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四周變得更加安靜,安靜到似乎可以聽見梅悄然盛開的聲音。
陸婉依舊執拗的跪在梅樹下,雙腿早已麻木,其實她完全不必這麼認真,因爲四周根本無人看着她,但她就是犯賤般的想要這樣跪下去。
仿若是在與某人置氣,其實也只是在與自己置氣而已,這麼一段時間,她太過自信,以爲自己一出現就可以讓簡玉墨想起自己,但事實並沒有如她所願,反而讓她的心一再的受挫。
她想,若是能在這裡凍死最好,死了就不會有煩惱,也不會在爲任何人心痛。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天色暗下來的時候,天際忽而飄起雪,細小的雪落在地上,瞬間變化爲了水滴,沒多久,陸婉身上便被雪打溼,冷意從皮膚,一點一點的滲入骨骼,她感覺整個身體都開始僵硬起來。
雪越下越大,很快地上便落了淺淺的一層雪,她依舊無聲的跪在那裡,臉頰慘白,嘴脣發青,像是被人遺忘了一樣。
臨水閣內,簡玉墨在書房作畫,司雪衣在一旁幫他磨墨,雲山跪在地上懇求了許久,簡玉墨依舊沒有開口赦免陸婉。
雲山看着一臉平靜的簡玉墨,心中不免有些悲憤,他開口涼涼的說道,“王爺,你當真將婉王妃忘得如此乾淨嗎?以前王爺與婉王妃那般恩愛,王爺甚至不惜爲了婉王妃闖過明月國,搶過冰棺,當初,你那麼想要帶着婉王妃回來,如今她回來了,你怎麼反倒如此對她?此刻婉王妃的心裡該有多麼的心寒?”
簡玉墨始終沉默不語,依舊面無表情,認真的作畫。
司雪衣冷冷的望了雲山一眼,不悅的提醒道,“雲山,王爺作畫的時候,是不能被打擾的,你跟在王爺的身邊那麼多年,難道連這一點都不知道嗎?”
雲山直接無視她,對着簡玉墨繼續說道,“王爺,你知道你爲什麼會忘記了婉王妃嗎?是因爲雪王妃暗中讓你吃下了一顆忘情丹。吃了忘情丹,就可以忘記心中深愛之人,由此也可以證明王爺以前對婉王妃有多麼的深愛,如果王爺真的忘記了以前的事情,奴才願意一件一件的告訴王爺,幫王爺找回失去的記憶。”
“雲山,你在胡說什麼?我什麼時候給王爺吃忘情丹了?”司雪衣的心裡雖然有些心虛,但依舊開口底氣十足的反駁道。
“你究竟有沒有做過,你的心裡最清楚,王爺早已將你禁足在水玉軒,若不是你讓王爺忘記了以前的事情,你又怎麼會站在這裡?”
司雪衣說不過他,只好將視線轉向簡玉墨,委屈的說道,“王爺,你看,如今連奴才都敢如此對我?聽說秋嬋是雲山帶進王府的,他如此偏袒秋嬋,也不知道他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麼預謀,王爺千萬不要相信他。”
簡玉墨沉靜的表情幾乎沒有多少的變化,頓了頓,他依舊面無表情的命令道,“你們都下去,讓本王安靜一下。”
司雪衣懷揣着忐忑不安的心走了出去,走到雲山身邊的時候,還不忘用眼神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雲山還是跪在地上沒有動彈,繼續開口懇求道,“王爺,秋嬋還在梅園跪着呢,外面已經下雪了,王爺是否能收回成命讓她起來?”
“秋嬋太不懂事,本王如此處罰她,已經是輕的了。”
“可是她是婉王妃啊。”
“本王身邊從來沒有婉王妃。”簡玉墨說到這,再次對着雲山命令道,“出去。”
雲山還想再說些什麼,但簡玉墨直接冷臉將他趕了出去,他只好面有不甘的走了出去。
一直在外守候的桃見雲山一臉頹敗的走出來,心中便知他沒有成功說服王爺,眼中的擔憂不禁更加濃重。
“桃,王爺真的將婉王妃忘記的一乾二淨了,無論我說什麼,他都不相信。”雲山無力的嘆了一口氣,緩緩說道。
桃急的幾乎要哭了,“那現在該怎麼辦?小姐都在梅園跪了那麼長時間,現在又下雪了,小姐一定會承受不住的。”桃說到這裡,忽而想到了兩個人,她轉而擦去眼淚,急切的說道,“雲山,你的話王爺不相信,如若南平公主和十王爺一起來證明我家小姐的身份,王爺是不是就會相信了?”
雲山看了看已經黑透的夜色,提醒道,“可是現在都已經這麼晚了,宮門怕是已經關上了,我們這個時候去打擾十王爺,只怕不合適。”
“那該怎麼辦?”桃又哭了。
雲山只好安慰道,“桃,你別哭啊,雪下得這麼大,王爺今晚應該不會出來,梅園內也定不會有人前去,我們不如先去將婉王妃帶出來,你先去水月軒將暖爐準備好,我去梅園接婉王妃。”
“嗯。”桃似乎極其相信雲山,應了一聲便直接朝着水月軒而去。
梅園內,梅樹下的陸婉早已變成了一個雪人,她的頭髮和身上落滿了雪,全身冰冷,血液像是要凝固了一樣。
身後傳來一道輕微的腳步聲,陸婉渾身早已凍僵,以至於連回頭這麼簡單的動作都無法完成。
她感覺到後背的雪被人輕輕撣了下去,而後一件厚重的貂裘風衣便落在她的肩頭,一股熟悉的氣息縈繞在鼻尖。
她早就知道他會來,自她從明月國出發,一路來到大玉國,這個人一直在暗中保護她,總是能在她危及的時候給她幫助。
只是他的到來,並沒有讓她感到多麼的開心,因爲這反倒證明了簡玉墨的冷漠與絕情。
“傻女人,他讓你跪,你便一直跪在這裡嗎?”
夜莞辰跪在她的面前,心疼的看着她,並且細心溫柔的爲她擦去臉上的雪。
陸婉擡眸無聲的望了他一眼,他那雪白的髮絲將他的氣質襯托的更加脫俗,在這個安靜的雪夜裡,他彷彿是墜入人間的仙人一般。
“你...怎麼來了?”陸婉艱難的張了張嘴巴,問道。
“傻女人,我跟了你一路,你都沒有發覺嗎?當初我狠心將你趕出來,只是想要你去尋找自己的幸福,但是我沒有想到,他竟會這樣對你,他不但將你忘記,反而如此傷害你,婉兒,跟我走,我不會再眼睜睜的看你受苦。”
夜莞辰說着便要拉起陸婉,但是陸婉的身體早已冰冷的如同一塊石頭,雙腿甚至都無法站直,夜莞辰便直接將她抱了起來。
“,放我下來吧?”
夜莞辰停下腳步,卻依舊緊緊地抱着她,想要用自己身上的溫度,溫暖她的身體,他目光糾結而又心痛的望着她,不解的問道,“如今他如此對你,你還是不願意離開嗎?”
“我只是心有不甘。”
“歸根到底,你愛的人還是他,是嗎?”他開口沉重的問道。
陸婉沒有回答,算是默認了。
隨即,一抹心痛在夜莞辰的眼底散漫開來,他繼續問道,“難道你打算在這裡跪一夜?”
“是。”她低低的回答。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自己的身體能不能堅持一夜?”
陸婉依舊目光執拗的說道,“哪怕死在這裡,我也不會離開。”
“可是我又怎麼會眼睜睜的看着你去死。”夜莞辰說到這裡,繼續大步向前走去,今晚他一定要帶着陸婉離開這裡。
只是他們剛剛走到梅園的門口,便發現站在梅園門口的簡玉墨。
他一直無聲的站在那裡,肩頭落了淺淺的一層雪,目光格外幽靜,像是在這裡等候多時了。
夜莞辰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便直接無視他的存在,抱着陸婉直接從他的身邊經過。
簡玉墨適時地伸出手臂攔住了他們的去路,他的手中拿着一把劍,目光寒冷的看着夜莞辰,不悅的問道,“你要帶着我的丫鬟去哪裡?”
“丫鬟?”夜莞辰不禁冷笑出聲,“現在她在你的心裡,難道就只是一個丫鬟嗎?”
簡玉墨似乎並不想與他廢話,直接說道,“她是本王的暖牀丫鬟,本王現在要睡覺,所以她必須回去幫本王暖牀。”
夜莞辰的心中一陣憤怒,他珍愛如寶的女人,卻被他當做丫鬟使用?
“我是不會把她交給你的,我今晚必須帶她離開這裡。”他憤怒的瞪着他,一字一句,十分鄭重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