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你害怕了?”樑明瑜哈哈笑着,手裡水果刀對準了莊姨娘,不屑道:“滿頭滿臉的血又如何?我孃的血都是乾淨的,可不像你,連心腸都黑了。就這樣,誰也不許來動她,孃親這幅模樣,若是化作厲鬼,那一定是最嚇人的,誰敢來收拾?我看誰敢來收拾?莊氏,你等着,說不定孃親今天晚上就去找你了,哈哈哈……”
“二姑娘瘋了,來人,把她……啊!”
以莊氏的狠毒深沉,此時竟不等說完就被嚇得叫了一聲。只見樑明瑜高舉着胳膊,水果刀在小臂上狠狠劃下,一大片血就涌了出來,只聽她瘋狂叫道:“滾開,都滾開,誰敢過來我就死給你們看,讓京城所有人都知道,新平侯爺的寵妾,陷害了正室夫人,將她和一雙兒女都弄死了……到時候讓你們都不得好死,哈哈哈……”
莊姨娘咬着嘴脣,拳頭在袖子裡攥得發白,惡狠狠瞪着樑明瑜,卻見小姑娘毫不示弱地瞪着她,喉頭都似在咯咯作響。她到底是心虛,更何況米夫人滿臉血死不瞑目的模樣一直在她腦海裡浮現,因恨恨說了一聲:“晦氣。”便對周圍下人們道:“派兩個人在這裡守着,不要去招惹二姑娘,她這會兒神智已經不清楚了,什麼瘋狂的事兒都能做得出,等侯爺回來,讓他處置此事。”說完悻悻離去。
夜色深沉,一彎月牙兒掛在高空,下人們欣賞了這一出好戲,眼見接下來沒什麼可瞧的,便都散去了,只留下兩個素日裡被排擠的婆子,戰戰兢兢守在門外,心裡求神拜佛的祈禱侯爺可千萬別過來,不然一生氣,又不敢惹這會兒的姑娘少爺,保不準就要拿自己出氣了。
樑明瑜直到此時,高度緊張的精神才鬆懈下來,再看自己胳膊上糊着的一片粘稠血液,就覺着腦袋發暈,然而一想到母親和弟弟,便又咬牙站穩了身子:短短几天中,原本嬌生慣養的千金貴女,已經因爲此事而迅速成長起來。
新平侯爺很快就從靈堂回來,聽莊姨娘說了此事,不由惱怒非常,然而自家知自家事,別看他在齊博和蘇蘭心面前堅決不肯承認自己寵妾滅妻,可事情真相究竟如何,還有誰能比他更清楚?此時聽莊姨娘說米夫人滿臉是血死不瞑目,他到底還是有愧於心,恨恨說了一句:“她是罪有應得,有什麼可死不瞑目的?”便沒了下文。
莊姨娘覷着他的臉色,試探道:“侯爺要不要去看看太太……”
不等說完,便聽新平候斷然道:“看什麼?有什麼可看的?今天晚上就算了。我就不信,瑜丫頭能時時刻刻都睜着眼睛?等到明兒她精神鬆懈了,讓人將她弄出來,再進去收斂屍身就是。哼!碰牆死了?這就算便宜她,不然以她犯下的罪行,千刀萬剮也不爲過。”
莊姨娘連忙答應下來。兩人被這件事鬧得心神不寧,也沒心思說話,廚房裡特意給新平侯爺預備的湯
,他也沒喝一口,與莊姨娘枯坐了半晌,就站起身去熏籠裡放了安神香,接着便早早安歇了。
只是心裡有事,卻哪裡睡得着?直到街上傳來三更的梆子聲,莊姨娘方覺着迷糊起來。
恍惚中,自己彷彿被人擡起飛奔了出去,然而去往哪裡她卻不知道,眼皮子沉沉的,似是睜開又似是睡着了。忽然一陣冷風吹過,耳邊傳來一個略微顫着的悠悠聲音:“莊晴,你害得我好苦啊……”
莊姨娘猛地驚醒,一下子就坐了起來,卻覺着身下冰涼一片,扭頭四下裡一看,不由嚇得魂飛魄散:只見周圍漆黑一片,只有門口兩盞慘白燈籠,被風一吹,就搖晃起來,偶爾光芒掃到黑暗中,巨大的棺材便一閃而過。這哪裡還是自己的臥房?分明是商老太君的靈堂。
“啊!”
莊姨娘不住聲的慘叫起來,卻見燈籠下,逐漸“飄”來一個人影,穿着長長白衫,披頭散髮,臉上血肉模糊,不是碰牆而死的米夫人還會有誰?只她此時卻是飄在半空中,慢慢向莊姨娘接近着。
“不……別過來,你別過來……侯爺……侯爺救我……”
莊姨娘撕心裂肺地大叫着,然而四周始終是令她絕望窒息的安靜,而米夫人的“魂魄”終於飄到了她的面前,冷森森夾雜着恨意的聲音始終縈繞在莊姨娘耳畔:“莊晴,你害得我好苦啊……”
絕望和恐懼終於將莊姨娘強大的精神給擊垮了,她徹底崩潰,想也不想就從身邊胡亂抓起東西往米夫人砸去,然而這整座靈堂中除了棺材以及棺材前的蠟燭紙錢陶盆,壓根兒什麼都沒有,莊姨娘手裡沒有任何東西,但她還是一下一下拼命砸着,一邊氣喘吁吁叫道:“假的……假的……別以爲我不知道……都是假的……”
“老太太讓我來問問你……”米夫人終於換了臺詞,然而聲調低沉,卻更顯得鬼氣森森:“門後面的腳印你打掃乾淨了是吧?沒關係的,你騙得過世人,騙不了鬼神,和我一起去老太太屋裡吧,陰間的判官大人會還我公道的……”
“不……不……”莊姨娘勉強保留的那一絲理智終於離她而去,米夫人的話擊穿了她心理上最後一道薄弱防線,感覺到身子似乎不受自己控制的發着抖,她就哭嚎道:“我不去……不要抓我……啊啊啊!爲什麼要抓我?我也是迫不得已……啊啊啊!”
“迫不得已……原來你害我是迫不得已?”
棺材裡傳出了微弱的聲音,讓莊姨娘整個人如遭雷擊,她猛回頭盯着那棺材,一雙眼睛險些凸了出來,喃喃道:“我……我當然是迫不得已……我當然是……”
“你不是。”米夫人忽然揮舞着長袖叫起來,一陣陣陰風從莊晴身邊掠過,她憤怒吼叫道:“你處心積慮,買通了原媽媽害我,又讓我知道老太君當年做的事,想出嚇唬她以求自保
的念頭,後來看我始終沒有動作,你就乾脆取代我,去一次次嚇唬老太君,你根本就是籌謀良久……怎麼叫迫不得已?走,我們去判官座前對質,判官大人一定會還我公道……”
“公道?什麼是公道?侯爺明明喜歡的是我……府裡大小事情都是我在操持勞碌,老太太也誇獎我能幹,府裡能有如今這樣紅火的局面,全是我謀劃出來的。可憑什麼誥命身份是你的?應酬往來人們也只認你?就因爲你是正室嗎?你是正室髮妻,所以就可以坐享其成,連你的兒女都是正經的嫡出,我的兒女就只是庶出,不可能繼承爵位,也分不到多少家產,這哪裡有一點公道?我辛辛苦苦幾十年,最後就因爲我是個姨娘,便要給你們孃兒幾個做嫁衣裳?憑什麼?”
莊姨娘嘶聲大吼,吼完了,就聽米夫人幽幽道:“所以你不滿足了?你忘了當日你和侯爺說過只要在他身邊就心滿意足的話?你拼命來陷害我,爲此不惜犧牲你腹中的孩兒,甚至連老太太你都不放過,她是你的姨母啊,生前對你又那麼好……”
“滾蛋……如果她對我好,爲什麼始終不肯把侯爺夫人的位子給我?別人要做這件事很難,她做這事還會難嗎?景妃娘娘可是她的親女兒。所以我看出來了,什麼對我好?什麼誇我能幹?都是假的,哄得我像傻子一樣的賣命,到最後卻什麼也得不到。這府裡最壞的就是她了,可恨我直到最後纔看出來,呵呵!我真傻,怎麼就不想一想?當年她對老侯爺的妾室多狠啊,一旦有那生了點心思的,不是讓她發賣就是被害死,她怎麼可能真的看重我這個妾室?外甥女?如果她真的照顧我這個外甥女,當日就不該讓我給他兒子做妾……”
“所以你就毫不猶豫的害死她?從你買通了原媽媽讓你小產那一刻起,你就已經計劃好了這個一環扣一環的大圈套?要把這些髒水都潑在我身上?莊晴,你怎麼能這麼狠毒?”
“我沒有,我原本沒打算要害死老太太的。我只想着利用小產的事,讓她爲我做主,休了你將我扶正。她本來也是這樣做的,當衆說過要侯爺休妻,可誰能想到?她……她最後竟然又反悔了。衆目睽睽下做的決定啊,說反悔就反悔,她對得起我這麼些年的苦心經營嗎?所以我看透了,不管我怎麼努力怎麼討好她,不管她表面上對我有多麼好,但其實在她內心中,我始終就是個卑賤的妾室,只要她活着一天,我就別想坐上侯爺夫人那個位子,所以我就只能殺了她,我是沒辦法只能殺了她……我沒辦法的……”
“咣噹”一聲,靈堂外傳來巨大的聲響,莊姨娘猛地扭頭看過去,一面就用手扶住自己的額頭,她感覺太陽穴還在突突跳動,剛纔實在是太激動了,直到現在,好像心裡還是煩躁不安,全身的血液都往頭上涌去,她使勁兒敲打着腦袋,喃喃道:“怎麼了?我這是怎麼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