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把劉守有打發走後,楊震並沒有隨之離開,而是轉身進了詔獄之中。這都已過去半天時間了,他倒要看看那常威在錦衣衛的手段面前有沒有就範的意思。
纔剛踏進詔獄之中,楊震便聽到了一陣叫人頭皮發麻的慘叫不斷地從內裡傳出,顯然手下那些人還在照着楊震的意思好好地拷問常威呢。
在來到那處牢房跟前時,楊震便看到渾身浴血,在鐵牀上不斷掙扎扭動的常威,而在他的身旁,則站着一名神色猙獰的錦衣衛校尉,正用一根燒紅了的烙鐵燙在常威的胸口上。
伴隨着令人發毛的滋滋聲,空氣裡瀰漫起了一股焦愁味,而常威口裡的慘叫聲也越發的淒厲,整個人在鐵牀上不斷扭動掙扎,就是被箍緊的四肢也因此與鐵環不斷摩擦,導致血肉模糊。
待那名校尉拿開烙鐵,常威的慘叫才終於弱了一些,但隨即他又用怨毒的聲音喝罵起來:“你們這些狗一樣的東西,只要讓老子活着從這兒出去,老子一定要你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一定要讓你們嚐遍天下間的酷刑,一定……”
“常璫頭,你就省省力氣吧,難道到了這個時候你還不懂什麼叫人爲刀俎我爲魚肉的道理嗎?非要硬挺着,和自己的身體過不去,非要受這折磨?”楊震冷冷開口的同時,已推開牢門走了進去。
聽到楊震的聲音,常威口中的咒罵聲不由得便是一止,旋即又用更爲激烈的語氣道:“楊震,你不要得意,廠公他很快就會來救我的,你們別想從我身上得到任何東西,我不會叫你得逞的!”
楊震嘖嘖讚歎了兩聲:“看不出來,你常璫頭對馮公公還真是忠心哪,就是我都有些感動了。不過你這種忠心根本沒有半點用處,至少這一回,你家主子是救不了你了。剛纔他就想借我們都督之手把你搭救出去,只可惜,卻被我拒絕了。你說,在這等情況下,除了東廠派人強攻,他還有別的法子嗎?”
這番話一說,常威頓時就沉默了下來。一直支持着他,讓他忍受這等皮肉之苦的信念,隨着楊震這番話有些動搖了。但很快地,他又不信地搖頭:“你別妄想用這些謊話來欺騙我,以雙林公的權勢,一定可以把我救出去的,你們錦衣衛能有多大膽子,竟敢違抗他的意思?”
“若是以前的錦衣衛自然不敢這麼做,但你覺着若是以前的錦衣衛,我們敢在東廠門前把你給捉來嗎?”楊震好整以暇地問了一句。換來的,是常威的再度沉默,顯然這幾句話都點在了要害處。
“事到如今,我還是勸你把之前如何陷害唐楓唐千戶的一切都招供爲好,這樣還能免受一些皮肉之苦。當然,你也可以選擇繼續咬牙苦忍,但我卻不敢保證你會不會也這麼因爲受刑不過而死在詔獄之中。到那時候,我只要胡亂寫一份供狀,再蓋上你的指模,倒也可以交差了。”楊震見他似有些動搖了,就趕緊繼
續加碼,施加壓力。
果然在聽了這番話後,常威的神色間更帶上了幾分猶疑不定,但最終,他還是把牙一咬:“任你怎麼說,我都不會信的。你別妄想拿這種事情來嚇唬我了,不就是死嗎?就算我如你所想招認了,出去也難逃一死。”
見他最終沒能被說動,楊震很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隨即便叫過了一名下屬,在他的耳邊輕輕地說了幾句什麼。
那人趕緊點頭答應,出去一趟又轉了回來,此刻手裡的烙鐵已換成了一把寒光閃閃的鋒利短刀。
“你……你們想殺了我?”見他們居然拿出刀來,常威的心裡便是一緊,雖然他口裡說得堅定,可求生的念頭並沒有因此斷絕,所以見對方亮出了刀子,自然心下產生恐慌。
楊震一面示意那人上前動手,一面冷聲道:“既然你不肯合作,說不得只能讓你繼續吃些苦頭了。不過我也看出來了,你常璫頭確實是條響噹噹的漢子,一般的酷刑你咬咬牙也就挺過去了,那就只能給你來點不一樣的手段嚐嚐了。”
說着一頓,在常威有些慌亂眼神的注視下,繼續緩慢地說道:“你們東廠依附於宮裡的太監,在京城可謂是風光得很。顯然你們還是很看重這一靠山的。既然如此,我便讓你也嚐嚐做靠山的滋味。”
“你……你想幹什麼?”聽出楊震言語裡意思的常威臉色頓時大變,看到那名錦衣衛拿着刀子走到自己下身附近,還探出刀來,更是劇烈地掙扎起來,想要護住自己要命的所在。
奈何他四肢被牢牢固定在鐵環之內,根本動彈不了。而且因爲這個緣故,雙腿還是呈大字型張開的,這就更讓他增添了內心的恐懼,也讓那錦衣衛很是順利地就把刀湊到了他的雙腿之間。
“啊……”看到鋒利的刀來到這要命的所在,感受到大腿內側不斷傳來的冰涼寒意,常威只覺着自己的頭皮都要發炸了,渾身更如篩糠一般顫抖起來。這等酷刑對一個成年男子來說實在是太可怕了,哪怕你是在東廠那些公公們手底下當差的,你也不希望自己真和他們一樣哪。
“常璫頭,你但可放心,咱們詔獄裡有的是上好的金創藥,只要我們不想你死,你就一定死不了。”楊震在這個時候還“安慰”了對方一句,隨後便對那人一擺手:“幫常璫頭淨身吧。”
“啊……不要,我說,我什麼都說,只要你讓他走開,我告訴你所有的事情!”常威終於在刀鋒貼上自己的要害處時徹底崩潰了,這幾句話幾乎是吼出來的。
楊震的眼中閃過一絲得色。他知道這世間有的是不怕死的人,但能夠坦然面對如此折磨的卻並不多,至少面前這位常璫頭就不是。見對方已就範,楊震便當即開口:“慢着,且先聽聽他說些什麼再動手不遲。”
待那手下離開,楊震才重新走到了常威的面前,慢悠悠地道:“現
在,還請常璫頭把你所知道的一切都道出來吧。而且我相信待過幾日我需要你向別的衙門作供時,你也會實話實說的吧?”
“我說,我全說……”已經崩潰的常威再不敢有任何的拖延,當即就把自己怎麼和劉守有聯手,怎麼把唐楓坑害入獄,又怎麼借詔獄裡那些人的手將其滅口的事情給一五一十地道了出來。
其實這些事情的經過楊震早通過自己的猜測,以及對袁泰東的審訊裡得出了結論,現在再聽一遍也不能得到任何新的線索。但他還是很耐心地聽對方把話完全說完,因爲只有讓他親口承認,才能徹底打破他的心防,爲接下來的行動增添人證與籌碼。
而這一回的耐心,還另有回報。從常威的交待裡,楊震還問出了一個之前並不知道的細節,原來設計陷害唐楓這一毒計的,也是東廠中人,乃是他們的千戶柴錦輝……
直到對方把一切都交代清楚後,楊震才面露滿意之色:“很好,常璫頭你既然如此識時務,本官自然不會再爲難於你,你且在我詔獄裡好好待上一段日子吧。不過我保證,這日子一定不會太長的。”
雖然楊震已吩咐了詔獄這邊的人手看緊門戶,不叫劉守有有機可趁,但爲了以保萬全,楊震當夜還是留宿在了鎮撫司內,這樣即便劉守有再耍什麼花樣,他也能及時出手制止。
不過這一夜過去,卻並沒有發生這種變故,這對楊震來說自然是好事一樁。接下來,他要做的就是通過什麼渠道來爲唐楓洗刷這冤屈了,而他想到的,還是從東廠那邊下手。
這既是因爲之前已徹底與東廠兩立,已無需太多顧忌,同時也因爲從常威口中得到的新線索——柴錦輝。他覺着,將此人拿下,再把這兩人同時交出去,再加上泰寧侯那邊幫襯着說兩句,此案便很可能被翻轉,並把一切罪名都落實到東廠那些傢伙的頭上。
不過怎麼拿這個柴錦輝卻成了問題。在常威一事後,東廠之人必然龜縮起來不給自己以任何拿人的機會,除非強攻,否則再想拿人可就沒那麼簡單了。
“該怎麼辦呢?”楊震一大早地就在院子裡踱起步來,腦子轉得飛快,最終把牙一咬:“既然已幹下了當衆捉拿常威這事,也不怕再來一次了。就索性來次大的吧!”
正當楊震暗暗下定決心,打算動用一下手頭上最大的那股力量時,一名親信就趕了過來:“鎮撫大人,都督說有要事請你過去商談。”
“嗯?”楊震聞言微微一愣,在昨天已幾乎撕破臉的情況下,劉守有怎麼還會派人來找自己?他是覺着自己還會忌憚他都督的身份,還是說另有別的什麼想法,可以勸說自己改變主意?
雖然心下犯着嘀咕,但楊震略作猶豫後卻還是往劉守有的公廳那邊而去,去看看他還能說出什麼話,玩出什麼花樣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