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吃了兩口蛋糕便困了,喬淺初擡手給穆南煙發了條短信:婚紗的圖紙已經修好,我去看了,你應該在忙,中午記得吃飯。
她記得今天就是穆南煙和柏蕊官司的時間。
而此時穆南煙的手機震動了兩下,小提琴和絃的聲音是專門爲喬淺初設置的,來電鈴聲也是小提琴協奏,這樣方便他很快知道來電人是不是喬淺初,也能夠控制自己接電話的速度。
這件微妙的小事在被張子善發現之後,整個公司都知道了。
手機放在辦公桌的手機支架上,房間內空無一人,不遠處的一個法院裡剛剛響起了判決錘聲,“咚”的一聲落在了所有人的心裡。
人羣疏散開來,判決已經有了結果。
張子善垂頭喪氣地站在門外,咬牙盯着剛從被告席上出來的柏蕊,她一臉掩飾不住的喜色,得意洋洋地看了張子善一眼。
穆南煙竟然輸了這個官司?張子善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相信。
樓彬從法庭裡走了出來,也是一臉未回過神來的震驚。
“怎麼樣?”張子善迎了上去。
樓彬搖了搖頭,做了一個禁聲的手勢,轉頭看向後面。
穆南煙走了出來,臉上並沒有太多的表情,在張子善面前停下,轉頭看向柏蕊,微微牽起了嘴角。
張子善忍不住了,壓低聲音問道:“怎麼會?怎麼可能?你輸給她?”
柏蕊邁着略顯輕佻的步子走了過來,看了看張子善,笑道:“正視事實吧。”
“事實?”穆南煙輕笑了一句,“看來還是我太君子,這麼多年過去,柏蕊,你打官司都是靠這些手段才能贏的嗎?”
“什麼手段?”柏蕊一臉茫然,“我可是在法庭上堂堂正正地贏了你,你該不會耍賴不想承認吧?願賭服輸,這話聽過嗎?”她眼裡有情緒一閃而過。
穆南煙的話對她而言每一句都像紮在心裡,她確實託了關係動了手腳,但是從前,她也並非沒有做過類似的事情。人生在世能有幾次追尋自己想要的東西,穆南煙不就是因爲她的敢愛敢恨爲達目的不擇手段而傾心於她的嗎?當時穆南煙怎麼喜歡上她的,現在,她就會讓穆南煙怎麼回到身邊。
他骨子裡是不安分的,註定無法被綁在喬淺初那樣的女人身邊。
“不管過程怎麼樣,我確實輸了,”穆南煙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眯着眼睛看着柏蕊,“我不知道你想做什麼,但是最好不要影響到我和我的家人,否則,你也不會知道我想做什麼。”
柏蕊一愣,一股涼意從後頸騰空升起,她緊緊將裙子邊沿一抓,又鬆開了,笑容僵在了脣角,再也隱藏不了。
她幾乎沒發現自己問出了那一句話。
“她對你而言,有這麼重要?”柏蕊問出口,立刻清醒過來,盯着穆南煙道:“你們才認識多久?不到一年吧?”
“我有義務回答你的問題嗎?”穆南煙譏諷地看着她,笑道:“而且你可能沒有注意到,事實證明時間的長短並不能影響什麼。”
柏蕊咬牙,盯着穆南煙看了許久,想從他的眼睛裡找到什麼賭氣的痕跡。她寧願相信穆南煙是在說氣話,他不可能真心這麼認爲,他們之間的十年毫無意義嗎……
“時間不早了,”張子善咳了一聲,瞥了眼柏蕊道:“我們打算去吃飯,你沒意見吧?”
“不和新同事一起聚個餐嗎?”柏蕊立刻笑着挑眉,“這是樓南對待新同事的態度?不太好吧?”
“你們去吧,”穆南煙低頭看錶,往口袋一摸,沒有摸到手機,纔想起自己可能將手機落在了辦公室,轉身邊走邊道:“淺淺昨天情緒不對,我陪她吃飯散散心。”
“好啊,”張子善大聲答道:“你回去陪老婆吧,工作我會做完的!”
柏蕊不甘地看了穆南煙的背影一眼,想了想,果斷擡起步子跟上了。
“柏蕊,皮不能太厚啊!人家夫妻恩愛你去湊什麼熱鬧?”張子善鄙夷道。
柏蕊回頭,皮笑肉不笑地道:“我回趟公司,整理整理自己的新辦公室不行嗎?”
“最好是這樣。”張子善輕嗤。
柏蕊跟上了穆南煙,默不作聲地在後頭走着。
張子善和樓彬也跟了上去。
“哎,剛纔是怎麼回事啊?”張子善壓低了聲音問樓彬:“就算是柏蕊動了手腳,以南煙的能力也不可能輸了這場官司……我說,他不會是故意放水吧?”
“連你都這麼想,喬淺初那邊就更是了,哎……”樓彬嘆道。
“你也這麼覺得嗎?”張子善眉頭一皺。
“我倒覺得這裡南煙盡力了,而且官司打得比任何一次都認真,而且在我看來,贏面是非常大的,所有證據都充分,明顯是南煙應該贏的。但結果出來讓所有人都大跌眼鏡……結果就是這樣,沒辦法。”
“那這麼說,這次柏蕊花了大手筆了?”
“我像是這樣,大手筆裡頭應該不僅僅有錢,還有人脈……柏蕊在我們市內還能動到這麼大的人力資源,看來她是真的想要回國了。”
張子善眉頭緊鎖,搖了搖頭,從嘴裡“嘶”地抽了一聲氣,“應該不太可能吧……她那麼在乎名利,那個留學的名額你也不是不知道她怎麼來的……既然都能不擇手段成那樣兒,現在居然捨得回來追穆南煙了?說起來我還不太相信……”
樓彬點了點頭,“我也不太相信。”
“走吧,先看看她玩什麼花樣再說。我們律所留不住沒有能力的人。”
兩人相視,一同走向了律所。
穆南煙已經到了辦公室,一直跟在身後的柏蕊在前臺停住了,等待給她安排的新辦公室,並沒有上前。
“穆律師。”前臺接待叫住了穆南煙。
穆南煙回頭,詢問地看向她。
“那個……”前臺看了柏蕊一眼,公司裡盛傳的風言風語她不是不知道,此刻只能硬着頭皮說了出來:“穆太太來了,在你的辦公室。”
穆南煙一愣,立刻轉身按了電梯,朝十七樓上了,一個餘光也沒給柏蕊留。
柏蕊愣在原地,胸膛不停地起伏,深吸了兩口氣之後,保持住了臉上的笑容,開口問道:“請問我的辦公室在哪兒?”
穆南煙跨出電梯時一眼便看見了自己半開的辦公室,走近時微微停了一下腳步--淺淺敏感聰慧,不知道之後柏蕊和他在同一棟樓裡工作,會不會讓她不安。
甩了甩腦袋,他打開了門。
辦公桌上放着一個便當盒,裡面有米飯和一些小菜,而他的座位上縮了一個小小的身子正閉目養神,聽見聲響後擡頭看了過來,微微牽起嘴角。
“回來啦?想想還是不放心,你一忙就不吃飯,我給你帶了吃的。”喬淺初站了起來。
“你做的?”穆南煙脫下外套走了過來,笑着在她的額頭上印下一吻。
“嗯,累嗎?”喬淺初仰頭,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彎成了一道弦月。
穆南煙忍不住伸手輕輕摸着她的眼角,搖了搖頭算是回答了她的問題。
“吃飯吧--去洗個手。”她道。
穆南煙點了點頭,轉身出了門,卻又突然頓在了門邊,轉錢想說些什麼,卻終於聳了聳肩離開。
不到幾秒鐘的時間,門又開了,喬淺初以爲是穆南煙返回,笑容漫上脣角。
“南煙!我的辦公室被安排在十六樓,太好了你可以隨時……哦,你是?”清麗的女音,明朗的笑容以及和穆南煙一樣無可挑剔的五官。
不用說也知道來人是誰。
喬淺初來不及細細品味她的話,柏蕊就已經走了進來,上下打量了喬淺初一眼。
“我是喬淺初。”喬淺初微笑道。
柏蕊的眼神定格在了喬淺初的肚子上,恍惚了兩秒,有一瞬間的陰冷刻毒,但立刻擡頭笑了起來:“哦,我聽南煙說過你,幸會。”
儼然一副女主人的姿態。
喬淺初眯着眼睛將她剛纔的話回憶了一遍--柏蕊的辦公室被安排在樓下?這麼說穆南煙已經輸了官司。
穆南煙輸了官司……聽起來多麼不可思議的一句話,她不願意多想,似乎多想一點便是對他們之間信任的侮辱。剛纔穆南煙的欲言又止,應該就是想和她說這件事情吧。
那麼辦公室是誰安排的?如果不是南煙,就是公司裡的人,這說明了什麼?公司裡的人都默許了他們的親近?柏蕊剛纔的稱呼和話語裡都帶着親暱,是不是……不。
喬淺初瞬間醒悟過來,幸好懷孕和擔憂沒有讓她丟失最基本的判斷能力。
如果真的如同柏蕊表現出來的那樣,她就不會故意等到穆南煙走了,再進來說這些話。
“他快要回來了。”喬淺初開口。
只一句話,柏蕊的臉色就變了。
“我本來就是等他的啊……”柏蕊故作輕鬆地笑着:“不過看來現在還是不宜打擾,反正以後時間多得是,什麼時候上來看看都行--那,下次再見了?”
柏蕊的笑容在一揮手的轉身後徹底結束,凌厲和冷然遍佈那張精緻的臉龐,細長上挑的眼睛裡滿滿都是怨妒。
--看來,別人口中溫順乖巧的穆太太,並不是那麼逆來順受的?看着溫柔如水,實則一靠近便可以看見她渾身的刺,不好對付。
柏蕊若有所思的進了電梯。
身後,喬淺初的臉色突然一白,頭有些疼,強撐着找到椅子坐下了,過了一會兒才緩過來。
她苦笑了一聲。
最大的隱患終於還是爆發了,她相信南煙,而時至今日,也只能相信南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