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經！你告訴我！你有沒有殺風林！”
翠兒雙眼通紅，身上的銀色盔甲已經被鮮血染成了暗紅色，就連她臉上也全是血，不知是別人的還是自己的，又或者都有。
岑經咬牙，縱馬將翠兒帶離卿肜鬱那片區域，這才道：“當時情勢混雜，我確實殺了風林，可那是……”
話音未落，翠兒手中的匕首已經刺進他的胸膛！
“你這個殺人兇手！”
滿面的淚水，將翠兒臉上的血印都洗刷出兩條鮮亮的淚痕，岑經低頭看着胸膛上的匕首，張了張嘴，自嘲道：“我是殺手。”
所以，我本就是殺人兇手，你我相識十多年，難道是第一次知道我手底下的人命麼？
將匕首拔出來，翠兒看着岑經胸口的血水，心裡像缺了一角一般的難受，嘴裡無意識呢喃：“爲什麼我們要走到這一步……爲什麼……”
分明不久前，他們還是一對主子的一對下屬，相親相愛一家人！曾經，他們還一起對付敵人，就連那個殺手盟武功修爲那麼高的右護法劉擎，也死在他們聯手之下！
她一直以爲，兩人的關係會一直那樣好下去。
哪怕，哪怕一年到頭見面的次數一隻手也能數的過來，也沒關係啊……
可是，不知從何時開始，他們之間開始有罅隙，開始漸漸地疏離現在，他們之間更是橫亙着數條性命！
岑經輕聲嘆了口氣，也不管胸膛上的傷口，將她手中的匕首拿下來：“每個人……小心！”
一切發生在電光石閃之間，從翠兒錯愕的看着岑經拿下自己的匕首卻朝自己砍來，到岑經一手推開翠兒，自己迎上那隻迅雷之速飛射而來的暗箭，一切不過轉眼工夫便成了定局！
“岑經！”
眼睜睜的看着岑經的身子掩在她身上，胸膛上貫穿着一支利箭，而岑經自己則臉連聲音都發布出來，翠兒方寸大失！
“岑經……你怎麼樣？說句話好不好？我好害怕……”翠兒無力的抱着岑經漸漸失了力氣的身子，他的武功修爲那麼高，她以爲他永遠不會受傷不會死的……
可是現在，他的胸膛上貫穿着一支利箭，鮮血根本止不住……
“對……不起……”
岑經半闔着眼，已經是出氣多進氣少，他努力的擡眼看翠兒，卻終究只剩下幾口喘息。
“岑經……你是不是想嚇我？讓我原諒你對不對？”翠兒嗚嗚咽咽的哭泣着，手指摩挲着岑經漸漸涼了的臉頰：“我原諒你了，我原諒你了！你別嚇我啊！我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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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哪裡敢真的殺他？
那隻刺他的匕首隻刺破了他的皮肉，根本沒有真的傷他幾分！
可是現在，那支他替她擋的利箭卻真真切切的刺穿了他的心臟，這是要他的性命啊！
“與……主子們……說，我對……不起她！”岑經最後一句話說完，身子一軟，氣息便這麼沒了！
翠兒的身子僵住，顫顫諤諤的伸手觸碰岑經的鼻息，感覺到他鼻息全無的時候，她當真是立時崩潰了！
“岑經！岑經！”
淒厲的喊聲在沙場之上猶如泥牛入海，完全沒有任何影響力，所有人都沉浸在自己眼前的廝殺中，沒有人注意到翠兒是什麼時候帶着岑經走的，去了哪裡。
這邊，卿肜鬱帶兵勇猛的殺敵，那股嗜血的氣息將楚軍震住，誰也沒想到這樣一個秀氣俊雅的公子哥，打起仗來竟然如此狠厲！
一刀一劍處處不落空，刀劍所過之處皆是鮮血噴薄，漫天的血氣染紅了半邊天！可卿肜鬱卻完全沒有知覺，他已經完全沉浸在殺戮的愉悅之中！
“我等投降！”
有一個楚兵投降，緊接着就是一撥接一撥的楚兵開始投降，誰也不敢在卿肜鬱這樣的閻羅面前逞能，若是性命沒了，那還拿什麼去捍衛所謂的國威？
連片的楚軍開始投降，一面白旗掛起來，所有凰軍開始停下手中的殺戮，抹開被鮮血糊了的眼，看着滿地的屍骨，誰都是心驚膽戰！
這樣大的戰役已經是多年未曾見過，如此成山的屍骨，叫人打從心眼裡冷得發顫。之前自己也處於殺戮的激戰之中也就沒什麼知覺，如今看來卻是可怕！
一馬當先的卿肜鬱俯瞰着那些伏跪在地上的楚軍，眼底的殺氣未消：“全數梟首！”
一聲令下，滿戰場的人都驚駭得睜大雙眼！
都已經投降了，誰人會斬殺投降的人士？哪怕是史書上最最暴戾的國主也不曾有過這樣狠厲的命令啊！
奈何，軍令如山！
哪怕凰軍再不忍心再不情願，也只能舉起手中的屠刀，將附近的楚軍就地砍殺！這一戰，死傷無數，楚軍接近全軍覆沒！
當碧津萇帶人趕到的時候，只看到遍地的屍骨，凰軍退走的時候只帶走了凰朝人的屍骸，所有的楚朝士兵全都被拋在荒郊野地！
“怎麼會這樣……”
碧津萇不敢置信的看着滿地的屍骨，他本以爲會見到兩軍交戰，甚至想過楚軍傷亡慘重，卻沒想到會是如此慘烈的模樣！
這些楚軍也都是青壯年，都是被家人目送期盼着歸去的好男兒！
可如今，只剩下這樣馬革裹屍的下場，實在是太悲慘了！
“所有人就地查檢，看看有沒有活口！”碧津萇自己一馬當先仔細檢查，發現好些楚兵死前皆是驚駭不敢置信的模樣，叫人看了心中發冷。
他們到底是遭遇了什麼樣的人間地獄？
當他們檢查到峭壁石羣中，發現石羣中尚有稍許躲避在偏僻處的楚軍，正準備將他們營救回來的時候，突然發現不遠處，如同流水一般的凰軍朝這邊衝殺過來！
“殺！”
碧津萇當機立斷，翻身上馬，長劍出鞘：“楚朝的好兒郎們！爲被坑殺的十萬弟兄報仇！”
兩軍交戰，如火如荼！
這一戰一直打了將近一個時辰，碧津萇才領着楚軍節節敗退，步步退守。
而卿肜鬱殺紅了眼，步步緊逼，率軍直入楚軍腹地，如同一匹餓狼，硬生生的撕出一道裂口！
碧津萇神色淡漠的看着步步緊逼的卿肜鬱，調轉馬頭，朝華城奔去！
“卿將軍！小姐吩咐過，窮寇莫追！”
綠衣驅馬趕上卿肜鬱，勸道：“如今，經過長時間作戰，將士們都累了，不如暫且停兵止戈休息片刻再作打算？”
“戰場之上爭分奪秒！如何等得？”卿肜鬱瞥了他一眼，眼底的殺氣簡直要將綠衣撕成碎片，綠衣艱難的擡頭看着卿肜鬱：“翠兒不見了，我擔心她出了什麼意外……”
“她活着呢！放心罷！”卿肜鬱勾脣，舌尖舔去脣邊的血：“你若是不放心，就帶兵回去罷！順便換了人帶兵來攻下華城！”
看着卿肜鬱眉眼間的殺氣，綠衣不敢反對，只能道：“要不這樣，綠衣暫且派人回去通知小姐，這邊，綠衣帶人落後卿將軍幾步，防止楚人設下埋伏！”
“行！”
卿肜鬱的眼眸漸漸涌上暗紅色，如同一隻鬼魅一般可怕，嚇得他身邊的士兵全都兩腿發軟！
誰都知道，這是殺紅了眼戾氣入眼！
若是不能及時祛除戾氣，將來影響了人的心智，那便是一輩子都毀了！
奈何，見識過了之前卿肜鬱的所作所爲，誰還敢擅自開口？別說提醒卿肜鬱眼睛的事情了，就連說句話或大口喘個氣兒也是不敢的！
綠衣看着卿肜鬱策馬遠去，扭頭看着身邊的小廝：“你現在馬上回胥城，回稟女帝，就說卿公子殺紅了眼，只怕需要她親自來將人帶回去！”
“是！”
那小廝頷首，馬上調轉馬頭往胥城的方向極速飛奔！
綠衣則看着身邊的一萬餘人馬，朗聲道：“我等慢些前行，斥候先行，若是前方有變，則火速上前救援！”
“是！”
所有將士一下子就鬆了口氣，面面相覷心有餘悸。這一場戰實在是太過慘烈，不管是騎兵還是步兵都傷亡慘重，尤其被坑殺的那十萬楚兵，給凰兵的衝擊太大，至今無法緩過來。
“雖說卿公子戰事謀略無雙，可是這也太殘忍了罷？”
“可不是？這樣嗜殺，造孽啊！”
“那十萬楚兵，殺得刀都捲刃了！”
稀稀疏疏的有士兵討論起來，都說卿肜鬱太過嗜殺，不是件好事，綠衣聽了一會兒，突然道：“你們只知道這次坑殺血腥，卻不知，當年就在這華城之外，楚軍何嘗沒有坑殺咱們凰軍的人馬？”
“什麼時候的事情？”
連連有人問起，綠衣便將那兩萬被活活坑殺的騎兵之事一一道來，最後溼了眼：“是楚軍先不仁，如何怪我們不義！”
“是啊！活該！”
輿論立刻轉變了方向，所有人開始將矛頭指向楚軍，聽得綠衣心中好笑。其實不管事實究竟如何，只要上位者給出了看似恰當的理由，這些士兵哪裡懂得那麼多道理？
他們需要的，不過是說服自己的一個理由罷了！
一路到了華城城郊，綠衣漸漸察覺出不對勁了！
整片城郊都太安靜了，這種死一般的安靜叫人心中生出無限的不安來，好像正片空間的空氣都被抽空了一般！
“怎麼回事？人呢！”
按理說來，這片城郊就該是兩軍交戰的場所，可是現在，別說廝殺了，就連一絲血跡都沒有！好像一切都被抹殺得乾乾淨淨！
這樣的情況實在太可怕了！
那可是十三萬人馬，就算是全數被殺，好歹也有個屍體罷？怎麼可能完全沒了蹤影？好像這個世界上從未有過他們這些人一樣。
“斥候也不見了！”
隨身小廝輕聲道：“綠衣大人，會不會是這裡有鬼啊？你瞧這周圍陰森森的……”說着，好像真的有陰風吹過，讓所有人都脖子一緊！
“別疑神疑鬼的！”
綠衣驅馬上前，看着眼前看不見影子的煙霧，只覺得那煙霧不知爲何越發濃重，漸漸的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話分兩頭，這廂綠衣身陷迷陣，那廂君拂嫵安慰完紫衣，與紫衣一起將風林入殮，收拾了手頭上的雜務，心裡總是忐忑難安。
總覺得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一般。
“小姐！有消息了！”
外面傳來黃衣的聲音：“小姐，快隨我一起去！”
君拂嫵出門，看着一身疲倦的黃衣：“出了什麼事？是不是前線傳了消息回來？”
她一整天都心驚肉跳的，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妥，可她細細想來，實在沒想到有哪裡不對勁兒！
黃衣咧嘴：“小姐，我找到紅衣所在了！”
她與紅衣一直有些糾纏不清的感情，原本打算將感情埋在心底也就罷了，可誰知道前段時間得知紅衣失蹤的事情，可算是將她嚇了個半死！
後來，她一直根據廖長青給出的那些線索，帶了人在附近找尋，終於叫她找出了點蛛絲馬跡！可惜，那地方沒有君拂嫵的命令，誰也不能進去！
“在哪裡？”
君拂嫵攥緊拳頭，看着黃衣：“怎麼不直接帶他回來？”
“那地方黃衣進不去啊！”黃衣紅了臉，躊躇片刻，道：“是臥龍山後山，我根據廖長青給的線索，推算出在後山大概有紅衣的蹤跡。可是，臥龍山自從上次被炸之後便守備森嚴，我進不去……”
“一起去罷！”
放下手中的事務，君拂嫵轉身取了東西，跟着黃衣出門，臨行前看着天上。天色已經漸漸暗下來，遠方的天邊有一整片的火燒雲，看起來很是絢麗。
只是，那紅彤彤的色澤讓她心中多了幾分不安。
那樣妖冶的顏色，多像鮮血的顏色！也不知道卿肜鬱帶兵出去，情況如何了。楚軍向來不是吃素的，若是在城外設了埋伏，他們出去了還不知道多危險！
黃衣帶着君拂嫵一路策馬往臥龍山奔去，到山腳下的時候便看見臥龍山下的楚營。
當初凰軍從這邊駐地退走，可是楚軍卻還留了兩萬兵馬留守。顯然，對於楚朝人而言，皇室的陵墓神聖不可侵犯，從先前皇陵被炸，楚朝人的反應就能看出一二。
“來者何人？”
遠遠的就有楚朝士兵質問，君拂嫵擡眼：“凰朝女帝！”
“噠噠噠。”的腳步聲近了，兩個將領驅馬近前，其中一個將領譏誚：“女帝？您這是有何貴幹？把咱們的皇陵炸了還不夠？”
“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