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丞相府。
華思媛幾乎帶上了自己的院子裡的所有人和冷氏留給她的心腹,橫衝直撞的闖進了華思悅的院子。
彼時華思悅房裡的幾個丫鬟正坐在門廊底下邊做針線邊說話兒,見到這麼一大羣人氣勢洶洶的闖進來,頓時就慌了手腳,趕忙丟了針線筐起身要攔,“三小姐?你們這是要做什麼?我家小姐正在午睡,你們不能進去!”
“午睡?她倒是悠閒自在的很呢!”華思媛冷冷說道,順勢對身邊的人使了個眼色。
七八個丫鬟婆子立刻一擁而上,再沒給對方開口的機會就將那幾人全部堵住嘴巴,拖到一邊捆了起來。
偏院的下人房裡有人聽了動靜拋出來,見到華思媛窮兇極惡的模樣,全都嚇的不輕,畏縮着並不敢出面阻攔。
屋子裡的華思悅似是被吵醒,語氣有些含糊的吃的叱道:“外面吵的什麼?”
華思媛當機立斷,提着裙子,一腳就踹開了房門闖了進去。
房門被撞開,發出很大的聲響。
華思媛本來正穿着羅衫側臥在背陰的一處窗戶底下小憩,受驚噌的一下就彈坐起來。
剛睡醒,她的意識還有些模糊,只見房門洞開,外面一羣人衝了進來,完全不等她反應,華思媛已經怒喝一聲,“給我把她按住了!”
兩個身體壯碩的婆子一擁而上,左右將華思悅的肩膀一按,她的下巴磕到旁邊藤椅上,蹭破了皮,這一疼之下,華思悅才徹底清醒。
身子被兩個婆子鉗制,完全動不得,她倉促擡頭,對上華思媛滿是仇恨的一臉表情,頓時也是怒上心頭,大聲道:“華思媛,你發的什麼瘋?光天化日闖到我的院子裡來撒野,你想要做什麼?”
“我做什麼?”華思媛一步走上前去,蹲在地上,惡狠狠的掐着她的下巴道:“事到如今,你還要跟我裝糊塗嗎?你做初一,我做十五,今天——咱們就把欠清舊賬全部一次算清楚好了!”
自從被華城從四王府帶回來,再加上冷氏又不在了,這幾天華思媛精神萎靡,一直都過的渾渾噩噩的,總共也沒幾天的功夫,她病痛的症狀雖然已經沒有了,但是人卻迅速消瘦下去一圈,臉色蒼白,嘴脣乾澀,再加上此時兇悍的眼神,就跟地獄裡爬出來的女鬼一樣恐怖。
華思悅的心裡抖了一抖,嘴上還是強辯道:“什麼裝糊塗?我不知道你再說什麼!你快放開我,否則——否則父親和大哥都不會放過你的!”
華思媛是徹底廢了,華思悅是並不知道華城和風乾私底下達成的協議,但她十分肯知道的一點是——
從今以後,華思媛就是一枚廢棋,華城一定會把所有籌碼都押在她的身上,更何況她還有大哥華益青撐腰,而華思媛沒了冷氏的助力,就更是不值一提。
她故意把叫囂的吼聲提的很高。
外人縮在牆角觀望的下人們聞言,立刻就有一個機靈的下等丫頭明白過來,趁着華思媛的人都進了屋裡,拔腿就跑了出去。
華思媛回頭看了一眼,卻沒人叫人去追,直接冷哼了一聲,一擡手道:“拿來!”
身後的婆子遞過來一個很大的水壺。
華思媛提在手裡,脣角勾起的笑容就越發顯得冷酷又惡毒。
她又掰過華思悅的下巴。
華思悅不傻,立刻就察覺形勢不妙,使勁的搖頭試圖擺脫她的手,咬牙道:“你要做什麼?父親和大哥馬上就到,你要對我最什麼?你要是敢動我,他們全都不會饒過你的。華思媛,冷氏已經死了,已經沒人會給你撐腰了,我勸你還是聰明一點的好!”
華思媛對冷氏還是有母女感情的,心中一痛,眼淚立刻就順勢而下。
“呵——”她突然悽惶的笑了一下,但是這個表情消失的太快,快的彷彿只是一場幻覺,只在那一瞬間,她的面孔就重又變得猙獰冷酷,厲聲道:“給我按住了她,別叫她動!”
“是!三小姐!”兩個婆子死死的壓住華思悅,後面又有一人上前,大力捏開她的嘴巴。
華思媛的臉上泛着詭異的紅光,冷笑連連。
華思悅想也知道她手裡的不是什麼好東西,她拼命的想要掙扎,卻根本就完全的無能爲力。
華思媛一把揪住她的頭髮,將她的脖子往後一拉,用那壺嘴對準她嘴巴,將裡面黑褐色散發着一種古怪味道的濃稠藥汁給她灌下去。
華思悅怎麼都沒想到華思媛會雷厲風行的給她來這一招。
“啊——”她想要告饒拖延時間,一張嘴,那些藥汁就直接嗆進了喉嚨裡,發出咕嚕嚕的聲響。
華思媛的心裡快慰異常,越發用力的揪着她的頭髮,一口氣就將那一大壺的藥汁灌進去大半。
華思悅一度懷疑她給自己喂得是毒藥,幾乎嚇的魂不附體,掙扎不動,臉上就突然開始絕望的落淚,最後拼盡全力死命一甩頭,恰是磕掉了一顆門牙,鮮血濺出來,合着藥汁糊了自己一臉。
華思媛欣賞着她這樣狼狽的樣子,心裡才覺得解恨,咬牙切齒的繼續將那藥汁往她嘴裡灌,正在滿心快意的時候,身後突然出來驚慌失措的慘叫聲,一個站在門口把守的丫鬟被人丟了進來,緊跟着華益青已經風捲殘雲一般大步闖進來。
看到華思悅被人按住灌藥的場面,華益青只覺得氣血逆涌,不由分說,上去一腳就將一個婆子踹翻。
“還不都給我住手!”華益青怒聲喝道,扣住華思媛的手腕將她大力甩開。
華思媛被他扔出去老遠,摔在地上,手裡的茶壺打破,藥汁灑了自己滿身,整個屋子裡,到處都充斥着叫人作嘔的草藥味道。
情況有變,按着華思悅的兩個婆子也畏懼的鬆了手,倉皇跪伏餘地,“見過世子!見過世子!”
華思悅從榻上滾下來,屁滾尿流的爬過去,抱住了華益青的大腿,哀嚎道:“大哥!大哥救我,這個小賤人她瘋了,她剛剛不知道灌了我什麼東西——”
“你說誰是賤人?”華思媛也不爬起來,破罐破摔的直接坐在地上,冷冷打斷她的話,“華思悅,四道臨頭,你還以爲自己有多高貴?如果我是賤人,你又以爲你會是什麼?別以爲有人給你撐腰你就了不得了,如果失去了利用價值,你以爲會多看你一眼嗎?別做夢了!”
其實之前她也不是不能叫人把去搬救兵的丫頭攔下來,但卻故意放了對方離開。橫豎她自己已經是走投無路了,乾脆就讓那丫頭叫了人來,把事情鬧開——
要死大家一起死好了!
“你這個小賤人!”華思悅看着自己一身狼狽的模樣,已經完全失去理智,突然轉身,不管不顧的撲過去,抓着她撕扯起來,“你剛給我喝了什麼?你竟敢這樣對我,我不會放過你的!”
華思媛也不甘示弱,直接和她扭打在了一起。
兩個人都是教養極好的管家千金,此時卻完全如同市井潑婦一般,一會兒是華思悅騎着華思媛在扯她的頭髮,一會兒又是華思媛壓着華思悅狠抽對方的耳光。
華思媛還好,華思悅本來就只穿了一件單薄的羅衫在午睡的時候被人揪起來,這麼一番撕扯,衣衫撕裂,裡面幾乎就只剩下一件肚兜蔽體。
華益青面紅耳赤,再也看不下去了的大聲道:“還不把她們兩個拉開?”
“是!”丫鬟婆子連忙過去,費了好大的力氣纔將兩人分開。
華思悅被人上門找茬,早就氣瘋了,尚且還在不管不顧的使勁踢騰,一面惡狠狠道“大哥,這個較小賤人欺人太甚,我不能犯過她,你馬上叫人給我結果了她。她的身子已經完全敗了,父親都不會多看她一眼,弄死她,就跟捏死一隻螞蟻一樣!殺了她!給我殺了她!”
到了最後,她的聲音就成了歇斯底里的咆哮。
華思媛在看到四王府送來的休書時就已經完全絕望,偏偏華思悅還不住的往她的痛處踩,她心中一怒,同樣也是不甘示弱的冷笑,“華思悅,你真當我是好欺負的嗎?你還以爲你做的事情能瞞的了誰?你以爲殺人滅口之後就可以高枕無憂了嗎?我告訴你,我全都知道了,當時要不是你暗中算計,我根本就不用被送進四王府,你毀了我,又間接害死了我母親,你憑什麼以爲我就會忍氣吞聲?既然我的身子敗了,前程盡毀,我死也要拉你一起墊背,你是怎麼毀了我的,我就要如數奉還!害了我,你還想風風光光的嫁去東宮做太子妃?你還是醒醒吧,我不會叫你稱心如意的!”
當初四王府的事情發生之後不久,華思悅就將當初她利用去給延陵君送信的那個丫頭溺死了,本來是想着死無對證,就算日後冷氏聽到風聲,也奈何不得她,但是她千般算計卻沒有想到惱羞成怒之後的華思媛會根本就按常理出牌,根本就沒有叫任何人理論或者做主,直接就殺了過來。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今天你跑到我這裡來撒野卻是有目共睹的,華思媛,你這是自尋死路,我就是當場處置了你,父親也不會管的!”華思悅道,目光匆忙的四下裡一掃,反手就抄起旁邊架子上的一個大花瓶。
她舉着花瓶衝過去。
華益青本該阻止,但是這個華思媛,留在世上已經沒了作用,反而是個障礙,橫豎這一次的機會得當,她是自己找死——
所以華益青索性就順手推舟,乾脆袖手旁觀了!
“呀!三小姐!”華思媛身邊的人不乏冷氏留下來的心腹,尖叫着就要撲過去阻止,但是她們人全都跪在地上,一時間也搶不過去,千鈞一髮之際,華思悅已經舉到華思媛頭頂的巨大花瓶突然砰的一聲憑空炸裂。
華思悅被驚的不輕,身子劇烈一震。
碎瓷片飛濺而起,在她的臉上身上頓時就劃開許多深淺不一的傷口。
“什麼人?有刺客?”屋子裡的丫鬟婆子驚慌失措的喊。
華益青也是始料未及,心頭猛地一跳,轉身剛要喊人,卻見外面天光大盛,烈日高照的天氣下,一身明黃錦袍姿采絕豔的當朝太子正大步流星的走了進來。
“太——太子殿下!”華益青倒抽一口涼氣,連忙屈膝跪下,然後纔想起來華思悅衣不蔽體的現狀,窘迫的連忙脫下自己的外袍,又連忙起身將她韓裹住,然後才又臉色鐵青的回頭,尷尬道:“殿下到訪,蓬蓽生輝,怎麼也不提前叫人通稟一聲,委身沒有親往接駕,微臣有罪!”
“呵——”風連晟籠着袖子走到門檐底下,卻沒有走進這間狼藉一片的屋子,只就悠然往一根柱子上一靠,鳳目斜飛,滿是嘲諷的看着屋子裡的華家兄妹,“你們華家的家奴進宮說府中有大事發生,要華丞相趕緊回來,華丞相正在和父皇議事,本宮想着他勞苦功高,哪能對他府上的事情不聞不問,所以就多管閒事的替他走一趟了,現在看來——”
他說着,語氣一頓,就更多了幾分揶揄之意,“本宮這一趟來的,是真的要多管閒事了,是嗎?”
華思悅是到了這個時候才完全回過神來,腿一軟就往下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