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醒來,天已黑了。周圍佈置奢華,我的牀頭,正是正在一臉擔憂地看着我的萬家大小姐,萬子衿。
她一見我醒了,連忙撲過來:“清水!你終於醒了!”
“念繡……念繡呢?”我左顧右盼,可屋裡哪有第三個人的身影。
卻見那萬小姐抽泣起來:“清水,我們還來不及救下念繡……念繡她,就被山頭的土匪搶走了。
我縱使心急如焚,可奈何無權無勢,無兵無權,怎麼辦纔好。
子衿說:“清水,你先住在我家,我們有權有勢,心能助你。”
不出時日,就聽見子衿吩咐了下人,說,若有誰打聽我,就說我與她已成了婚。
待我身子大好,我整理行裝,準備參軍,順便尋找念繡。
在出門前,卻被子衿攔下:“清水,我得了不治之症,活不過這一年。你就陪我……就一年,行嗎?”她聲聲悲切。
我怎會相信,可,子衿一家對我有救命之恩。也罷,只消一年,若一年後,她再耍什麼詭計,我就離去。
那一年,我二十三,子衿十七歲,念繡十八。
我既然允了子衿,我就留了下來,陪她一年。
這短短一年,不過只是與她外出逛逛,遊山玩水,吟詩作畫。我只把她當作妹妹與救命恩人,她的的確確沒做過什麼出格之事。
終於快到了一年,也沒發現子衿身體有何異樣,只是覺得她望着我的目光,總是癡纏、不捨。
我忘不了那天晚上。
正是月圓之夜,與當初她央我留下,正好一年。
她對我說:“清水,我有事走了,好好照顧自己。”
她笑得決然,轉身出了門,沒帶上貼身丫鬟,一個人,走出了家門。
我到門口送她:“子衿,你也要照顧自己。”
她揹着我點頭,應了聲“嗯”,帶有鼻音。
她消失在清冷月光下,單薄的背影顯得莫名淒涼。
三日後,有人來萬府說,子衿死了。
她被人發現倒在一片花田裡,去得很安詳,臉上竟帶着笑意。驗屍官說,沒有外傷內傷,不像是發病之類,沒有人知道她怎麼去的。
萬善人給了我些錢財做生意,放我走了。
十多年後,我成爲了江南富商,終於可以僱人去找那土匪頭子報仇。
沒料到,他是在我派人殺他那天,因病而死在家中。
而念繡……
念繡並未跟他成親。
就在與他成親的前一天,念繡,吞藥自殺了。
我聽到這些,驚得從椅子上摔了下去,癱坐在地上。
最後,我見到了南煙齋的老闆娘,一位謎一般的年輕女子。
她告訴我,子衿死前一年,她們相見過。
子衿當時因爲那次來學堂尋我,竟對我芳心暗許,說了自己願意做小,還是被拒,她惶惶不得終日,開始大病。病裡迷糊不清,竟還唸叨我的名字,養了大半月身子,就急忙拖着病體去月老廟求籤子。
解籤的姑子說,是前世我追求子衿不成,最後憂鬱而死,今世來報了。
子衿難過,踉蹌出了寺廟,差點跌倒,被陸姑娘扶下。
陸姑娘告訴她,姑子滿口胡謅罷了,若真當如此,今世我便不會“折磨”她。
不想子衿執念尋上了南煙齋。
她告訴子衿,我們有緣無分,但並非命裡無姻緣。只是我,本不該活過二十四歲。
子衿竟跪下,央求陸姑娘救我。
陸姑娘無奈,就告訴她:“潘清水,陽壽如此,若想活下去,便得有人續命給他。”
我恍然大悟……子衿,竟爲我而死。而我,卻因爲念繡,負了她。
我正震驚於這事實,陸姑娘又開口了。
“潘先生,其實蘇念繡,是爲了章憲之而死,卻又與子衿有關。”
當年,子衿曾找過念繡。她說,有人告訴她,說念繡是克命,所以剋死了自己爹爹,將來註定會剋死自己的夫君。
子衿眼神真切,念繡永遠無法忘懷。
後來章憲之是救走她,因爲念繡曾救過他一命。她託章憲之找過我,章憲之卻聽到我與子衿成親。他沒有告訴念繡我已“成親”,待她極好,慢慢,二人日久生情。
但就在成婚前夜,念繡想起子衿的話,她躺在大紅喜牀上,吞下了毒藥丸……章憲之,終生未娶,就如我一樣。
到頭來,我以爲是負了念繡,怎料,我負了的,是子衿。
我只能許願。
子衿,願世道輪迴,你,再也不要遇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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