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到他的腳步越來越遠,夕顏才小聲的抽泣了起來,眼淚一滴滴滴在枕上,溼溼的,燙燙的。
“好,我記住了,等我長大,你要來娶我。”
“如果有一天,你面對一個兩難的選擇,兩邊,都是你最愛的人。可是,你必須犧牲其中一個人,才能救另一個人,你會怎麼選?”
“顏兒,我們成親……好麼?”
“顏兒,即使沒有我,你也要好好愛自己。”
“要……忘了我。”意識朦朧中,他似乎說過這句話。
夕顏的眼淚流的更兇了,她以爲,她以爲她已經沒有眼淚了……
墨澈,你實現了我們初次見面的一個承諾?你真的娶我了,可是……你娶了我,就不要我了……你怎麼可以這麼殘忍……不……是我殘忍,你本可以不用去管這些的……是我,是我把你拉進來的……爲什麼……爲什麼……原來,現在的我,真的一無所有了……夕顏呆呆的看着牀,哭的泣不成聲。
一洛站在門口,手撫着門,卻一直在顫抖。
是從什麼時候起,對她動心的……什麼時候起,她的一舉一動都深深影響着自己……
他多麼希望,痛的是自己,也不希望是她。
初見她的時候,她眸子裡是靈動的色彩,皺着好看的眉頭,詫異的看着自己,“他不是荀二富。”
她專心的爲自己治病,那樣子,真好看。
後來,墨澈來救了自己,他知道墨澈不是普通人,但是,他沒有多問,直到後來,他才知道,他是一隻狐狸。
他想去答謝夕顏墨澈的時候,兩人已經不在府裡了,他便去查了他們的下落,跟着他們而去。
再次見到夕顏的時候,她似乎有點憔悴,可是,還是那般靈動,那一夜,他們暢聊,其實他很開心,他把自己在外面的見聞都告訴她。她喜歡墨澈,墨澈也喜歡她。所以,他不敢再去想,只想淡淡的對她好,像知己一樣,而她,似乎也只是把自己當知己。
去霧迷山最開心的事情,就是和她,還有荀路三個人去摘菜。
但是,那時候的她,似乎有心事,雖然有說有笑,但是眼裡的不開心還是被他看去了,他和荀路想着辦法逗她開心,三人鬧哄哄了一個早上,如果時間可以停留在那個時刻,該有多好……
現在的她,打擊連連,憔悴不堪,連哭,都哭的那麼辛苦。
想到這裡,一洛的眼眸更深了。
他一直靜靜的站在門口,眼皮有點沉重,他努力硬撐着不讓自己睡着,如果睡着了,夕顏一會兒有事情他就不知道了,他要好好守着她,不過,最後還是抵擋不了睏乏,倚在門口睡了過去,他已經三天沒有睡好了,現在睏乏是自然的。
不過,沒睡多久,就被眼前的一個小宮女叫醒了,“公子……”
他下意識馬上就清醒了,他以爲夕顏出了什麼事情,忙站起來說道,“怎麼了?”
“奴婢是送給夕顏姑娘送飯的。”她擡了擡手裡的飯菜。
“哦……那你怎麼不進去?”原來是來送菜的,最近他覺得自己也有點緊張過度。
“因爲……你擋在門口,奴婢進不去。”她有點不好意思的說了句。
一洛這才發現自己是倚在門口睡着了,正好把門擋住了,他忙退開了幾步,“不好意思……”
然後把門打開,又端過宮女手中的飯菜欲拿給夕顏吃。
可是,剛到牀邊,就發現牀上的被褥是掀開的,上面根本沒有人,他忙放下飯菜,伸手摸了下牀,被子裡還帶着餘溫,枕頭上遍佈了淚痕,還是溼的,她應該是剛起牀……她去哪裡了?
“公子,這裡的窗子是打開的。”宮女看了一圈房間,對着後面開着的窗子說道。
“這條路過去是什麼地方?”窗外有一條小路,不知道兜兜轉轉通往何方。
“那邊是御花園。”宮女指了指不遠處。
“謝了。”一洛敏捷的跳出窗外,繞着小路走,目光四處探索,找尋夕顏的身影,“該死的,不要做傻事。”他低聲咒罵了句,眉頭緊鎖,一臉着急。
夕顏順着小道一路走去,剛纔跳下窗子的時候,腳踝有點扭到,但是不影響走路,她繼續往前走,她不知道前面是什麼地方,她也不知道要去哪裡,只是想找一處地方……找一處……夕顏眼睛突然瞄到前面的水池,她要找的,就是這樣一處地方……不遠處有幾個宮女似乎在修剪花草,她看了她們幾眼,又別開了頭,快步走到水池邊。
看着水裡自己的倒影,真狼狽。看着看着,她突然笑了起來,因爲她在水池裡似乎看到了夕問天和慧娘……還有墨澈,墨澈在對她笑,墨澈笑起來真好看。
“顏兒……過來。”她聽見墨澈在叫她,聲音真好聽。
“等我。”她笑的很溫柔,很溫柔……“接住我。”
一聲“噗通”的聲音從水池裡傳上來,而後,聽到宮女的尖叫聲,夕顏在快要失去意識的時候,皺了下眉,好吵鬧的聲音,不過,與她無關……鼻子裡的水嗆得她喘不過氣,窒息感席捲而來,整個身子都很沉,她不掙扎,掉下去吧,沉的越深越好,爲什麼自己還不睡着,睡着了一切就結束了,可以和爹孃見面了,可以和墨澈在一起了,那一刻,彷彿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她腦海裡閃過一幅幅場景,爹爹曾經說過,人在臨死前,會把自己的一輩子都回憶一次,最後,帶着這些記憶,喝下孟婆湯,讓它們煙消雲散……那麼,自己現在,也是如此麼?最後,大腦完全沒有了意識,她卻若有若無的笑了,可以睡個好覺了……
“咳咳……”一口池水從喉嚨裡咳了出來,夕顏大口大口的喘氣,全身都覺得難受。待意識清醒一些的時候,發現一張放大的俊臉出現在眼前,那雙藍眸更是幽深的徹底。
一洛大聲的吼着她,“夕顏,你是不是真的不要命了!”
夕顏被嚇了一下,從來沒有見過如此發怒的一洛,一洛此時也是全身都溼透了,水珠順着頭髮一直往下滴,他的手緊緊捏着夕顏的手臂,整個人都在顫抖。夕顏突然想到,自己是尋死的……原來,還是沒死成,被一洛給救了……她苦笑了下。
她這一笑更是激怒了一洛,“我不應該救你的,你看看你自己現在的樣子,狼狽不堪,要死不活的,你一定要這麼作踐自己麼!好,如果你要死,那你便去死,你以爲你死了就解脫了麼?墨澈用自己的命,換來你想要的,你在做什麼?你爹孃死了,但是你是他們在世上唯一的寄託,你又在做什麼!你行,你要狼狽是麼?你要放棄自己是麼?那你去死,去死!下次,我絕對不攔着你!”一洛怒氣衝衝的說了大一堆,甩開她的手臂,頭也不回的走掉了。
他氣,他第一次這麼氣,如果,如果他再晚來一步,他不敢想後果。他聽到水裡的“噗通”聲,聽到宮女的尖叫聲,他的心慌到了極點,他跑到水邊想也不想的跳了下去,在水裡拼命找着夕顏的身影,他害怕,他全身都在顫抖。最後終於找到了夕顏,可是,她已經不省人事了。
他顧不得男女之別,幫她順氣,他不容許她有事情。可是醒來後,她居然是這個反應,他氣,他這回真的氣了,難道她就一點都不顧自己的命麼?難道,這世上,就這麼令她不想活下去麼?一洛越來越快,背影漸漸消失在夕顏所能看得到的視線裡。
夕顏愣了很久,在一旁的宮女對她說的話,她全聽不見,一直愣坐在地上,最後,突然放聲大哭,哭的很撕心裂肺,哭到最後暈了過去。
那之後,夕顏又病了一場,如同龍玉澤所說的,她是來給他治病的,可是自己卻總是先病了。
她昏昏沉沉的睡了五天,第六天的時候,突然醒了過來,似乎想通了什麼似的,目光也不再無神,卻發呆的看着那翠玉的珠簾。
身旁已經沒有了一洛的身影,一洛離開了……上次御花園話別後,他就離開了,看來,他真的很生氣,夕顏把自己環抱成一團,懊惱的想着。
“小夕顏。”從外面悠悠的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夕顏心猛的一縮,這是……陳伯伯的聲音。
只見陳恩天端着一大堆吃的從門口走了進來,“小夕顏,你終於醒了。”
夕顏吃驚的望着陳恩天,他……他怎麼會在這裡?
“來,先吃點東西。”他把吃的端到她面前。
“陳伯伯……”一發音,就覺得自己的嗓子難受的緊,聲音又幹又啞,有點像鴨子的聲音,她咳了幾下。
“來,孩子,吃點吧。”陳恩天的眼裡閃過心疼,把吃的遞到她嘴邊,讓她吃一點。
夕顏接過一塊糕點,看了幾口,然後就往嘴巴里塞,也許是吃得太急的關係,還沒吞下去,就猛烈的咳了起來,“咳咳……咳咳咳……”
陳恩天忙放下手裡的東西,去倒了杯水給她喝,“慢點,你慢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