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迷霧村異常的安靜,月光靜靜的照在屋頂上,濃重的霧氣就好似一層層的薄紗,籠罩着整個村子。
万俟錦繡在牀上翻來覆去,卻怎麼也睡不着。睡了十幾年溫牀錦被,突然要她睡着硬的跟石頭一樣的竹榻,一有動靜就會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她真的是毫無睡意,再加上身上的被子又厚又重卻一點也不保暖,還散發着一層層的黴味,把她薰的眼淚都快出來了。
苦笑着從牀上爬了下來,万俟錦繡心裡尋思着自己真的是有些嬌生慣養了,想前生的唐紅夜即便是在林子裡,找棵大樹靠在樹杈上,都能睡的很好,現在有牀居然還犯賤的睡不着。
門吱呀一聲打開了,万俟錦繡輕手輕腳的走了出去,月其實很亮,但是因爲層層疊疊的迷霧的關係,万俟錦繡看不見十米開外的東西。
站在院子裡伸了一個懶腰,擡頭看了看天上的月亮,禁不住有些想念前世的生活。
想到那些無聊狗血的穿越電視劇,穿越小說,万俟錦繡就覺得好笑,到古代真的有那麼好麼,她一點也不覺得。她穿的也不差,三王爺的千金大小姐,頂着平安郡主的頭銜,長的眉清目秀,舉世無雙。可是她倒是一點也不喜歡。心裡想着愛誰穿誰穿,她還不稀罕呢。
古代是一點都不好玩,該娛樂沒娛樂,該消遣沒消遣,她也不是一談戀愛就死心塌地,終日裡犯渾的料兒,她也不是整日裡跟人勾心鬥角跟人挑釁爭鬥的料兒,怎麼着也想不明白,古代有哪點兒好。
就算是真的在侯爺府讓侯爺養着,做只大米蟲,她也覺得着實無趣,那樣的日子有什麼好的,沒個盼頭。縱然她真的是愛上了那小侯爺,那種日子與她而言,也是牢籠一般的。
“還能不能回去呢?”万俟錦繡擡頭看着月亮,喃喃自語道。
“你想不想回去呢?”突然有個聲音傳來,清脆好聽,是男人的聲音。
“誰?”万俟錦繡警覺的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迷霧當中,有一個身影緩緩的朝着他靠近,漸漸的就能看清了他的着裝。
一身素白的袍子,鬆鬆垮垮的穿在身上,腰間鬆鬆垮垮的繫了一根玉帶,手中捧着一盞蓮花燈,燭火跳躍之下,万俟錦繡看清了那人的臉,很好看的一張臉,絕美的臉,比之万俟錦繡都好看幾分,刀雕斧刻的輪廓下,五官錯落有致,眼睛略微有些狹長,長長的睫毛在燭火下顫動着,彷彿黑色的羽毛在風中翩飛。
男人的長髮是銀色的,一根翠玉簪子簡單的挽起了一撮頭髮,銀色的長髮翩飛,万俟錦繡看的有些呆。這不像是一個人,也許是妖,也許是仙,万俟錦繡如是想。
人已經站在万俟錦繡的面前了,手中依然捧着那盞蓮花燈,好似在取暖,又好似是用來照明的。
“你是誰?”万俟錦繡沉默了半響之後問道,一隻手藏在身後內力凝聚,如非善類,她就直接出手,她總是這樣的警覺。
“我不害你。”男人薄脣上揚幾分,露出了一個好看的笑容,眼睛眯眯的看着万俟錦繡藏在身後的手,轉而又擡頭看了看天道,“你不喜歡這個世界?”
“什麼?我不懂你在說什麼?”万俟錦繡心裡一驚,看着眼前男人,揣測着,這人好像是知道,她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在我面前你不用裝,我知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的,我也知,你不是万俟錦繡,你是唐紅夜。”那人緩緩的開口,微笑的看着万俟錦繡,眼裡閃過一絲調皮,“小夜,你居然不認得我了!真是讓人傷心。”
万俟錦繡心裡一怔,難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心撲通撲通的跳了兩下,緊張萬分。
“還不認識麼?唐兒?”那人眯着眼睛。
“你在跟我開玩笑麼?”万俟錦繡往後跌退了兩步,異樣的看着男人。
男人的手順了順耳鬢的長髮,笑的溫暖柔和,“我等了你許久,你總算來了。”
說着男人將手中的蓮花燈遞給了万俟錦繡,“還記得麼,這是你最喜歡的。”
万俟錦繡怔怔的看着男人,許久之後才試探性的叫了一聲:“銀天?”
“總算記得我了。”那人的眼睛微微眯着,許久之後嘆了一口氣,“我總算是等到你了。”
“你……”万俟錦繡吃驚的看着眼前這個叫做銀天的男人,難以置信的看着他,腦海裡閃過的卻不是這個人,而是做唐紅夜的時候,三天兩頭跟着自己的一個黃毛。黃毛就叫做銀天,但是唐紅夜喜歡叫她黃毛,因爲他的頭髮染的金燦燦的,站在哪裡,總能一眼就看見他。
黃毛是唐紅夜爲數不多的朋友當中,比較要好的一個,當然,唐紅夜對他是比較冷淡的,但是黃毛對她卻總是死心塌地的熱情。常常圍在她的身邊轉,像個跟屁蟲一樣,整日裡跟着她,她有什麼需要,就會幫她辦。唐紅夜說冷,他就會變戲法似的變出一條衣服來,唐紅夜說熱,他能弄出一把扇子來給她扇風,唐紅夜要盜墓,他總是能細緻的幫她準備好所有的工具。
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唐紅夜看見別人在河邊放河燈,唐紅夜說好看,黃毛就立刻弄了千百盞河燈來給唐紅夜放,直放的整條河裡面都是一片火光,竟連水也看不見了。
可是——万俟錦繡往後退了一步。黃毛已經死了,在一次盜墓的時候,爲了救自己落在了水銀坑中,萬箭穿心而死,她親眼看見他死的不能再死。
“黃毛確實是死了。”銀天嘆了一口氣,好似知悉了万俟錦繡心中所想,“但是銀天沒死。”
“什麼意思?”万俟錦繡看好銀天,銀天的眼裡印着蓮花燈的流光,看起來格外的好看,也是熟悉萬分,那種眼神分明就是黃毛的眼神。縱然容貌已經完全變了,可是眼神卻是一模一樣的。
“你只要知道,銀天沒死就好,我就是銀天。我……不是人。”銀天說。
“鬼?”万俟錦繡狐疑的看着銀天,“死了難道連樣貌也會變?”
“我不是人也不是鬼,我是妖。”銀天說。
“……”万俟錦繡怔住了,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我同你一樣,從現代來到了這裡,不過我來的比你早。黃毛死了我就過來了。”銀天說,“快二十年了,我一直在這裡等你,我知道,你總會來這裡的。”
“我來了,你想怎樣?”万俟錦繡還是有些微的防備。
“你還是那樣,一點都沒變。防心太強了。”銀天嘆了一口氣說道。
万俟錦繡不以爲然道:“我難以置信,你就是黃毛。”
銀天道:“但是你心裡已經有些相信了不是嗎?”
万俟錦繡不語,半響才道:“你知道些什麼,你爲什麼會在這裡,我又爲什麼會在這裡?”
銀天道:“我便知道你要問這個。我本就是這個世界的妖,無意間才穿了時空隧道,去了你的那個世界,認識了你,我死了,自然是再回到這個世界的。而你,因緣際會吧,爲了某些事情,你就來到了這個世界……你是想問我你是否還能回去吧?”
万俟錦繡點頭,“我想回去。”
銀天微微的嘆了一口氣:“這事兒我就不知道了。但是我可以告訴你,縱然在這邊過了二十年,那個世界也不過是過了幾秒鐘而已。那個世界的你還沒死。至於是否能回去,看的便是造化,我也不懂。”
万俟錦繡聽的糊里糊塗,剛想再問些什麼,銀天卻已經轉身走遠了,餘下一個素白的背影,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