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說來就來,真是一點準備時間都不給人留。
因着要過年的原因,白錦瑟這個教書先生也就不用多忙,整個府中就她一個閒人,不過她並不覺得不好意思。
貼對聯,買年貨,放煙花,還有新年分紅,整個蘭州城的人們都十分高興,員外府中更是氣氛十足。
過了這一年,白錦瑟便十七歲了。想了想,自己已經成親一年,若是尋常女子這個年齡孩子都該有兩三歲,輪到自己,卻是連個家都沒定。
她並不羨慕。
宴塵一早許諾,新年之後,他便會帶她回帝都。那日最終,白錦瑟還是答應了宴塵的請求。
等她重新回到帝都之後,誰都說不準會發生什麼,不過發生什麼。所以這個新年,也許是將來日子裡,最爲安逸的一個新年。
她理應好好珍惜。
因着之前被張蘭蘭撞見了宴塵拉着白錦瑟的手,所以小姑娘的心中始終有些不舒服,平時看見白錦瑟也沒有從前那般熱情,而且每次宴塵有心想單獨和白錦瑟說話,她都有意無意地插上一嘴,或者無心撞破。
雖然白錦瑟很感激這種行爲,但對於張蘭蘭來說,她若是感激,反而像是對其示威,何況白錦瑟並不打算讓這個小孩子知曉她與宴塵的關係。
直到鞭炮齊名,歡呼一片的除夕午夜到來,她在院中擡頭望天,見空中煙花絢爛,便默默在心中許了個願。
願現世安好,願她以後的路,平坦無虞。
邊土人們民風淳樸,基本上外面拜年問好的聲音在宅院之內便可聽聞。堂內推杯換盞聲音以及人們的歡笑祝福相雜傳入她的耳朵,比起前堂的熱鬧,她這裡孤零零的一個人,倒有幾分情何以堪的味道。
她轉身回屋,卻在關門時看到宴塵快步走來。他拎着一壺熱酒,走到白錦瑟的面前,笑容溫雅。
ωwш ¤ттκan ¤Сo
“新年快樂。我的錦瑟又長了一歲。”
白錦瑟瞥了一眼他手中的酒壺,展演一笑,點了下頭。“你也快樂。”
她聲音清冷,雖笑意溫暖,可眼底的落寞他是看得見的。
他湊近了她,低頭與她貼得很近,笑問:“都新年了,就不能請我進去坐坐?”
“算了,蘭蘭待會兒肯定要四處找你,你若到真的進去,到時可誰都不得安寧。”
宴塵點了下頭,但還是邁進了門檻,自然地將酒壺放在桌上,翻過桌上倒扣着的茶杯,斟了兩杯酒。
杯子上,水汽升騰。
“過了十五,我們便起行回帝都。以後你要做什麼,我都會幫助你。”
宴塵說得認真,“有些話雖然跟你說了很多遍,但那都是‘去年’的事情了。現在我要重新對你說一遍,錦瑟,以後的路,我會陪你走下去。我不是逼迫你,你可以憑心選擇。但我想讓你明白,不會再有人比我更適合你。”
щщщ¸TTkan¸co
他捏着酒杯,輕輕搖晃,背靠椅子脣帶淺笑,可神情,卻是十成十的認真。
他,總是輕易亂了她所有的從容。
有時候話說得多了,就自然許多,可是就在嘴
邊的拒絕之言此時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可能因爲今天是新年,不想擾了他的好心情;也許是因爲今夜的他實在比之前理性得多,讓她有些……不捨得拒絕。
搖擺不定的心令她沉默,然而宴塵很明顯耐心不錯,一直帶着笑意等她回答。白錦瑟越是沉默,宴塵的心中勝算就越大,所以他等得下去。
“路上再說吧,今天是新年,權當給彼此一個好心情。”
屋內的尷尬氣氛與外面的熱鬧簡直如同兩個世界,宴塵的嘴長了長,卻還是什麼都沒說,最終自嘲笑笑,岔開話題。
“回到帝都之後,你第一件事要做什麼呢?”
白錦瑟想了想,認真回道:“想去看看我爹。”
“笨。”白錦瑟話音剛落,宴塵就毫不留情地打擊,“當然是下馬車啊!”
“……”沒想到他還會跟她開玩笑,不過得承認的是她真的笑了。
看着白錦瑟的笑顏,宴塵也跟着笑,轉而點頭道:“是該去看看伯父,出了那樣的事情,替你操心最多的,一定是他。”
杯中熱酒已經不再燙人,他仰脖一飲而盡,自顧自地又添了一杯酒,用下巴點了點,示意白錦瑟也喝酒。
“說來不孝,這十六年來,我竟從未讓他享過清福。如今回到帝都去,也是偷偷摸摸的。”白錦瑟一聲惆悵嘆息,瘦弱模樣此燭火下看起來是那樣需要一個肩膀來依靠。宴塵起身走過去,伸手搭在了她的肩膀,意欲將她摟在懷中。
白錦瑟避開了。
宴塵並不尷尬,而是狀似自然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你只需要記得,無論何時,都有我在。”
這段時間他給她的安慰實在太多,簡直比那兩年愛戀時還要多。只是心中承載了太多的事情,使她不能分心在感情上,浪費生命。
日子不可能永遠毫無波瀾地過去,本以爲最後的小半月能在蘭州安然度過,可誰知大年初十時竟被官兵找上門。
蘭州不愧是奴隸流放的荒蠻邊塞之地,就連官兵都是凶神惡煞的。白錦瑟身在後院都可以聽到那些官兵大聲叫囂着來抓人的聲音,很是蠻橫。
“有人來衙門舉報,說你們府中窩藏朝廷罪犯。一句話,交人不死,不然就將你們全都關進大牢!”
朝廷罪犯,說的就是她了。白錦瑟心思飛轉,思考着該如何逃過一劫。
屋外宴塵自然要出來抵擋一陣,同時早已暗中派人去通知了白錦瑟。他一面掏出銀兩好聲安撫,一面又要與各位衙役周旋。
雖說他是宴相的嫡長子,可擡出這個身份在這荒涼邊塞小州郡,除非真有人認識他,否則誰會相信?
破財免災之事,做了便做了。
“幾位大哥也都是蘭州城裡的老人,張府在蘭州城是什麼地位你們心中也清楚。要說窩藏罪犯,我們可都是按時納稅的商人,什麼事情該做什麼事情不該心中都是有數的。今日來搜,可以,必然要拿出一個證據。同時也要說個清楚,搜到當如何,搜不到,又當如何!”
宴塵此話一出,那捕頭
臉上多少有些掛不住。他的眼珠轉了又轉,最後狠狠咬牙,似是下定了什麼決心,堅定道:“好!如果搜不到個結果,就隨老爺處置!不過,要是搜到了……那咱們今天,可就是個事兒了。”
他的態度堅決,好似認定了白錦瑟就在這裡。看來他真的很確定,否則這樣的話斷不會輕易說出口的。
只是讓宴塵好奇的是,他們究竟是從何得知白錦瑟就在府中的?一直以來,府中的保密工作做的都很好,絕對不會出現可能有人向官府通風報信的情況啊!
心中驚奇,臉上還要擺出坦然的樣子。此時前去給白錦瑟通風報信的人應該已經把話帶到了,他相信以白錦瑟的頭腦一定可以解決此事。
但事實上,宴塵高估了白錦瑟。當下人來通報時,她想過任何地方,甚至直接逃跑。可是如何逃跑才能躲得過衆人目光呢?
看來,她還是不夠機智冷靜。
這個時候,張蘭蘭破門而入,拉着白錦瑟就向外跑。白錦瑟大驚,想要掙開她卻無奈這姑娘抓得太緊,好在這路途並不算遠,還沒有被衙役看到。只是她們不知,甫一關上門,後院就有衙役搜了過來。
張蘭蘭進屋之後就二話沒說動作迅速地解開了自己的衣裳,也急急忙忙地脫掉了自己的外褲。
白錦瑟目瞪口呆看着這一切,只覺得實在搞不懂這妮子究竟是想幹嘛。
“哎呀!你……愣着幹嘛,快躲起來!”
她抓過白錦瑟的手,把她塞向牀內,一臉焦急地叮囑她:“別出聲啊!”
白錦瑟看了看牀,最終穿鞋踩着被子,躲進了牀架的最上面,四肢搭住牀樑臉對着被子,聽着外面的動靜。
只聽噗通一聲,竟是張蘭蘭跳進了水桶裡!
本來她還在納悶爲何這屋子正中間放了浴桶,聯想到方纔她疾速脫衣服的動作,她竟是想用自己的女子身份嚇退那些衙役!
“砰砰砰”,三聲大力的敲門聲教白錦瑟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同時門口還有下人作阻攔。
“不行!這是小姐的閨房,你們不能進去!”
“奉老爺之命特來搜查罪犯!寧可錯殺也絕不放過!得罪了!”
衙役一把推開瘦弱的丫鬟,破門而入。緊接着白錦瑟便聽到張蘭蘭嗷地尖叫出聲,聲音尖細,簡直可以震碎花瓶!
“啊……非禮呀!”
張蘭蘭雙手抱胸失聲尖叫,若非白錦瑟親身經歷着這一切,她也會被張蘭蘭騙住的吧!
“滾出去!都滾出去!人呢!來人,把他們給本小姐趕出去!”
“這位小姐,我們是縣衙的……哎喲!”
領頭的衙役話未說完,一塊皁角便迎面而來,而且正中門面。張蘭蘭酷愛習武,腕力極好,所以這一下子便是個成年人也要疼上一會兒。
被人看了身子自然有辱清白,何況對方還在洗澡,那些衙役進來的理直氣壯,出去時卻好不心虛。但對方並未心死,還特意在門外說了一句:“請小姐快些出來,好方便我們進去搜查,我們也是奉命行事,得罪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