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平縣其實跟它的名字並不搭邊，雖然不算十分的貧窮落後，但在全國的大環境下，富平縣的人均年收入，也僅僅只夠溫飽。
農村的人家還好一些，起碼有點自留地能種些瓜果蔬菜，多少頂點用。縣城和市區裡的居民，所有的嚼用都指着每月的供應糧。現在的生產水平有限，每個月能買到的糧食十分的有限，一些家裡孩子多的，每天只能勒緊了褲腰帶，恨不得數着米粒下鍋。
一到冬天，日子就更難過，別的倒還好說，只是這蔬菜就難得了。基本上所有的人家都會趁着秋天時多買些菜，曬成菜乾或者醃成鹹菜，只爲漫長的冬季能有些菜下飯。
好在現在的物價不高，除了人口特別多的家庭，基本都能有些多餘的糧票和錢，城市裡的居民們便會拿着這些餘下的糧票去換些能改善生活的東西。
只是現在私下做買賣都屬於投機倒把，但羣衆們也不是一成不變的默守陳規，不讓買賣，那就交換吧。
開始的時候大家也是偷偷的交換一些物品，後來漸漸的發展到用糧票換，用錢買。隨着大鍋飯制度的尾聲越來越近，政府對這些事情也不再管得那麼嚴厲了。而交易的地點也由最初的私自約定地方，變成了集中在一處。
只要交易的東西不過分，政府大多時候也對這些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他們也是要吃飯穿衣的，有些正規渠道不好弄到的東西，基本都能通過這種方式弄來。
而這個交易的地點，就定在了縣紡織廠門前不遠的街上。因爲交易時間都是晚上，被大家叫做黑市。一到晚上，整條街黑燈瞎火的，交易的時候需要各自帶一把手電筒確認錢貨。
白月帶着錦繡，走了將近半個小時纔到地方。
找了個背風的牆角，兩人把自行車停在身後，把那一小袋子大米放在跟前，便蹲在那裡小聲的交談起來。
大概過了十多分鐘，一道手電筒的燈光朝她們掃了掃，接着就有人過來問到：“這袋子裡是啥？”來人是個中年婦女。
聽見有人來問，錦繡趕緊站起身小聲回答到：“是大米。”
“咋賣的？”那人也壓低了聲音。
錦繡趕緊說到：“這裡是三十斤精大米，不收糧票，兩角錢一斤。”
“兩角？這麼貴？”那人聲音稍微提高了一些，顯然有點不滿意，現在一般的大米憑票買才一角左右。
錦繡壓低着聲音說：“大姐，我的大米好着呢，您絕對不吃虧。”說着，又趕緊彎腰去解袋子，想要讓那人看看大米的成色。
“算了算了，再好的米也吃不出來肉味兒。”那人說着就轉身離開了。
錦繡第一次賣東西，遇到這種情況真是有些挫敗：“菜菜，你說我要不還是按市價賣吧，我聽說人家一般都跟正常市價差不多。”
白月眼一瞪：“第一，不準叫我菜菜！第二，你這米這麼好，賣那麼便宜太吃虧了。聽我的沒錯，一定能賣出去的。”
錦繡捂着嘴笑了起來：“菜菜挺好聽的呀！”
白月舉着拳頭揮了揮：“不行！”
兩人守了好半天，眼看街上的人漸漸就得少了，都不禁有些急了。
本來大米這東西並不是多稀缺，沒人願意出這麼高的價錢來買米。守了這麼半天，也有幾個人來問，可一聽到價格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白月猶豫了一下：“實在不行，那就按市價吧。”
錦繡也不抱希望的點點頭：“行，只要能賣出去就好。”
眼看街上的人都要散完了，兩人悻悻的把自行車推過來，準備收攤回家。
白月有些不好意思：“對不起呀錦繡，要是一開始就按你的意思，沒準兒這大米就賣出去了。”
錦繡雖然有點失落，但也不忍白月自責，拍拍她的手，笑笑：“沒事，今天賣不掉，咱們改天再來賣也是一樣。”
白月想了想，說到：“要不把這米賣給我家吧，反正我家也要吃米的，賣給誰不是賣，總比讓你再揹着米回村好吧。”
錦繡忙擺手：“那怎麼可以，你們家這麼幫我，我怎麼能做這樣的事。我想過了，這袋米我不賣了，送給你家吃。”
白月也急忙擺手：“那不行，你還指着這米賣錢呢。”
兩人正在推讓着，有三道人影走了過來，其中一個人的手裡提了不少的東西。一個女人的聲音傳來：“這袋子裡是啥？”
錦繡覺得這人的聲音有點耳熟，猛然想起來，這個女人是今天上午她在醫院遇到的，顧年華的媽媽。
白月心下一喜，正要說話，卻被錦繡一把拉住。
“精大米，兩角錢一斤，不收糧票。”錦繡把聲音壓得低低的。
白月有些不解的看了錦繡一眼，剛剛不是說好了，按市價賣的嗎？
江姍一聽價格，皺了皺眉頭：“怎麼這麼貴？”轉頭又看了看街上，發現已經沒什麼人了，只得說到：“把袋子打開，我看看。”
白月趕緊把袋子口撐開，從裡面抓了一把大米出來。
江姍拿着手電筒一照，只見那些大米粒粒飽滿，在燈光上格外的晶瑩，她立刻就滿意了。“兩角太貴了，我按市價給你咋樣？”
錦繡搖頭：“不行，兩角一斤，一分都不能少。”
白月急得直偷偷的扯錦繡的衣服，但錦繡絲毫不爲所動。
江姍還想再講講價，顧援朝有些不耐煩的說到：“兩角就兩角，你就差這點錢嗎？趕緊買了回家，逛了這大半夜，冷死人了。”
江姍沒辦法，只得沒好氣的說到：“行行行，把大米給我稱了，不要少了斤兩啊！”
錦繡一聲不吭的拿起從白月家帶來的稱，用稱鉤掛住袋子，一使力把稱提了起來，讓白月拿着手電筒照着稱竿子，放下稱說到：“三十斤整，六塊錢。”
江姍仔細看了稱，從口袋裡掏出六塊錢來，遞給錦繡，又指了指街口：“幫我把大米送到那邊車上去。”
錦繡往街口看了一眼，見街口處隱約停了輛吉普車。二話沒說，便把大米往自行車上一掛，叫上白月就往街口走。
剛到街口，兩個手拉手的身影和錦繡兩人擦肩而過，一個女人有些矯柔的聲音傳來：“衛紅，你都快結婚了，還這樣出來跟我見面，不怕被你媳婦知道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