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靖之微微拱手道:“城主。”
楊毓微微福身行禮,聲音清脆道:“見過城主。”
城主微笑着,看向楊毓,楊毓全臉被絹布包裹着,但雙美眸卻閃着流光溢彩的光芒,那雙眸子隱含着探尋,更多的則是毫不在意。
城主攜身後的女郎行禮,而後,坐於二人面前的軟塌上,那女郎就半跪着在城主後方,垂着眸,沒有絲毫動作。
楊毓到此時纔好好的打量起眼前的城主,他一身月色寬衣博帶,雙目微眯着,脣角勾起一抹類似王靖之的淺笑,卻攜着一抹難以言喻的調笑。
他輕緩的道:“王君莫要如此見外,我這區區小城如何當得城主二字,便喚我一聲樑東,已是萬分榮幸。”他這話說的謙虛,可眸子中分明無一絲的低下,反而有些傲倨。
王靖之雙眸若點漆,沒有絲毫的客氣,聲音清冷的道:“樑君。”
樑城主眼眸掃過楊毓,又笑道:“琅琊王靖之真真風流,便是出門,也不忘攜帶美人。”他探詢的看了一眼王靖之的面色,發現他並未有一絲的不悅,接着道:“這位是我阿妹。”他指着自己身後的女郎介紹道。
王靖之偏偏頭看向那微微頷首的女郎,卻見那女郎一襲青藍色煙羅新襦裙,她安靜的跪坐在那裡,雙手安放在膝上。面色恍若白玉,長相秀美文弱,偏那眉心帶着一抹堅定,卻讓整個人顯得與衆不同。
王靖之揚脣而笑,他雙眸澄澈如深潭一般,慢條斯理的道:“是個不凡的。”
這話一出,樑城主面色不由浮上一絲欣喜,他轉眸看向身側的女子,燦然一笑,接着,突然對王靖之以頭觸底。
:“樑君,這是何意?”王靖之眸中也染上一絲詫異,卻動也未動。
樑城主停頓了一瞬,依舊保持着以頭觸底的姿勢道:“阿妹曾有幸見過王君一面,自此以後便念念不忘,這一拖,阿妹已滿二十歲了。”他的語句懇切,連楊毓都不由得多打量眼前的女郎,那女郎聽聞這話,還是一動未動,只是暗暗的將雙手藏進寬袖中。
王靖之眉心一凝,道:“樑君這是怪靖之?”
樑城主氣息微微一凝,他擡起頭來,對王靖之道:“王君看在阿妹情深的份上,可否與她一個妾,容她伺候左右?”樑城主那雙狹長的眸子期盼的看着王靖之,這種氣息與他身上的瀟灑不羈實在不匹配,讓人看了有種明珠蒙塵的感覺。
王靖之緩緩的側過臉看向楊毓,微笑着道:“卿卿你當如何?”
楊毓看着王靖之眼中的狡黠,挑挑眉,雙眼一眯。王靖之雙脣緊抿着微微上揚。
這時,不僅是王靖之,樑城主,就連一直默不作聲的女郎也微微偏過頭看向楊毓,那雙眼分明帶着驚訝,更多則是祈求。
楊毓側目看向那女郎,她緩緩起身,雖一身病容,雖容顏不見,那一身天生的清雅張楊卻無絲毫損毀,她踏着輕緩的步子來到那女郎身邊,衆人的目光皆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楊毓蹲下身來,用一種成年人看着小孩子一般的眼神,一瞬不瞬的看着那女郎,半晌,她揚起脣角道:“癡兒。”
那女郎微微蹙眉,一張恍若白玉的臉龐,又白了幾分,她雙眸隱含着淚光,貝齒輕咬下脣,委屈的看着楊毓,道:“你不欲容我?”
楊毓聽她這一句話,不禁輕笑出聲,微微搖搖頭道:“你只因一面之緣傾心王靖之,可你又瞭解他幾分?你只在意自己是否心悅與他,你可否想過,王靖之是否心悅於你?自樑城主講出來此事的緣由,他直接將問題丟給我,你說他對你是否有心?”接連三問,楊毓的聲音清亮,帶着少女的嬌弱卻更有成熟女人的睿智。
楊毓看着目瞪口呆的女郎,接着淡淡的道:“若你只是未曾想到,說明你心思純良。若你分明知曉這些,卻還要堅持,那隻能說明你這二十年白活了!”說完這些,楊毓淡淡的笑了。
樑城主雙眼又是一眯,緩緩的道:“女郎不願,我也不敢強求,何必說這些話來傷她?”
楊毓轉身看向那樑城主,偏着頭道:“有個大兄真好。”她這句話是發自內心的,語氣格外的真誠,只嘆了這麼一句,楊毓卻勾起一個譏諷的笑容,聲音略有些清冷道:“也幸虧我並無你這般的大兄,否則,我這一生就廢了!”她雙眸炯炯的看着樑城主道:“你阿妹心悅王靖之,心甘情願與他做妾,還尚可說她目光短淺。你身爲男兒郎,難道不知她這是作賤自己?爲妾者,與下僕無異,主母有權對其生殺予奪,她的孩兒一生也不能喚她一聲阿母,你不知曉?”
樑城主雙目閃着些難以捉摸的光芒,看着楊毓的眸子有些深意道:“她不欲嫁與他人。”
那女郎這時緩緩的擡起眸子,看向風輕雲淡滿面笑意的王靖之,輕緩的道:“郎君啊,你還記得七年前中元節,金陵淮水邊,你自水中救起一小姑?”
王靖之微微蹙眉,想起了這件事,那****與好友在淮水畫舫遊玩,恰遇一女落水,他只輕輕的拉了那女郎的胳膊一下,將她救上岸邊。但畢竟是碰了人家,毀了人家的閨譽。
他抿着脣,輕聲道:“記得。”
女郎一聽這兩個字,臉上的笑意,瞬間綻放。
王靖之接着道:“若早知會有今日這事,不如不救。”
不如不救。
女郎的面色凝在那燦然一笑,下一瞬,她的目光閃了閃,泛起了一層濃濃的霧水,深深的頷首道:“若早知郎君如此無情,纖雲該死在七年前的。”
:“纖雲!”樑城主聲音徒冷了幾分。
樑纖雲擡眼看向樑城主道:“大兄,我的閨譽已毀,那人又不願娶我,幫我安排一下吧,我明日便離家清修去。”
楊毓看向樑纖雲,暗歎她是個厲害角色。
她輕緩的踱步道她身邊,微笑着看着她,輕柔的道:“原來,我方纔一番話是不必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