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兒回來的時候,已經入夜了,夕顏好奇,一個姑娘家,在這種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怎麼可以晃到半夜纔回來,但是,她怕她不高興,所以也沒問。
倒是紫兒很親切的挽上夕顏的胳膊,“顏姐姐……”
“恩?怎麼了。”
“上次我不是和你說,等到了霧迷山,我要和你說一件事情麼?”紫兒眨着無邪的眼神。
好像是的,紫兒那時候悶悶不樂低垂着頭,自己問她爲什麼,她說等到了霧迷山再說出來,夕顏點了點頭,“現在,你願意說了?”
“恩,顏姐姐,我們找個沒人的地方,我給你講個故事。”
“這裡,不是沒人麼?”她們現在站的,正是小屋外面。
“可是一會兒他們走出來,不就看到了麼?”紫兒說道。
“好吧,那我們去哪裡?”
“你跟着我。”
一個下午,她把這裡都摸熟了?夕顏暗自想道,一言不發的跟在紫兒後面,天色已經黑了,她掩住心裡的害怕感,緊緊抓着紫兒的手,紫兒的手很冰涼,似乎比夜還冰涼,夕顏打了個冷顫。
一路跟着紫兒,不知不覺,來到一條河邊,這裡,竟然還有河?
夕顏吃驚的望了望,“紫兒,你對這裡好熟悉啊。”
“呵呵,是麼。下午轉了一圈。”紫兒讓夕顏坐在河岸邊,“顏姐姐,我給你講個故事,好麼?”
“恩。”夕顏點了點頭,盯着她的側顏,已是夜晚,看的不是很清楚,只可以看到大概的模樣。
“有一個女子,在很小很小的時候,就被父母拋棄在樹林裡,幸好,有一位很好的道長救了她,還教她奇門異術防身,待她如親生女兒一般疼愛。道長還有一位弟子,就是她的師兄。”
紫兒講到這裡的時候,特地停頓了下,看着夕顏,後者微愣了下,皺了皺眉,她嘴角微微一笑,夜色太黑,幾乎看不出來,然後又繼續說道:“女子從小和師兄一起長大,師兄對她很好,後來,她知道,自己是愛上師兄了,可是,她不敢去對師兄道明。只好暗暗藏在心裡。後來有一天,她受傷了,師兄很心疼的給她上藥,她壯着膽子問師兄,師兄,你喜歡我麼?師兄聽了後給她上藥的手抖了下,沒有說話,她以爲師兄不喜歡自己,便沒有開口說話了,可是,師兄在給她上完藥離開她房間的時候說了句,不是喜歡,是愛。”
夕顏靜靜的聽着,可是心裡卻顫抖的很厲害,紫兒講的……是……
“聽到師兄這樣說,女子自然很高興,那一夜都沒有睡好。第二天,她就急急忙忙去找師兄,再次問清楚,這回師兄清清楚楚的說,他愛她,女子聽了很高興的撲到在師兄懷裡,而且……女子把自己的第一次……也給了師兄。”紫兒聲音變輕了,嘴角卻微微揚起,做甜蜜的模樣。
“紫兒……”夕顏發現自己的聲音有點嘶啞。
“後來,師兄下山歷練了,女子一直在山上等着師兄回來,有一天,她發現,自己懷了師兄的骨肉,心裡自然是萬分激動的。於是,她更加盼望師兄的歸來。後來沒多久,師兄回來了,她準備着,怎麼把自己懷了孩子的事情告訴師兄,可是,卻碰上了師父的仇人,被追殺下,孩子沒了……”說到這裡,紫兒的眼淚已經崩塌,她撲在夕顏的懷裡,一直在哭泣。
“紫兒……那……女子……”夕顏腦子完全懵了,那女子,是她麼?那……師兄呢?她不敢想,她不敢去想……不可能……這……怎麼可能……
夕顏本想伸手安慰紫兒,可是,那手,立在半空,怎麼也放不下來,腦子一片空白,鼻子忍不住酸酸的,只好任着紫兒撲在自己懷裡哭。
“顏姐姐……”過了一會兒,紫兒擡起頭,對着夕顏,“你應該猜到了,那……那女子……是我。”
夕顏的手無力的垂了下來,面色慘白。
“那一夜,師兄一直陪在我身邊,撫摸着我未成形的肚子,可是……孩子已經沒了。他在我身旁,對我說,永遠不會離開我,孩子,還會有的。他說,他愛的永遠是我。可是後來,師兄又離開了,而且……沒有回來過,自己……就下山找他……終於,皇天不負苦心人,找到師兄了……可是……”紫兒欲言又止,靜靜的看着夕顏,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可是……他喜歡上了別人。”
夕顏心頭一震,腦袋嗡嗡作響,平時的堅強,在此刻全都不見了,一陣清風吹過,可是,卻猶如寒風般刺骨。
“你……說的師兄……是墨澈。”她不知道,此時,應該以一種什麼樣的心態,去面對眼前這個人。
“顏姐姐……”紫兒握着她的手,“從我的孩子沒有後,我的脈搏就比一般人弱,大夫也不知道這是爲什麼,他只是說,我不能再有孩子。”
夕顏震驚……自己上次摸到她脈搏,是很弱,可是沒想到,竟然是這個原因。自己也是大夫,可是她此時,什麼也想不到,腦子裡,全是剛纔紫兒說的話,還有最後一句“我不能再有孩子。”
“顏姐姐……你很好,我將師兄交給你,我很放心。”紫兒似做了一個決定般的,對着夕顏講道。
夜色朦朧中,夕顏看到她眼裡閃動的淚光,無言以對。
“紫兒……”夕顏哽咽住了,她真的不知道應該講什麼,她……還可以講什麼?她一直心心念唸的人,原來……是別人的情郎……原來自己……纔是搶了別人心上人的人……夕顏……你何時下作到這般田地……墨澈……爲什麼……爲什麼你當初又會對我說那番話……爲什麼讓我深陷其中……
“顏姐姐……你不能將我今天告訴你的事情告訴師兄……不然……他會生氣的。”紫兒又是一陣哭泣。
“紫兒……你……不怨我麼?”不怨我奪了你所愛麼?
“怨……怨有什麼用,對着你,我也怨不起來,只要師兄好,紫兒這一生,便好。”
夕顏直直的站起了身子,突如其來的暈眩感,讓她一下子站不住腳,紫兒忙扶住了她。她愣愣的掙開紫兒的手,哽咽了一句,“夜色涼,回去吧。”便一個人無神的往前走去。夜雖黑,可此時,她竟然一點害怕的感覺都沒有了,因爲心裡的某個地方,只有痛,塞不下害怕了。
待看到夕顏越走越遠的身影,紫兒抹了把眼淚,沒想到,這個亂編的故事,她真的信了,小姑娘……就是小姑娘,隨即又輕笑了起來,“我只是想讓你嚐嚐,被心愛的人誤會的滋味。”
好戲,似乎纔剛剛上演。
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回去的,夕顏覺得腳下空飄飄的,身上一點力氣都沒有。
走到屋子前,看見墨澈正在注視着自己,又想到紫兒剛纔的話,心下一陣煩悶,想繞過他回屋,卻被他一把拉到懷裡,“你去哪裡了?”
這樣溫柔的語氣,讓她一直憋着的眼淚全都哭了出來,一發不可收拾。
墨澈着急又心疼的摟住她,沒有打斷她哭,任由她發泄她的情緒。
“墨澈……”
“恩?”
“紫兒……真的是你師妹麼?”她覺得潛意識裡是相信墨澈的,可是……紫兒說出的話,像一堵牆一樣,隔在自己的心中,把自己對墨澈的信任,也給隔開了,她不知道應該怎麼做。
“你最好聽我的,不然,我死也要拉上她。”似乎紫蜘蛛的話還在耳邊,墨澈閉着眼睛,點了點頭。
夕顏的手無力的垂了下來,她離開墨澈的懷抱,站直了身體,說了一句雪仇曾經對她說的話,“墨澈……我覺得……我也恨你”,然後繞開他走進了裡屋。
墨澈還沒有反應過來是發生了什麼事,剛想轉身去問夕顏,便看到紫蜘蛛從不遠處走了過來,他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你對她說了什麼?”語氣中,是從未有過的怒氣。
紫蜘蛛愣了下,然後看着他,淡淡的笑開,“沒想到,我居然可以看見你憤怒的一面。”
墨澈抓着她的手加大了力度,“你說不說。”
紫蜘蛛似乎絲毫感覺不到疼痛,輕哼了一聲,甜甜的說道,“我只是想讓你嚐嚐,被心愛的人……誤會的滋味。”
“你找死。”他強制壓下自己的怒氣,對着眼前這張面善心狠的面孔說道。
夕顏半路想到紫兒還沒回來,本想出來看看,可是正好看到了這幕,墨澈抓着紫兒的胳膊,而紫兒臉上,帶着甜甜的笑意。這一刻,她覺得……她的世界,真的轟然崩塌了,她所期待的,她所愛的,似乎只是一個夢,一個根本不現實的夢。
想轉身離開,卻不小心撞上了門,發出“吱唔”的響聲,身後的兩人皆轉身看了過來。
夕顏忙跌跌撞撞的跑開了。
墨澈心下着急,想去追夕顏,卻被紫蜘蛛拉住了,“着急了麼?這回……她應該是徹底相信了。”
墨澈掐住了她的脖子,力道越來越強,“你找死。”掩不住的怒氣從周身發出。
這是紫蜘蛛第一次見他發怒,沒有感情的他,竟然爲了一個凡人,如此動怒,許是真動了凡心了。不過,他痛苦,自己就快樂。
感覺到自己脖子上的手勁越來越強,完全掙脫不開來,“你……你若是……殺死我……咳咳……你……和她……咳咳……這輩子都……都解釋不清楚了……”她艱難的說出這句話。
墨澈的力道鬆了一半,“你到底對她說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