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吃完飯,凌子寒便坐到臺前,一邊看着屏幕,一邊聽雷鴻飛詳細介紹行動計劃。
衛天宇他們開的那個會有全程錄像,放在他的工作平臺上,他立刻打開,從頭到尾地看了一遍。雷鴻飛在旁邊適時解釋,他便什麼都清楚了。
衛天宇的行事風格一向便是嚴密謹慎,這次的行動計劃滴水不漏,凌子寒在心裡反覆想了幾次,也沒找到漏洞。
他讓衛天宇他們乘坐的遊艇繼續保持在屏幕上,然後接通了北京的凌毅,關心地問:“東西到北京了,情況怎麼樣?”
凌毅坐在國家*****的指揮中心裡,神情是一貫的冷靜,聲音低沉,蘊含着讓人肅然的威嚴:“醫學專家們分析了費爾蘭多在換人時給的藥和你們從他們的研究基地帶回來的東西,確認那個疫苗是真的,而換回來的藥有很大問題。目前,我們在全國各地選擇了十家有實力的製藥集團,加緊生產疫苗,第一批將在後天出來,會有大部分送到老撾,其他的分送到出現疫情的各個國家。據專家們估計,有可能在十天內撲滅疫情。”
凌子寒點了點頭,關切地問:“童爸爸的情況怎麼樣?還睡着嗎?病情有什麼變化?”
“嗯,還平穩吧,目前尚未有大的變化,周醫生控制得很好。”凌毅微微點頭。“他研究了你們奪回來的疫苗,說是明天就可以給小閱注射疫苗,他的生命不會有危險。”
“那太好了。”凌子寒感到很安慰。前天夜裡的長途奔襲動用了那麼多人,冒了很大的險,耗費了極大的人力物力,能取得這樣的成就,是非常值得,也是相當成功的。
他沒有詢問感染人數、死亡人數等數據,這些一查就會知道,不用在這裡廢話。他立刻迴歸正題,言簡意賅地向凌毅彙報了這邊即將展開的行動和自己的打算。
凌毅凝神聽完,便點了點頭:“好,你放手去做吧,等有了結果再向我報告。”
“是。”凌子寒結束了與父親的通話,隨即接通羅瀚。“撒哈拉那邊的行動怎麼樣?”
“已經結束,但在死傷者和被俘人員中都沒找到費爾蘭多。”羅瀚沉聲說道。“遊弋他們的小組仍然留在當地,繼續查找他的蹤跡,其他人已經在返回途中。”
凌子寒看着屏幕上羅瀚傳送過來的相關資料,沒有說話。
羅瀚接着說:“半個小時前,歐洲之星的十二趟列車相繼在各大城市進站時發生爆炸,目前官方公佈的死亡人數是894人,受傷人數爲6377人。事件發生後,已經有七個恐怖組織宣佈對此事負責。”
凌子寒皺緊眉頭,略微想了一下,便道:“目前我們要儘快抓住費爾蘭多,你那邊再派幾個小組出去。另外,你請示一下上面,能不能讓馬庫斯?瓦爾基里露面,將這次疫情是由‘毀滅者’施放病毒造成的情況公之於衆?”
羅瀚神情凝重:“如果這麼做了,要抓費爾蘭多就更難了。”
“真相一公佈,費爾蘭多就會成爲全世界的公敵,他只能藏匿得更深,不可能再像以前那麼猖狂了。”凌子寒思路清晰地說。“現在最重要的是,平息由此事件造成的種族之間的仇恨,避免更大的傷害發生。”
羅瀚馬上就被他說服了:“是,我立刻向上面請示。”
凌子寒點了點頭,便不再多說什麼,轉身看向牆上的大屏幕。
這時,衛天宇已經到達預定地點,與前來迎接的阿布將軍碰了頭。
提諾斯沉穩地走上前去,與他熱烈擁抱,好一會兒才放開。兩人久別重逢,都顯得有些激動。
衛天宇站在提諾斯身後,笑吟吟地看着他們。他身姿瀟灑,神情輕鬆,一副成功在望的味道。
阿布與提諾斯分開後,又笑容可掬地與衛天宇熱情握手,隨即轉頭對提諾斯說:“你這個表弟厲害啊,大有你年輕時的風采。”
提諾斯愉快地點頭:“是啊,他從小到大受到的挫折不多,所以有點血氣方剛。與他相比,我是真的老了,都沒什麼銳氣了。”
阿布哈哈大笑:“你老?別開玩笑了。我比你大,都沒覺得老,你還早着呢。”
衛天宇笑着一揮手,示意遊艇跟着前面的炮艇,繼續前行。
提諾斯與阿布並肩站在船頭,看着索馬里的海岸漸漸接近,不由得感慨萬千:“阿布,十多年沒來這裡了,這景色看着好像沒什麼變化,不過,當年在這裡生活過的人卻經歷了很多事情,再也不是無憂無慮的小青年了。”
“是啊。”阿布忍不住感嘆。“時間過得真快。”
他們兩人在那裡無限感慨,悠閒話當年,衛天宇不去打擾,站到一邊去,從口袋裡拿出一盒煙,叼了一支在嘴上。站在他側後的周啓明馬上從褲袋裡摸出打火機,殷勤地替他點上。衛天宇長長地吐出一口煙,淡淡地笑着,看看漸漸靠近的碼頭。
那裡仍然很忙碌,看上去沒什麼異常。有不少士兵持槍守在上面,這也是很普通的景象,那些工人都習以爲常,只顧做着自己的事,沒人去特別注意他們。
遊艇靠岸,阿布和提諾斯先走了上去,接着是衛天宇,然後是那些僞裝成僱傭軍的特種兵。周啓明卻回到艙中,把化妝成吳捷的梅林抱了出來。梅林做昏睡狀,軟軟地倚在他的懷裡,臉色煞白,形容消瘦,一看就是個重病人。
阿布上車前回頭看了一眼,笑道:“怎麼?那人還病着?不是說有好轉嗎?”
“是啊,情況緩和了一些。”提諾斯也轉頭看了一下,滿不在乎地聳了聳肩。“他這幾天病得夠嗆,大概身體也累了,所以睡得很沉。我想,還是睡着比較好,我可不想帶他出來的時候弄傷他。”
“哦。”阿布釋然地點了一下頭,便坐進了車中。
提諾斯很自然地隨後進去,坐到他身邊。衛天宇便當仁不讓地徑直拉開前面的車門,坐到了副駕位。
阿布的副官站在車門前,欲言又止,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了一眼後座的長官。阿布對他揮了揮手,他這才立正,轉身,上了後面的一輛車。
車隊啓動,迅速開出碼頭,往將軍府駛去。
提諾斯看着窗外的街景,阿布一一指點,談論着當年曾經到過的那些地方。很多都變了,以前他們經常去買東西的雜貨店現在變成了超市,貧民窟出現了紅燈區,他們曾經一起住過的破舊房子已經毀於戰火,現在成爲了一條大街……
提諾斯饒有興趣地聽着他講,偶爾詢問一下當年那些舊識的情況。
阿布嘆了口氣,緩緩道出。
那些他們少年時的鄰居,那些曾經把做蛋糕剩下的邊角餘料免費送給他們裹腹的大叔大嬸,那些曾經一起打工的同事,甚至那些曾經與他們起過沖突的小混混,現在有很多都已不在人世了。戰亂、疾病、饑荒,讓很多人失去了生命,倖存者往往也選擇離開這裡,到其他相對比較和平富裕的國家去生活。
時至今日,阿布已經與他們全都失去了聯繫。
提諾斯專心聽着,也嗟嘆不已。
不知不覺間,他們的車隊便進入宏偉的將軍府,阿布熱情地邀請兩人下車,一起走進大門。
仍然只有海因茨一個人等在這裡,一見提諾斯出現,他馬上伸開雙臂,滿面笑容地迎了上來,連聲說:“哦,提諾斯,提諾斯,我親愛的老朋友,終於又見到你了。”
提諾斯冷眼看着他過來,卻並沒有拒絕他的擁抱。等他抱了一下,提諾斯便拍了拍他的背,淡淡地道:“好久沒見,看到你沒怎麼變,我很高興。”
“變了,老了。”海因茨與衛天宇握了握手,便笑容可掬地攬着提諾斯的肩,親熱地走到客廳裡,與他並肩坐到寬大的長沙發上。
衛天宇便坐到對面,笑吟吟地看着他們。
提諾斯看了一眼海因茨,平淡地問:“安蒂諾呢?”
“馬上就到。”海因茨輕描淡寫地笑道。“那個人呢?”
“帶着呢,就在外面。”提諾斯看向落地長窗外。
海因茨也轉頭看過去。
熱帶的陽光下,大片草坪綠如翡翠,非常美麗。在草坪中間,有着用彩色石子鋪成的小道,現在上面站了不少人,都是荷槍實彈的軍人。再過去是停車場,能夠看到有人抱着一個人下了車,而不少人端着槍護衛在他周圍。那裡離將軍府的圍牆比較近,離沙灘更近,他們便站在那裡不動,顯然在等這邊的命令。
海因茨看了一會兒,忽然看向衛天宇,似笑非笑地問:“那孩子怎麼樣?挺有味道的吧?”
“嗯,他很沉默,有點憂鬱,比較特別。”衛天宇無所謂地斜倚在沙發靠背上,一隻手在空中劃了一個弧形,語調變得有些詩意地誇張。“啊,少年維特的煩惱。”
海因茨忍不住大笑起來,對提諾斯說:“你這個表弟很有意思,我很喜歡他。”
“是啊,他總是這麼招人喜歡。”提諾斯微笑頜首。“他的心裡沒有陰影,所以纔會這麼陽光,特別可愛。”
“這幾年都是他陪着你?”海因茨與他閒話家常。
“是啊。”提諾斯也不緊不慢。“如果沒有他,我是熬不過來的。這些年,我們的日子過得很艱難,可因爲有了他,我一直覺得很快樂。”說着,他想起了覃如水那俊秀的容顏,爲自己治療時表現出的關懷與擔憂,還有那些過去的點點滴滴,臉上不由得露出了一抹溫柔的笑意。
海因茨自然以爲他是爲對面的人而感到歡愉,對他們的關係似乎有些明白了。他的神情有些奇異,看了衛天宇一眼,閒閒地問:“有孩子了嗎?”
“還沒有。”提諾斯一副坦蕩的模樣,滿臉誠實地說。“準備把這單生意做了就要。”
“哦。”海因茨愉快地點頭。“那太好了,我也打算要孩子,計劃是兩個。”
“不錯啊。”提諾斯理所當然地問。“是和安蒂諾嗎?”
“不。”海因茨微笑。“這十年來,我好好地理了理和安蒂諾之間的關係,發現我們其實只是兄弟,我另有所愛。他用了十年時間,鍥而不捨,甘冒千難萬險,親自把我救出來,這份情意非常難得,我很珍惜。”
“那當然。”提諾斯立刻同意。“患難之交最難得,也最應該珍惜。”
兩人一直東拉西扯,似乎海因茨在等待着什麼,而提諾斯全都明白,大家心照不宣,卻都絕口不提。
衛天宇好整以暇,接過阿布遞過來的雪茄,慢悠悠地吸着,與這位黑人將軍閒聊着這裡的天氣、物產、風俗,然後天南海北,侃侃而談,以表示自己爲了“生意”,已經走遍了全世界。
大概過了一個小時,海因茨的手機響了,他拿起來看了看,笑着對提諾斯說:“安蒂諾到了,我們開始交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