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彥寧聽了一愣,詫異地擡起頭看着她。
葉驚鴻臉色淡淡的,眼神中卻充滿了悲哀,“在這個世上,我現在只剩下你一個親人了。難道你就這麼狠心想讓我一個人獨活在這個世上受罪嗎?”
越是沒有說教和埋怨,葉彥寧聽了越是難過。“趙郎中醫術很高,他已經給了我藥。”
“我知道趙郎中醫術高明,但是一路上你咳嗽越來越厲害。病人病情可以反覆,郎中卻不在身邊,難保病情往嚴重程度發展。再說每一個郎中都有自己的長處,多一個人看看,我會放心很多。”葉驚鴻的語氣還是很淡。
葉彥寧卻看到了她眼底那抹深深的擔憂。
也罷,只是看看。他的身體自己知道,已經嚴重到了無藥可醫的地步了。
他無聲地伸出了細細的手腕。
黃郎中本來聽病人說,已經有郎中治着,心裡還不太樂意。
可是後來一聽葉驚鴻的話,心裡的怨氣倒是消失不見了,對這個口齒伶俐的小公子,也多了幾分好感。
等他的手指搭上葉彥寧的手腕之後,他才徹底明白爲什麼病人不願意給他診治了。
“看樣子,公子也是明白你自身的病情呢?”他收回手,接過小童遞過來的帕子淨了手之後,才慢悠悠地開口。
葉驚鴻不明所以看着他,等着他說清楚。
倒是葉彥寧點了點頭,“明白,原來給我診治的郎中已經給我說清楚了。”
“怎麼回事?”葉驚鴻皺着眉問,被人當傻子的滋味不好受。
她乾脆直截了當問郎中。
“貴公子的身體並不是因爲生病纔不住咳嗽,而是因爲中毒導致。他不能行走,可能也是因爲如此。”黃郎中慢條斯理回答。
中毒?葉驚鴻驚得一下子站了起來。
“大哥,你知道?”她問。
葉彥寧看到她震驚的樣子,也很難過,他艱難地點了點頭。
“可有法子解?”葉驚鴻急急地問。
“怒老夫才疏學淺,對這種毒無能爲力。倒是原來給他診治的郎中開出的藥好,還能暫時壓制一下他身上的毒。要是能一直按時吃那種藥,加上補養,幾年之內倒是沒有性命之憂,但是如果找不到解藥的話,後面就不好說了。”黃郎中有些同情地看了一眼葉彥寧。
哎,看樣子又是大家族中的一個犧牲品。
常年遊走於大戶人家,他早就看過無數次這種相似的場面了。
可他只是郎中,卻不是神仙,有些病症他根本無能爲力,比如對說眼前這位長的俊俏的年輕男子。
“什麼人能徹底治好這種毒?”葉驚鴻此刻有些惱怒,自己對醫學一竅不通,根本無從下手。
“如果能遇上傳說中的神醫的話,倒可以一試。”黃郎中回答,“貴公子中毒許久,毒入臟腑,要不是有丹藥壓着,恐怕早就不在了。”
葉驚鴻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半天沒有說話,她的心好亂呀。
好不容易在這兒遇上一個對自己無條件好的人,讓她覺得在這兒還有一絲溫暖存在,轉眼間,老天爺卻給她開了一個這樣大的玩笑。
“沒事,你別怕。”葉彥寧哽咽着說,聲音都帶着嘶啞,“哥哥只要活着一天,你就不是一個人。”
“平時需要怎麼養着,請郎中寫下來,我們照着做。”葉驚鴻忽然冷冷地看着黃郎中說。
“好,只是需要的銀子可不少。”黃郎中看到她們兄妹身上穿的並不是什麼名貴的衣服,說話就有了幾分遲疑。
“沒關係,再貴,我也會想法子給哥哥補養。”葉驚鴻神色已經恢復到了正常。
黃郎中看到她的態度堅決,暗自點頭。還是平常人家的孩子最重視兄弟姐妹之情呀!
他不再猶豫,拿起了筆將要用的藥材寫了下來。“小公子要是相信我們回春堂的話,可以帶着藥單到回春堂去買,比起外面來,回春堂的價格要比京城裡其他幾個大藥房便宜得多。”
“多謝郎中,等會兒我就過去。”葉驚鴻恭敬地回答。
黃郎中看到她年紀雖小,做起事情卻是一板一眼,對她也就高看了幾分。
“這是診金。”葉驚鴻掏了銀子遞過去,“有勞郎中了。”
“無礙,老夫既然收了診金,跑這一趟也就是應該的。”黃郎中微笑着回答。
葉驚鴻又和他客氣了幾句,然後才讓金海生將他送了出去。
“這個毒,哥哥是什麼時候發現的?”屋子裡只剩下自己人,望舒和金嫂子幾個看到他們兄妹有話說,都自覺出去了,順便還將他們的門給帶上了。
兩個人站在院子裡,給他們守着。
“在離開江南一個多月前。”葉彥寧苦笑着回答,“趙爺爺雖不是神醫,卻也算得上妙手回春。可是他對我身上所中的毒也無濟於事,要不是掛念着你一個人沒人照顧,我差點兒都撐不下了。”
“就是撐不下去也得撐着。”葉驚鴻聽出他的話音,這個哥哥恐怕是怕拖累了自己吧。“你自己也說了,在這個世上,你是我唯一的親人。你不親自守着我,難道就不怕別人欺負了我。到時候遇上委屈,我又要找誰去商量,去哭訴呢?”
“你現在聰明瞭,用不着哥哥護着,再說……”葉彥寧說到這兒,他望了一眼門。
“他們再親,和哥哥自然是不能比的。我說過了,這輩子我也不想嫁人,就想守着哥哥,看着哥哥娶妻生子,將葉家重新輝煌起來,讓曾經欺負過咱們葉家的人不得安生。”
“哥哥並不想你活在仇恨之中。”葉彥寧嚴肅地看着她說。
“倒也沒有那麼嚴重,可我也不想白白的被人給欺負了去。從今以後咱們兄妹兩個各自定下目標,我負責不擇手段的養家餬口,哥哥了,就負責好好活着看着我。”葉驚鴻的眼睛中有了溼意。
“胡說,什麼不擇手段養家,這話是你一個小姑娘該說的嗎?”葉彥寧也被她給逗樂了,其實他在聽了葉驚鴻的話以後,心裡更加酸澀不已。今天葉驚鴻說的話,正是他想說的話。他是多麼渴望親眼見到妹妹嫁人生子,一輩子平平安安了。
如果他要是身體好好的,哪裡會逼得妹妹如此狠起來。
是他拖累了自己的妹妹,他眼前彷彿又出現自己父母臨死之時逼着他發誓,一輩子要照顧好葉驚鴻的畫面。
可是現在竟然是什麼都倒過來了,他不僅不能護着自己的妹妹,而且成了她的累贅。
“面子什麼的,都是騙人的。”葉驚鴻正色說,“在那個地方,男女平等。而這兒男人妻妾成羣,我是不能適應的。所以哥哥今後要睜大眼睛挑選好嫂子,你要是想娶小妾什麼的,我第一個不依。”
“好,哥哥全都聽你的,凡是你不喜歡的,哥哥全都不做。”葉彥寧努力壓抑自己眼中的淚水,一邊哽咽着回答。
爲了妹妹,即使活得太痛苦,他也不會選擇輕易死去。努力活着,就是他今後奮鬥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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