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蘭心冷冷道:“大哥哥如今受刺激太大,真要是驚動了人過來,太太說沒事便沒事了嗎?你以爲大哥哥到了此刻,還會有什麼顧忌?你把荷香關到柴房要發落,大哥哥豈會和你甘休?”
彭氏冷冷道:“他不肯甘休又如何?這件事到哪裡他也說不出個理字,愛發瘋儘管瘋去,我不信爲了一個陰謀害主的賤婢,老爺就連理都不講了。”
張姨娘和月姨娘嚇得跟兩隻鵪鶉似得,只聽彭氏這話,就知道她已經處於暴怒邊緣。可惜蘇蘭心性格剛強,從小就知道嫡母是什麼性子,所以並不與其親近,加上蘇天成喜歡她聰明懂事,常常誇讚照顧,又知道她在大房中地位卑微生活艱難,所以一應吃穿用度都有二太太私下裡贈與,彭氏要挾不住她,自然這淫威也壓不服她。
此時聽彭氏這樣說,蘇蘭心怡然不懼,上前一步施禮沉聲道:“太太,咱們家向來是講道理的,您說荷香陰謀害主,這不過是聽信了大嫂的一面之詞,事實究竟如何,怕還是要查究一下,荷香雖是賤妾,也是一條人命,怕不能這麼輕率決定吧?”
“你敢威脅我?”
彭氏臉色鐵青,卻見蘇蘭心鎮定道:“太太言重,我怎麼敢威脅您?太太剛纔說要講道理,所以我也只是幫着太太講道理而已。人命關天的事,當然不能輕率決定,我說這事兒應該好好查一查難道不對嗎?”
“什麼意思?你覺着這件事情還有貓膩?糊塗東西,難道你大嫂子會陷害一個卑賤的婢妾不成?”
“陷害不陷害的,這個還真不好說,嫂子做事也太不小心了,這樣拙劣的計謀,連我都瞞不過去,更別提瞞過二叔了。”
蘇蘭心一語未完,那邊梁氏已是勃然變色,正要高聲質問,就聽蘇蘭心沉聲道:“大哥哥去了有一會兒,若那六皇子真是個好奇心重的人,這時只怕要過來了,嫂子真的要和我在這種關頭好好分辯嗎
?”
“你……”
梁氏到底做賊心虛,聽見這話便不敢答了。彭氏顯然也很清楚自己的外甥女兒是個什麼貨色,一看她這表情,就知道今日的事怕是真被蘇蘭心說中,且這丫頭很有一份兒古怪本事,什麼事情都難逃她的眼睛,說不定此時已經看出什麼來了。
一念及此,便當機立斷道:“既如此,這事兒容後再說,當前先齊心協力,度過這一關再說。”說完看了荷香一眼,沉聲道:“大姑娘扶着荷香去收拾一下,我和你大嫂子進屋說話。”
一面說,目光就在院中衆人身上掠過,接着陰森道:“一會兒但凡有人來,不許多嘴,只說大少爺這房裡鬧了點兒誤會,已經解決了,明白嗎?”
張姨娘月姨娘巴不能把大事化小事化了,聞言連連點頭,其他丫頭僕婦也都齊聲答應。
彭氏鬆了口氣,眼看蘇蘭心扶起荷香,她便瞪了梁氏一眼,轉身便要進屋,卻忽聽外面一陣腳步聲響,接着一個壓抑着怒火的聲音沉聲道:“究竟怎麼回事?福哥兒怎麼突然就發瘋了?把人都丟到了六皇子面前,你們想造反嗎?”
聽見這聲音,連彭氏都打了個哆嗦,張姨娘和月姨娘更是臉色慘白如死人,月姨娘狠狠瞪了蘇蘭心一眼:明明沒有她們孃兒倆什麼事,都是這孩子不懂事,非要跑來出頭,這下好了,誰也別想逃過這一劫。
僕婦們悄悄站到了院子兩側,看她們的神情,要是地上有耗子洞能讓她們鑽進去就好了。蘇蘭心嘆了口氣,暗道事情終究還是到了這一步,只希望沒有到最壞的一步。
但她很快就失望了,因爲她只偷偷看了一眼,就看到人羣中那位十八九歲的少年,她知道那必然就是六皇子了。實在是這少年的容貌氣度太過出色,站在人羣中間,就如同鶴立雞羣一般,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是被十幾個人如衆星捧月一般簇擁而來的。
這
位也太不講究了吧?就算你是皇子之尊,你來我家也是做客的,哪有客人聽說主人後院有熱鬧就要過來看的?你有一點皇子風度好不好?
蘇蘭心心中來氣,不過旋即想到在竹林中聽到的關於六皇子的言論,顯然這位是個連皇上都管不好的主兒,不然皇帝能用“放浪不羈”這種詞語來形容自家兒子嗎?所以對方做出這種事來,雖是意料之外,卻也算情理之中。
“到底是怎麼回事?”
別說蘇天茂氣得哆嗦,就連蘇天成的臉色都十分難看,妻妾不和互相陷害,這在任何一個大戶人家都是非常嚴重的醜聞,更不用提今兒這家醜竟然還暴露在了六皇子以及跟着他的宮中內侍面前,這擱誰誰能受得了?這都不是丟人丟到姥姥家,乾脆是丟去太姥姥家了。
事到如今,彭氏也沒辦法了,來到蘇天茂面前微微一福身,沉聲道:“回稟老爺,不過是小孩子不懂事,起了點兒誤會,誰料想福兒大概是近日老爺逼他讀書逼得太緊,所以有些瘋癲,竟跑了出去,鬧成這樣,都是妾身教導無方,其實沒什麼事。”
彭氏好歹也是做主母的人,這一點手腕兒還是有的,平心而論,在這樣情景下,這番話當真已經算是妥當了,不然還能怎麼辦?有了這番話,即便人人都知道事情沒這麼簡單,也不會有人不知趣的刨根問底,主人家的顏面到底是要照顧一二的。
誰知今天就還真遇上了不肯照顧主人家顏面的不知趣傢伙,只聽六皇子咳了一聲,正色道:“夫人此言差矣,這人差點兒都被打成豬頭了,還說只是鬧了一點誤會?這話只怕不能服衆吧?”
一言既出,蘇天茂和蘇天成哥倆的臉都黑成鍋底了,彭氏也是面色蒼白,六皇子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無疑讓形勢陷入了更加難堪的境地,別說彭氏,就是蘇蘭心,也忍不住驚訝地擡眼向對方看去:哪怕是皇子之尊,這樣做也太過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