弋小空捂着絞痛的心口半天沒作聲,大腦在迅速搜索“李沐”是否在哪見過,可是並沒有任何結果。也許是剛剛走得太急又沒有吃早餐的原故,和名字有什麼關係,只是碰巧這時絞痛吧。
弋小空自嘲地想,小空啊小空,你是越來越疑神疑鬼了。
說起心絞痛,聽她媽媽講從孃胎裡以來就有這“老毛病”,而不是病。因爲在大大小小的醫院檢查過,她的心臟都健康得像頭牛,所謂的專家們也說不出原因來,所以她也沒當回事。
最初發現是在一兩歲的時候,弋媽媽帶着她在大禮堂看戲曲《天仙配》,演到七仙女和董永泣別時,弋媽媽哭得稀里嘩啦。小小空定定地望着媽媽半天不出聲,突然捂着心口就倒在地上,可沒過多久自己又沒事兒了。
當時醫學相對落後,查不出病因也可理解,可隨後這二十幾年裡偶爾也發作過幾次,權威醫院也查不出所以然來,醫生只是叮囑平時別太激動。
想到這弋小空就想笑,她激動的時候多着呢,也沒見發作,醫生只是隨便找個說法讓自己下得了臺吧。
三個小夥伴看着她痛楚的表情也緊張起來。
“弋姐是不是又犯病了?”
“到醫院去看看吧!”
“先喝點熱水。”
“......”
弋小空顰着眉強擠出笑臉:“我沒事!只是走得太急了。”
接過水杯一口溫水入肚,痛楚已減了七八成,馬上又滿血復活。
“我能有什麼事,宇宙還等着我去拯救呢。”
看着她一會兒病得像瘟貓,一會兒又蹦噠得像螞蚱,幾個人搖搖頭,虛驚一場。
“弋姐,鶴城青年書畫家協會的李會長說和你有約。”前臺的鵑子出現在辦公室門口:“正在接待室等你。”
弋小空抓起筆記本就想往外走,卻被孟萌萌攔了下來。
“接客也不注意形象,幫你先化個素顏妝,兩分鐘。”企劃部每天都要接待各路宣傳媒體或合作商,“接客”就成了他們的戲稱。
“不要麻煩啦,我天生麗質。”這句話倒是真的,但她已被推坐在椅子上,只能接受。
黛眉輕掃,硃紅略施,錦上添花後的這張臉已宛若出水芙蓉。
“別讓人家等太久啦!”弋小空急急起身,撥開萌萌便朝接待室大步走去。
“其美無極啊,就算西施再現也比之無色。”
“真是氣質美如蘭,才華馥比仙,嘖嘖嘖……”
三顆腦袋湊成一排,望着那個去“接客”的身影又開始感慨。
“恨死啦恨死啦,美成那樣自己竟然都不知道,都快奔三的人啦還不會開花……”
閃越這異族總是破壞氣氛,不在同一個頻道接話。兩美女用眼神殺得他馬上閉嘴,便各自回座位上去了。
透明落地窗的接待室裡,遠遠就能看到一個欣長的身影靜靜地立在那,手執一把紙扇正擡頭欣賞接待室牆上的一幅書法。帶有光澤的微卷長髮,隨意地束了個小馬尾在腦後,一襲如雪襯衫直垂到膝處,近看,襯衫分成參差不齊的三層相接而成,麻質面料配着別具匠心的設計,低調而又有着藏不住的奢華,一串包漿完美的星月菩提從口袋裡不經意地露出一小段,起到點睛之筆。手腕處衣袖鬆鬆挽起,簡潔而隨性,帶有幾分說不出的性感。
這就是典型的古風潮扮吧,用弋小空的說法,現在不管是真文還是僞藝,只要和文墨靠上一點邊的人都會給自己裝扮成“文藝範”來證明自己。她暗暗發笑,前眼這位仁兄裝扮得有些過吧。
“李會長您好,不好意思讓您久等了!”弋小空在他身後歉意地問候。
“弋小姐您好,我也剛到。”一張俊朗如皓月的臉伴着磁性的聲音轉到她面前,溫潤的脣帶着吟吟的笑意,一雙眼澄澈如水晶,眼角微微上揚而略顯嫵媚。
被這張臉驚到的弋小空機械地伸出手,卻瞬間被溫軟包裹,一股暖流從手心通過七經八脈直達心窩,剛纔還有兩三成的心絞痛被一掃而空。
她被驚到並不是對方的俊美,久經商場的弋小空什麼俊男美女沒見過呢。而是,而是那張臉溫暖得直透心扉,潛意識毫無陌生感,像親人,像好友,像......她差點就脫口而出:“我們見過嗎?”
還好及時打住,若被人家誤認爲犯花癡,用老套手法撩漢,那這張小臉該往哪放啊。自知失態的弋小空尷尬地朝他笑了笑,慌亂的縮回手。
“我們以前見過的。”
還在平復情緒的她把李沐的肯定句聽成了凝問句:“我們以前見過嗎?”
暗笑老套的對白經久不衰,便悻悻地打着哈哈說着客套話。
“啊……請座……沒想到李會長這麼年輕,在我印象中書畫協會的會長應該是鶴髮長輩纔對。”
聽着無理頭的答話,李沐朝她溫暖的笑。
“已快是而立之年的人了,哪敢稱年輕。”
分明是普通的寒暄啊,目光溫柔得卻真是要命,像陽春三月23度日光灑在身上般的舒適。關鍵是自已欣然接受這份溫暖,毫無彆扭感,看着他故作老成的樣子還甚是覺得可愛。
弋小空定了定神,移開目光,打開電腦,準備直接進入正題。
“李會長今天過來,想必對這次文化活動的合作已有了方案?”
“貴公司作爲商業單位能籌備這樣的文化藝術類活動,實在是讓人傾佩。”他卻答非所問。
“嗯,讓HEART MALL注入文化底蘊一直是我們的追求,讓藝術走進商場,更貼近生活接近老百姓。在這個喧囂的時代,希望市民能在這裡停下腳步,帶來不一樣的心靈之旅。”
做多了報告的弋小空,開口就洋洋灑灑地上升到精神層面。別人不知道,自己那點“以公謀私”的小心思自己可是明明白白,能這麼臉不紅心不跳的說着官話兒,也着實讓人佩服。
“我們這次活動分三部份:一是李煜書畫藝術展,要求以李煜的詩詞爲題材,徵集鶴城書畫愛好者作品參展,這也是給大家提供一個展示的平臺。二是詩詞大賽,借鑑中央臺很火的節目——中國詩詞大會。把舞臺濃縮,給熱衷於詩詞的市民提供機會,範圍也限於李煜詩詞。第三部分就是COSPLAY,爲活動造勢吸引眼球。”
“非常好啊,只是,爲什麼要限於李煜?會不會讓參與者受侷限。”
弋小空沒想到他會提這個問題,腦子訊速轉了一圈,眨巴了一下機靈的大眼睛答道:“不會的!李煜詩詞委婉悽美,又籠罩了一層帝王色彩,在上下五千年的詩詞界是不可多有的傳奇人物。再則,在詩詞大賽中,參賽者也可有目的的準備,沒有童子功詩詞儲備量的市民也可以在一段時間內準備好,把參與率擴大。”
“啊,呵呵,這樣說來也還很有道理。”他頓了頓,接着說:“我也是首次和商場合作,今天來主要是想探討一下如何把活動辦得更有意義。”
“嗯,想法很好。”
“借這次活動的影響力,協會想舉辦一場書畫義賣會,所得善款以HEART MALL的名義資助邊遠山區的孩子們上學。”
聽到這弋小空兩眼就放光了,之前多少次想和藝術家合作此類活動,但出場費動不動就幾千上萬,前前後後沒個幾十萬便做不成事,公司的費用還是控制得緊,這麼折騰,還不如直接把錢捐出去。所以也就遲遲未能實現。不過天下應該沒有免費的午餐,她便繼續聽下去。
“屆時也讓協會的青年畫家們親自到山區參與募捐行動,一是可爲孩子們傳授書畫,同時也可當作一次採風之行。”
“不過。”他停了一下,露出稍稍難爲情的笑:“到時這個差旅費看貴公司是否能承擔。你也知道,協會的成員大都是青年窮書生。”
商業合作不談錢那就奇怪了,弋小空的小腦袋瓜子速度在覈算利弊。呵呵,這個費用完全不成問題啊,便爽快的應承了下來。
接着兩人便愉快地商談着詳細的執行方案,等方案差不多商定成形,不知不覺已到了11點,弋小空伸手關上筆記本準備送客。
“你的手怎麼了?”突然李沐帶着緊張和關心的語氣問。
原來是右手腕上那塊硬幣大的青色胎記從衣袖裡露了出來,平時她都會戴着手錶把它遮住,今天走得急又給忘了。胎記在白潤的皮膚上格外顯眼,像是被撞傷的淤青,看來李沐也是這麼認爲的。
她不以爲然的笑了笑:“是胎記,聽算命的說,我當初想投胎成一隻鳥,好自由自在,結果被觀音娘娘的一滴靜水打了回來,剛好打在手腕上,所以就帶着這淤青出生啦 。”
本就對他沒陌生感,相談一兩個小時下來,已全然沒把他當外人,便滔滔地說着她的趣事。
李沐也沒有想要離座的意思。
“哈哈,這樣啊。你的名字也很有趣,一般都是出家人才取什麼空,比如悟空。哈哈......”看他那調侃好奇的臉,剛剛裝的老成面具早就卸了下來。
“我的名字可大有來頭,我媽在生我的前一天,夢見一個超帥的神仙,並反覆叮囑她一定要給我取名天空。後來我媽覺得天空這名字太大,怕我小命兒承不住,所以就叫小空啦。”
“哦,你媽媽還真信一個夢啊,不過在神話小說裡面好像沒有什麼超帥的神仙啊。”
“這個就不深究了,反正取名也是傷腦的事,有神仙託夢送名字倒也省心。”
“咕......”兩人正相談甚歡,不識時務的肚子抗議地唱起了歌。
弋小空尷尬地笑了笑:“呵呵,那今天就這樣吧。若有遺漏的事項我們再電話聯繫。”
“你還沒吃早餐......好,那我先告辭了,電話聯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