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之功，非同小可。傑克十年磨劍，一擊得手，便即遠颺，消失得無影無蹤。
凌子寒站在窗前，看着一輪朝陽從地平線上跳出來，在森林般的高樓後慢慢升起，一直沒有吭聲。
在他身後，或站或坐着十幾個人，都是凌子寒召集來的各相關處局的負責人，其中包括行動局的兩位局長羅瀚和遊弋，以及信息情報局局長衛天宇。他們都看着自己手中的電腦屏幕，一個接一個地向凌子寒彙報着情況。
“基本可以確認，劫獄者是用強力的化學藥劑腐蝕岩石，開出了那條地道。因爲他們沒有使用機械設備，所以我們在監獄設置的監控系統一點也沒有察覺。根據計算，他們至少花了兩年時間，才完成了這項工程。”
“在地道出口處的幾座山都是由一家農業公司承包下來的，他們在山上放養野生山雞，供應北京市場。該公司的法人和裡面的工作人員都是中國人，資金來源正常，一直安分守己，甚至連偷漏稅的事都沒做過，也沒有砍伐過山上的林木，平常也沒有任何異常情況，我們都沒有注意。”
“我們查看了昨夜對地道口周邊區域的衛星圖片，經過判讀，確認他們是乘兩架靜音型直升機離開的。我們進一步調取了更大範圍的各種衛星圖像，目前可以確定，他們直接飛過了內蒙古，兩個小時後在中蒙邊境的251號地區降落，很可能會越過邊境或者已經進入了蒙古國境。”
“那一地區人煙稀少，邊防軍的巡邏隊也無法同時顧及整條國境線，他們如果化妝成蒙古牧民，騎馬越境，中蒙雙方都不大注意，很難攔截。”
“安蒂諾是被他的助理之一張錦帶走的。張錦殺了另一位助理韓傑，將安蒂諾扮成韓傑的模樣，將他帶出了大樓。在這個過程中，還有一個勤雜工和兩名分管後勤的工作人員協助他。他們切斷了營地與外界聯絡的電話和網絡，讓他們無法及時與我們聯絡，因而不能追擊。”
“我們調看了營地的監控圖像，張錦開車出大門的時候是一個人，我們估計安蒂諾在後備箱裡，裡面還加上了干擾設備，使我們的探測器看不到裡面的人。”
“我們估計，安蒂諾現在應該也在境外了。他們的計劃很周密，接應的人一環扣一環，直接往內蒙古大草原上插，我們雖然啓動了快速反應機制，仍然沒辦法在短時間裡找到他們。”
“那裡地域遼闊，只有城鎮裡纔有電話和網絡，草原上根本就沒有電子設備，我們無法使用追蹤程序覆蓋。衛星的圖像太多，要一一仔細判讀，得好幾個小時。他們如果喬妝改扮了，我們很難立刻把他們識別出來。”
……
他們就這樣抽絲剝繭，一條一條地說着，分析判斷，不斷推敲。
凌子寒邊聽邊轉過身來，坐到一邊的椅子上，看着牆上的大屏幕。隨着那些局長的講述，上面不斷出現着相應的圖像和數據。
兩個小時後，他們把情況全部彙報完畢，便一齊看向他。
在他們說話的時候，凌子寒一直沒吭聲，腦中卻飛快地思索着。
等房間裡恢復了安靜，他纔看着他們，清晰地說：“這次的事件是緣於我們工作中的嚴重疏忽，目前，我們要立即着手清查一號監獄和七號營地的人員，對那些已經確認被收買的內奸馬上審查，儘快找到關於‘締造者’在我國活動的線索，迅速掌握他們在我國的機構和人員。”
一位局長立刻答道：“是。“
“同時，我們要做的工作主要在三個方面。”凌子寒看向衛天宇。“衛局長，你重點蒐集有關‘締造者’的情報，儘量查找他們的總部所在地，那些高級成員經常出沒的地方。”
衛天宇點頭：“是。”
凌子寒看向羅瀚和遊弋：“羅局長，遊局長，你們立即派出人員到蒙古去，調查那些劫獄者的蹤跡，重點當然是安蒂諾、海因茨和傑克。”
羅瀚和遊弋嚴肅地說：“是。”
凌子寒再看向其他幾個情報局和分析局的局長：“你們重點注意國內外有關‘締造者’活動的所有情報。安蒂諾是個狂熱的醫學家，他只要脫離了危險，回到他們的總部，就一定會採購一些特殊的設備或機械，也會召集有關神經和腦科的醫生去協助他工作。我們可以從這方面着手，查出他們所在的位置。有關資料，衛局長會發給你們。”
“是。”那幾個局長一起點頭。
“好吧，目前暫時這樣。大家有什麼最新的情況，都立刻傳到我的電腦和三號數據庫裡。”凌子寒站起身來。“衛局長、羅局長、遊局長，你們留一下，其他人就去工作吧。”
那些人答應着，立刻起身離開，屋裡很快就只剩下他們這四個獵手了。
凌子寒看着他們，平靜地說：“海因茨和傑克沒有我們可以利用的弱點，但安蒂諾有一個。”
衛天宇和羅瀚、遊弋對視了一眼，都知道他說的是什麼，卻都不開口，等着他繼續說下去。
凌子寒沉吟片刻，吩咐道：“羅瀚，你馬上安排得力的人去保護六四三醫院的院長童閱，還有他的專家組成員。”
“是。”羅瀚立刻起身，抓起桌上的電話便撥了出去。
衛天宇和遊弋聽着他佈置人員立刻趕赴六四三醫院，臉上都沒什麼表情。從全局來看，安蒂諾和海因茨的逃脫並不會威脅到國家安全，因此性質並不嚴重，所以大家都沒有特別的緊張。這事讓國安部很丟臉，那倒是真的，他們都會盡全力追緝，但也只是當成日常工作來做而已。
凌子寒沒有把心裡的隱憂說出來。等到羅瀚放下電話，他才說：“安蒂諾最放不下的一定是那個記者吳捷。海因茨一向對他有求必應，因此我斷定他們還會派人找吳捷，想辦法把他弄過去。”
他話音剛落，衛天宇便緊張地說：“子寒，你不能再幹了。”
羅瀚和遊弋也同時點頭：“對，子寒，這事你只管指揮，不必親自去做。”
“當然。”凌子寒終於有了一絲笑容。他微微點頭。“我不會再去扮吳捷的。我要你們行動局找個合適的人出來，假扮吳捷，躺到六四三醫院去，引‘締造者’的人上鉤。”
“那沒問題。”羅瀚鬆了一口氣。“我回去就辦。”
遊弋的腦中已經迅速過濾了一遍二、三代獵手中和肅屬於他們行動局的秘密特工，隨即說道：“我們有六個人選比較合適，今天我們就進一步篩選，確定，然後把他們的資料提交給你過目。”
“好。”凌子寒放鬆了一下。“那你們去辦吧。”
羅瀚站起身來，忽然誠懇地道：“老大，你的臉色太差了。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工作是長期的，突發事件層出不窮，這都很正常，我們本就是幹這行的。你還是要多注意休息，別累壞了身體。”
“是啊。”遊弋也關切地說。“老大，你從夜裡一直忙到現在，還是先休息休息再工作吧。”
“好。”凌子寒微笑着點頭。“我馬上就休息。”
羅瀚轉頭，輕鬆地笑道：“天宇，好好照顧老大。”
衛天宇笑着點頭。
遊弋往門外走去，經過衛天宇的身旁時，重重一拍他的肩。
衛天宇一言不發，再次點頭。
羅瀚跟着遊弋，一起走了出去，順手將房門帶上。
凌子寒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伸手去拿茶杯。
衛天宇鎖上門，過去打開辦公桌旁邊的抽屜，從裡面拿出幾個藥瓶，對他說：“你該吃藥了。”
“嗯。”凌子寒沒有了剛纔的威嚴，順從地接過他遞到面前的藥，一把塞進嘴裡，用水衝了下去。
衛天宇過去擁住他，輕聲建議：“躺一會兒吧。”
凌子寒點了點頭，走到長沙發那兒，脫掉鞋，側身躺了下去。
衛天宇坐下來，讓他的頭枕着自己的腿，用手輕輕替他按摩頭部。
凌子寒愜意地閉上眼，過了一會兒，才低低地說：“這次，我一定要殺了安蒂諾。”
“好。”衛天宇平靜地答應着，按摩完頭部，又替他揉捏肩膀。
凌子寒忽然笑了：“天宇，老闆前天跟我說，章副部長馬上要調到公安部去任職，組織部已經找你談過話了，打算升你做副部長，主管信息和科技方面的工作。”
“嗯，他們是找我談過話，不過並沒明說會升我的職。”衛天宇神情未變，似乎覺得這事平淡無奇。“我其實無所謂，當官沒意思。”
凌子寒在他力道適宜的按摩中很快有了睡意。他閉着眼睛，臉上有一絲淡淡的笑容，輕聲道：“我問過父親，如果你也當了副部長，按照現行的公務員條例，我們應該是可以結婚的。”
衛天宇開心地笑了，手指輕輕撫過他的鼻樑，點在他的脣上，溫柔地說：“如果是這樣，那我倒願意當這個官。”
凌子寒吻了一下他的手指，睡意朦朧地咕噥：“我睡一會兒，一小時後叫我。”
“好。”衛天宇脫下外套，蓋在他身上，隨即用手矇住他的眼睛，權當眼罩。他手心中的溫暖讓凌子寒乾澀的眼睛感覺很舒服。
凌子寒很快就睡熟了，胸口微微起伏，呼吸均勻，長長的雙腿伸出去，剛好抵着沙發扶手。
衛天宇愉快地看向窗外的陽光，心裡盤算着，怎麼也得兩三個小時後才叫醒他，不能讓他累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