吃了個冰鎮西瓜,舒服的身上毛孔都一起炸裂開來。
原來這就是情愛滋味麼?只要她笑一笑,柔柔看着我,便能令我像個情竇初開的毛頭小子一般……唔!說起來我這還真是情竇初開吧?此前可從沒對哪個女人生過心思,哈哈哈,二十歲才情竇初開,這一點比太子哥哥可差遠了,他和黃良娣可是青梅竹馬,從小兒就種下情絲的。
睿王爺陷在自己的思緒中,笑意止也止不住。然後眼前那柔柔的目光就有些變味了,似乎……帶着一點疑惑,一點催促……唔,這是個什麼意思?“
“王爺……還有事嗎?”
蘇蘭心終於忍不住小聲問了一句,這種時候其實應該做的是請傳旨的人進屋喝茶,哪怕對方只是個太監呢,更何況這一次傳旨的還不是太監,而是堂堂六皇子,睿王爺。
但她就是不敢說這種話啊,別人家說這話,傳旨太監都會笑笑說“我宮裡面還有事情”,婉拒離開。可齊博能嗎?能嗎?只怕自己一說這話,這廝立刻就能高興地打蛇隨棍上,真進屋去喝茶吧?搞不好午飯都要留在這裡用呢。
所以蘇蘭心臨時改口,話音未落,就聽蘇天茂急切道:“你這孩子胡說什麼?太陽這麼大,不請王爺進屋喝杯茶,難道還要他頂着大太陽趕路?”
“哈哈哈是啊,蘇老爺真是深懂我心。”齊博咬牙看着“過河拆橋”的大姑娘,狠狠瞪了她一眼,心想還好,還好未來老丈人是個趨炎附勢的貼心人,有他在,呵呵!蘇蘭心啊蘇蘭心,不怕你能逃出我的手掌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