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官方措辭和手段，曹呂安曾經無數次搪塞過不想見的人。
今天，他沒想到山水輪流轉。輪到他自己被人敷衍！
宋秘書停下腳步，斯文沉穩的臉龐上浮現一抹端正的笑容：“曹老，您怎麼會這麼想？”
“難道不是？”曹呂安冷冷盯着宋秘書。“領導要見我，差這一時半會嗎？”
“緊急會議嘛。領導也不可能臨時抽身。更何況。就您目前所面臨的問題。依我看。就算領導和您談足半個小時。也未必能探討出解決方案。”宋秘書緩緩說道。
曹呂安怒火中燒。
這宋秘書總算說實話了！
談半小時也沒解決方案？這意味着什麼？意味着領導根本不可能給曹家站臺！
那昨晚宋秘書爲什麼答應會見？
如果真沒這個想法，何不直接拒絕會見？昨晚找理由不見，總比現在搪塞更溫和吧？
除非——今天的局勢，和昨晚大不相同！
“給我個理由。”曹呂安直勾勾盯着宋秘書。“爲什麼臨時變卦？”
他想知道楚雲的勢力，究竟在背後做了什麼小動作。竟然連答應自己的領導，也可以臨時變卦。連面都不肯露！
“情況比較複雜。一時半會也說不清。”宋秘書搖搖頭，推了推眼鏡道。“只能說。從我這裡，就不願促成這次會見。領導那邊，也聽從了我的建議。”
“你！？”曹呂安怒目圓睜，沉聲質問道。“你爲什麼壞我好事！？”
宋秘書皺眉道：“曹老。您誤會了。我對您沒有任何意見。如果真的可以促成這次會面。我當然會全力幫您。但事實上。如果我幫了您，捲入太深。領導也許不會有什麼麻煩。曹老您，也未必會因此這次會面，而承擔多餘的負擔。但我，卻有可能前途不保。被徹底打入冷宮。”
“什麼意思！？”曹老匪夷所思地問道。“爲什麼會牽連到你身上？”
找領導的。是他曹呂安。
即將給自己出謀劃策的，也是領導本尊。
他一個傳信牽線的領導秘書，爲什麼會成爲最終的受害者？
曹呂安無法理解。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吧。”宋秘書推了推眼鏡，重新坐回沙發。給自己點了一支菸，動作熟練且沉穩地抽了一口。“曹老。這次事件的局勢，遠比您想的複雜，嚴重。也完全超出我的預期和想象。甚至——已經不是單純的燕京城體系內的鬥爭了。”
“而是上升到了更高階——”宋秘書擡手指了指天花板。“您懂我的意思嗎？”
曹呂安眉頭深鎖，質問道：“他楚雲能有這麼大的能量？”
“不清楚。”宋秘書搖頭道。“楚家究竟有多少能量。您應該比我更加了解。但現在的情況，顯然不僅僅是楚家在背後發力那麼簡單。很多大鱷似乎都出手了。”
“領導的意思是——”宋秘書話鋒一轉，意味深長道。“如果只是小打小鬧。領導肯定不會拂了曹老的面子。但這一次事態嚴峻，領導也不想被拖下水。”
曹呂安神情大變。陷入沉思。
他曹家的家事，竟然上升到那層次了？
而且出手保楚雲的大鱷，已經恐怖到如此高度了？
這是曹呂安萬萬沒想到的。
此刻，曹呂安心情沉重。抽菸的動作停頓下來。良久不語。
咚咚。
房門被人敲響。
一名工作人員走進來，俯身在宋秘書耳畔低聲說了些什麼。宋秘書微微皺眉，揮手道：“知道了。”
後者見狀，悄然退出房間。
“曹老。我剛收到一個消息。有必要和您打個招呼。”宋秘書抿脣說道。
“什麼事兒？”曹呂安擡眸問道。
“半小時前。您的孫子曹世金被一幫穿便裝的軍人帶走了。”宋秘書緩緩說道。“從那幫軍人出示的證件來看，應該就是神龍營行動隊。”
曹呂安聞言，拍案而起：“他們太狂妄了！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擄掠我的孫子！？”
宋秘書抽了一口煙。意味深長道：“您應該瞭解神龍營。他們雖然是軍部機構。但因爲權限大。尋常單位是管不到他們頭上的。這次敢行動，您覺得最大的可能是什麼？”
被宋秘書一問。曹呂安內心極度不安。
可能是什麼？！
當然是可能得到了上級的批准！
否則。神龍營豈會無端抓人！？
那得到上級的批准，又意味着什麼？
意味着有真正的大領導，爲神龍營站臺！給他們當靠山！
曹呂安心中泛起無力感。強烈的挫敗令他神情憔悴。失魂落魄。
“那他們抓我孫子去幹什麼？！”曹呂安質問道。
“我得到的消息是。曹世金意圖威脅國家英雄的人身安全。暗殺民族脊樑。”宋秘書一字一頓道。“或許。慕老將軍被撤職。就應該是給我們最強烈的信號。但直到現在，我們才後知後覺——”
軍部對此事的態度，顯而易見。
先是撤了慕長龍。再是支持神龍營。
如今連斷了雙腿的曹世金，都被帶回神龍營基地調查問話。
如果曹呂安繼續鬧下去。沒人知道事件究竟會升級到什麼地步。更加不知道，會有多少大人物暗中出手！
曹呂安內心發寒，心灰意冷。
他萬分不甘。卻又不知如何繼續下去。
他本計劃，就算拼到曹家元氣大傷，也必須讓楚雲付出大家。讓楚家乃至四九城都知道，得罪了曹家，絕對不會有好下場！
但現在，他的內心是絕望的，是痛苦的。
從當前的局勢來看。
他就算拼到彈盡糧絕，也未必能扳倒楚雲。甚至有可能將曹家推下萬丈深淵！
“曹老。當務之急，是先把曹公子撈出來。”宋秘書拿起紙筆。寫了一張紙條道。“這兩個電話，曹老應該用得上。這是領導唯一能爲曹老做的。至於其他——您自己斟酌。”
宋秘書既不慫恿，也不勸解。
鬧出這麼大的事兒，宋秘書不會站着說話不腰疼。曹呂安究竟是想拼個家破人亡也要和楚雲死磕到底。又或者忍辱偷生，嚥下這口惡氣。
那是曹家的家事。
與宋秘書無關。
他盡其所能，能幫點是一點。
再多，就看曹老自己了。
曹呂安手臂發顫地接過紙條，神情複雜之極，痛苦萬分。
“對了。有個事兒跟曹老分享一下。”宋秘書緩緩說道。“不久前，楚雲從神龍營出來後。直接被徐家人接去三環那邊的老閣樓。之後。我就被徐家老二徐毅盯上了。如果我敢捲進來。他必定將我取而代之。”
曹呂安聞言，心頭一顫道：“你的意思是。徐家在幕後支持楚雲？”
“不好說。”宋秘書不想浪費時間分析的太過細緻。“但至少，徐家不會支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