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星期後。
“嘔……”喬淺初猛地乾嘔起來,快步走到洗手池邊時卻又吐不出東西來,胃裡翻滾着十分難受。
她靠向沙發,拿起江承北的書準備看一會兒。懷孕期間看看江承北書裡連綿不絕的高山、一望無際的草原,能讓她安心不少。之前就睡眠很淺,現在更是每夜都要很晚才能入睡。
而且隨着肚子的漸漸隆起,毫無經驗的她躺着都擔心壓到孩子,所以也不敢睡死了。
電話鈴聲響了起來。
“你在哪兒?我剛知道一件不得了的事情!”唐一心氣喘吁吁地笑着:“張子善這蠢驢還想瞞我,也不看看我是誰……他有幾根頭髮我都知道,何況撒個小謊!”
喬淺初笑了起來:“怎麼了?”
“重要情報,”唐一心突然嚴肅了起來:“我想着要不要說呢,但是從小到大我就沒瞞過你什麼,傅白之後我就更不想瞞你了,但是你又是特殊時期……”
“要說就快說。”喬淺初打斷了唐一心的自言自語。似乎她的情緒變化也漸漸開始大了,從前她不會因爲唐一心無端的唸叨而心生不耐。
“那我說了啊,”唐一心深吸了一口氣,又呼出,聲音大得連電話這頭都清晰可聞,“你知道穆南煙和柏蕊打了個賭嗎?”
喬淺初的表情不變,雖然聽見柏蕊的名字時還是忍不住心頭一跳。
“怎麼了?”
“柏蕊到穆南煙的事務所求職,”唐一心道:“當然你放心,你老公守住了貞cao,堅決拒絕了。據張子善所說,穆南煙這次態度非常堅決,而且時不時擺臭臉給柏蕊看,僵持了好久呢……”
“結果呢。”
“結果張子善也不知道穆南煙怎麼答應和柏蕊打賭了,好像是柏蕊提到了他們曾經的什麼承諾……”
喬淺初突然覺得胃裡一陣翻滾,忍不住乾嘔了一聲。
“你怎麼了?”唐一心立刻在電話那頭緊張地問。
“沒事……”喬淺初忍了忍,道:“沒事,你繼續說。”
“就……打賭了,兩個人打同一場官司,柏蕊輸了就回美國,贏了就要留在律師事務所。”唐一心一口氣說完,懸起了心,她真怕喬淺初會因爲這個影響到心情,但是……也不至於吧?舊情人能構成什麼威脅?
胃裡翻涌得厲害,她已經沒心思想什麼柏蕊了,衝到洗手池邊不受控制地乾嘔着,第三次時終於吐出了東西,是穆南煙早起給她買的早餐。
喬淺初眼睛輕輕閉上了,不安感縈繞在周圍。她不是貿然猜疑的人,但她已經承受不起第二次背叛的打擊,而且總有預感柏蕊的回來會徹底改變些什麼。說不清是什麼,但她的預感一向準確。
“阿初?阿初!阿初?!!”唐一心的聲音在電話那頭響着。
喬淺初無力地扶着水槽邊沿,輕輕按揉自己的胃和太陽穴,眉頭突然一皺,腦子裡似有電光般一閃而過,揪緊了疼。她突然睜大了眼睛,往衛生間走去,匆匆脫下褲子,果然看見了一點指甲蓋大小的紅色血跡。
她立刻拿起電話,手有些chandou,但唐一心的電話已經掛斷了,可能剛纔因爲嘔吐沒有注意到她,她應該已經急得往這邊趕了。
喬淺初chandou着將手指移向了穆南煙的名字,猶豫了一下後將手機收起,想到了醫生說的那些胎兒先天不良的話,立刻換上了外出的衣服,拿起了車鑰匙,又放下--她的狀態不適合開車。
心還在突突地跳着,害怕這個好孩子出什麼事,整個穆家都心繫着她的肚子,這是她的第一個孩子,她也在日日夜夜地盼望着。
下了樓,攔了出租車直奔醫院,打通了唐一心的電話。
“喂?祖宗你到底怎麼了?怎麼不說話了嚇死我了!我正在往你那兒趕呢!”唐一心的抱怨聲傳來。
“我……”喬淺初捏了捏手指,“我有點事還得出門一趟,你別過來了。”
“別呀都在半路了,”唐一心道:“就忍心趕我走?你現在能有什麼事啊,別以爲我不知道是藉口啊!你丫懷孕了之後怎麼這麼不耐煩我呢?我猜你肚子裡那個小傢伙對這個乾媽不太滿意吧……”
“真有事,是畫室出了點問題,我現在去處理。”喬淺初道。
“畫室啊……那好吧,我明天再來看你好了。懷孕期間情緒起伏比較大,你得自己調節啊,開開心心地拍婚紗照纔是正事,什麼畫室都先放在一邊……”唐一心道。
“嗯。”喬淺初應着,掛了電話。
車也到達了最近的醫院。
她上網查了自己的情況應該掛哪個科,排隊進了醫生的的辦公室。
戴着口罩的中年女醫生詢問了狀況之後擡頭看了她一眼,問道:“最近和丈夫有過xingshenghuo嗎?”
“沒有。”喬淺初答。
“作息時間正常嗎?”
“不正常,失眠,容易夢中驚醒。”
“飲食呢?”
“因爲孕吐比較嚴重,沒有shiyu。”
女醫生點了點頭,在病歷上迅速寫了一連串的字。
喬淺初看了眼病歷,笑了笑,想到了唐一心曾經和她抱怨過老中醫的花式連筆根本不是正常人能參透的天書,一想過後又收了笑容問道:
“對孩子有影響嗎?”
“沒什麼大事,”戴着口罩的中年女醫生道:“但是你要注意了,三個月不能有xingshenghuo,要早點睡覺配合鍼灸,給你開點安神的藥。你體質偏寒,這時候懷孕更要注意了。”
喬淺初點了點頭。
走出醫院時已經平靜了不少,不像來的時候那麼慌張,手裡拎着一些藥,眯着眼睛看了看天。
她沒有給穆南煙打電話,也沒走告訴唐一心,說了肯定又是小題大做,這幾天應該都出不了門了。
柏蕊的出現確實讓她心慌,不是因爲柏蕊本身,而是因爲那張書籤和穆南煙提及她的態度--穆南煙周圍的所有人包括謝西恬,都在刻意避着這段往事不去提及,所以她纔到現在才知道不是嗎?需要躲避的東西,大多都如同尖刺狠狠紮在當事人的心裡,而現在那根刺,也同樣在她的心裡。
不知道過了多久,眼睛有些痛了,她纔將目光從天空收回,漫步在醫院的樓道旁。有很多老人穿着病服在一旁散步,還有推着輪椅的年輕人神色疲倦地笑着……
喬淺初看入神了,直到手機鈴聲響起。
她本以爲又是唐一心,但看到了手機屏幕上的陌生號碼後,一愣。
“餵你好。”她接了起來。
“你好,請問是喬xiaojie嗎?”電話那頭的聲音甜美有禮,標準公式化的語氣讓喬淺初不由得想起了公車報站的聲音。
“我是。”
“是這樣的,您定製的婚紗設計圖紙已經做了精修和調整,因爲打不通預約人穆先生的電話,所以纔打了第二個預留電話,請問您什麼時候有時間,可以過來看看呢?或者您可以留一個郵箱號,我們給您發過去。”
“不用了,我現在有時間。”喬淺初道。
“那太好了,店址是……”
掛斷了電話,喬淺初攔了輛出租車往婚紗定製店的方向奔去,感到一陣久違的輕鬆感。
說實話,穆家人將她保護得太好了,穆南煙更是小心翼翼。她出門散個步都像是執行任務,穆嚴鬆倒是沒有上過門,但謝雅棠幾乎天天都會來,今天沒來是因爲要去常婆婆和爺爺那裡。難得的空閒,做一點自己想做的事情也好。
車子很快到了那家店。
店看起來只是一個預售點,店面很小但裝潢精緻,從門口便可以看出整家店的風格和格局。
店門只能容納一人通過,而這樣的地方卻是接受高端品牌定製的婚紗店?她有些難以想象穆南煙是怎麼找到這裡的。
喬淺初走到了櫃檯前,報上了自己的預約號之後四周環湖了一圈。
店裡還有些精緻的婚紗款式,風格十分對她的胃口。如果早知道有這麼一家店,興許她就不會要求自己動手設計了。
“喬xiaojie,”二十出頭的女服務生笑着遞上了一個木盒子,“這是精調過的圖紙,我們店的特勤設計師是外籍,他在精修的時候讚不絕口,還問我要過你的電話和名字,但是出於對客戶資料保密的這一項規定,我們沒有透露。喬xiaojie自己也是設計師嗎?”
喬淺初接過,有些驚訝地笑道:“我不是,我是插畫師,因爲這件婚紗是自己的,所以想親手設計。”
“自己的?”女服務生眯了眯眼睛,突然道:“我想起來了!你丈夫是不是高高瘦瘦的,很帥,一米八多的個頭,說話聲音低低的很好聽?”
“應該是……”
“啊!我就說嘛!他那天來我們店裡,因爲簽約費點時間就坐那兒等了,我剛好交班給了一個實習生,一羣女孩子都瘋了,實習的那個向他要電話,結果垂頭喪氣地回來了……我進門時剛好看見他,你真有福氣啊。”
喬淺初有些想笑,這段話真應該錄下來給穆南煙聽,好想看看他的反應。他一定是對人家女孩子說什麼了,否則對於穆南煙來說,不動聲色地拒絕是很容易的一件事。
“謝謝。”喬淺初笑道。
離開前她再次轉頭看了眼櫥窗裡擺放的兩件婚紗,設計獨特而巧妙。一家店的門面就是擺在最外面的那些東西,穆南煙能找到這裡,應該也是費了一番功夫的。
喬淺初心下一暖,脣角迎着店外撲面而來的微風輕輕勾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