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7第二百一十七章

外邊鬧得沸沸揚揚,大帥府內卻依舊平靜。

得到李謹言的授意,文老闆旗下的時政新聞等報紙,針對大肆詆譭污衊北六省甚至是李謹言本人的報道和言論,只發表了幾篇不痛不癢的反駁文章,這讓對方的氣焰更加囂張,也讓外界質疑的聲音更大。

“真的問心無愧,爲何公開反駁都不敢?”

那個揭露北六省“黑-幕”的撰稿人接連又發表了幾篇文章,看到文章的內容,李謹言反倒鬆了口氣。哪怕言辭更加激烈,揭露的“內-幕”更多,卻沒有一件事說到點子上。寫這些文章的人知道一些旁人不知道的東西,例如李慶雲在財政局掛職,其他更隱秘的事情卻一無所知。告訴他這些的,應該不是自己身邊的人,至於是不是某些勢力安排的“內-線”,還需要進一步查證。

李謹言指着報紙文章後的署名,道:“啞叔,能想辦法查清這個人的底細嗎?”

啞叔點點頭,隨即用手在頸邊劃了一下。

”不,暫時不動他。”李謹言搖搖頭,“也不要抓他。”

這個人還要留着,他可是面“大旗”,說不準會有不小的用處

啞叔僅存的一隻眼睛眯了起來,雙手攏在袖子裡,再次點頭,他知道該怎麼做了。

四處在北六省情報局中的地位很特殊,四處有多少人,這些人都是什麼出身,有什麼本事,平時都做些什麼,其他三處的人很少知道。可對四處,他們都很忌憚,不只因爲啞叔是李謹言的“心腹”。

啞叔手下都是江湖人,有些還是早些年被朝廷通緝的慣匪巨盜,他們沒受過專業的情報訓練,做事卻能滴水不漏。不說視人命如草芥,也各個心狠手辣。只要見識過他們的手段,就沒人敢小視他們。

在後貝加爾的孟二虎等人,在這些人的面前,連徒子徒孫都夠不上。

人都有親疏遠近,豹子等人更像是他手下的“員工”,啞叔則像他的“長輩”和“家人”。將事情交給啞叔,李謹言才能完全放心。

啞叔離開後,李謹言回到書桌前,繼續他還沒寫完的大字。

白老依舊每天檢查他的功課,好與不好都會指出,習字之外,又教他讀史。冉老是史學大家,白老無暇時,冉老便“擼袖子”上陣,一部《春秋》,講得淺顯易懂,精彩至極,就算對此不感興趣的人,也會聽得入神。

李謹言原以爲自己聽不進去,可在白老和冉老的口中,枯燥的歷史和古人的智慧計謀都變得生動,他們不是在給李謹言講史,倒像是在給他講故事。對於兩位老先生的用心,李謹言十分感激,若他知道自己被當成六歲的孩子教,會做何感想?

天知道。

細想一下,多少人手捧萬金都無法得到幾位老先生一句提點,李三少自然不會身在福中不知福。

寫好的五篇大字上交,白老和冉老正在對弈,棋盤上,黑白兩色棋子絞殺在一起,旗鼓相當,卻也同時陷入困局。

“困局?”白老捻起一粒白子,啪的一聲落在棋盤之上,“困局仍可解。”

“誠然。”冉老捻起一粒黑子,“思而後謀,謀定後動。”

黑子落下,困局成了死局

“死局,可解?”

白老又捻起一粒白子,卻沒有落下,而是看向李謹言,“可知死局如何解?”

李謹言擰緊眉頭,苦思半晌,只能搖頭,這兩位擺下棋局讓他來解,和讓剛學數數的孩子去解哥德巴赫猜想有區別嗎?

“外祖父,冉老,謹言無法。”

“真無法?”

白老朗聲一笑,手中白子落下,卻不是落在棋盤的空處,而是一枚黑子之上。冉老更是一揮手臂,將半盤棋子掃落,李謹言看着兩位老先生的舉動,下巴掉在了地上。

“既然無解,何必去解?”白老將餘下的另一半棋子掃落,“無理可講,便不講理。古人言以理服人,卻也道一力降十會。”

冉老接着道:“有德者,可講理,無理取鬧者,無需講理。”

“……”眼前這兩位是在告訴他,講道理的途徑走不通,就直接憑拳頭說話?

“然。”

還然?話說眼前這兩位的確是國學泰斗沒錯吧?文化素養非同一般高山仰止吧?竟然“教唆”他不要講理?

不過有樓少帥擺在那裡,白老的教育方式,似乎也不難理解。

“謹言受教。”

既然長輩都這麼教了,那就這麼幹吧,沒什麼好想的。

“孺子可教。”

白老和冉老同時捻鬚而笑。

在李謹言計劃將以理服人變成以力服人時,關北子弟小學的一間教室裡也展開了一場爭論。

“報紙上都登出證據了,證明不是子無虛有!賣國的人難道不該罵?!“

“報紙上說的就是真的嗎?白紙黑字不全靠一支筆嗎?”

“如果不是真的,爲什麼不見李謹言出來反駁?

!”

“你叫李先生什麼?!”

“李謹言!”男孩穿着藍色的短衫和黑色的褲子,臉上帶着得意,“都是名字,爲什麼不能叫?我哥哥說了,他就是個賣國賊……”

男孩的話沒說完,就被一本書砸到了頭上,接着,又有更多的書本,練習冊和筆朝他扔了過來。一個孩子一邊扔,一邊喊道:“你罵李先生!你是壞人!我娘說了,李先生救活了我們一家,是活菩薩,你們都是壞人!忘恩負義的壞人!”

教室裡的喧鬧聲傳到了外邊,拿着書本和教尺的楊聘婷在門外駐足良久,等到上課鐘響,才推開門走進去。見到楊聘婷,孩子們都安靜下來,只有一個男孩在還在哭。

楊聘婷把書本和教尺放下,走下講臺,孩子們的臉上帶着忐忑,“先生……”

見楊聘婷走過來,男孩哭得更大聲了,“先生,他們都欺負我!”

“先生剛剛在門外聽到了。”楊聘婷拿出手絹,擦乾淨男孩臉上的墨漬和眼淚,“可以告訴先生,爲什麼要那麼說李先生嗎?”

“是哥哥說的。”男孩抽噎着,一邊說一邊打嗝,“哥哥從上海回來這麼說的。”

“先生教過大家不能人云亦云,要用自己的眼睛去看,自己去想對不對?”

“恩。”

“那麼,你告訴先生,你真的認爲你哥哥的話都對嗎?”

男孩想了想,不再說話了。

楊聘婷讓男孩回到座位上,起身走到講臺邊,看着教室中所有的孩子,聲音平緩柔和,“先生今天告訴大家一個道理,流言止於智者。流言,就是沒有根據的言論,智者,就是聰明的人。也就是說,聰明的孩子,是不會去相信沒有任何根據的傳言的。”

教室中安靜下來,只餘下楊聘婷的聲音。

“這間學堂是李先生出資建的,大家每天的早餐和晚餐,免去的學費,成績好的獎勵金,都是託李先生和許多好心人的福

。大家還認爲報紙上說的都是對的嗎?劉成虎,你可以告訴先生,你的父母在哪家工廠做工?你的哥哥能去上海是因爲什麼?”

男孩站起身,“我爹在毛刷廠,我娘也在。我哥哥去上海造船廠學習,是……”

“是什麼?”

“是李先生送他去的。”

“還有我!”另一個孩子舉起手,“我爹也在李先生的工廠裡上班!“

“我娘也是!”

“還有我,我爹孃都說,沒有李先生,我們一家都要在逃荒的時候餓死,我姐姐也會被賣了,就像電影裡那個漂亮姐姐一樣……”

“我家也是,我娘說少帥和李先生是我們一家的恩人,少帥說男兒要報國,我長大了要考軍校,爲國家打仗!”

楊聘婷一直微笑着站在講臺上,直到所有的孩子都發言之後,才示意大家安靜。

“大家都是聰明的孩子,先生相信,大家不會再隨便聽信流言,都會用自己的眼睛去看,自己用心去想,對不對?”

“對!”

教室裡的聲音很響,尤其是之前說李謹言是賣國賊的男孩,聲音尤其響亮。他回家後一定要告訴哥哥,先生說了,聰明的孩子不能相信流言,李先生是好人!

關北子弟小學中的事只是個小插曲,關北中學和北方大學中的幾場辯論,影響卻相當大。

學校裡的學生們分成了兩派,一派認爲報紙上都在胡說八道,北六省如何,李三少如何,事實都擺在那裡!

“說什麼出賣國家利益,六省之內,可有一條鐵路在洋人之手?可有一處礦藏非國人經營?洋人開設的商鋪同樣要交稅,且稅額更高!如此何談賣國?報紙上的言論純屬無稽之談!”

“表面如此,實際又如何?賣國的人會將證據留在表面上嗎?”

“你這是強詞奪理

!”

“我只相信真理!真理就是,世間沒有神仙,李謹言也不是!”

“你……”

“我怎麼樣?”說話者得意洋洋的昂起頭,“無話可說了吧?不借助外力,北六省能發展至今?根本不可能!國人愚昧,怎麼可能憑一己之力趕超洋人?”

“這就是你的真實想法?”一個威嚴的聲音響起,在場的學生們同時一靜,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一個身着灰色長衫,戴着圓框眼鏡的中年男子站在人羣之後。

“先生。”

“國人愚昧,而洋人勝我多矣?”

“先生,我……”

“暫且不論你對報紙上所刊之事的觀點如何,僅憑你這一句話,我便無能再教你。”

“先生?!”

“國弱無妨,民貧也無礙,然我華夏民族錚錚鐵骨怎樣彎曲?!怎能在外人面前奴顏婢膝?!自清末到民初,再到如今之南北各地,無論朝代如何,政體如何,幾代人都在爲重振我華夏而努力!君不見以死而警醒國人的志士?不見以血爲國拼殺的軍人?不見爲富國而竭盡所能的商人?更不見今日之華夏與往昔有何不同?這一切均自北六省始!”

學生們都安靜的聽着他的話,之前侃侃而談,宣稱華夏國民愚昧的學生臉上也現出羞慚。

“不盲目的推崇一個人,保持真理之心,並無錯。然在堅持己見之前,需審視己身,所堅持之一切是否爲‘真理’?”

自始至終,先生都沒說報紙上的言論是對是錯,他和楊聘婷的做法一樣,他要學生自己去思考,這樣,他們才能真正的成長起來。從之前的獨--裁與民主論戰,再到如今的北六省是否與洋人勾結,在一次次的辯論與反省中,這些年輕人才會真正的觸摸到真理。

和其他學校不同,關北的三所軍官學校從一開始,就對報紙上的言論不屑一顧

獨--裁和民主或許還值得一辯,但北六省和外國勾結……學校裡就有不少外籍教官,通過和他們接觸,軍校學員們的觀感更加直接。這些外籍教官除了多配有一名翻譯,其餘的待遇和華夏教官並沒區別,在海軍軍官學校中,曾爲國而戰的老北洋,受到的尊敬比不久前抵達的英國人更多。

沒見任何軍政府官員對這些洋人擺出“奉承”的面孔,這些洋人也表明他們只是來教學的。

世界上沒有白吃的午餐,想得到總是要先付出,這個道理沒人不明白。或許軍政府的確爲聘請這些“外教”給了洋人一些好處,但絕對不會觸及賣國的底線!

漸漸地,北六省內,就軍政府和李謹言是否賣國的結論開始明朗,大部分人都不再相信報紙上的文章和傳言,憑空猜測代表的只有虛假,而他們住的房子,吃的糧食,耕種的土地和領到的工錢卻都是真實的!

有心人再肆意污衊,大潑髒水,終究只能停留在報紙和口頭上。生活在北六省的外國人比華夏人更不相信這一切,很簡單,若是北六省當真和他們的國家達成某種交易,出賣了華夏的利益,他們不說在這裡橫着走,至少繳納的稅不會比華夏人多出三分之一吧?

事情的發展出乎李謹言的預料,他還沒按照白老教的關門放樓少帥,怎麼事情就好像快解決了?

當然,快“解決”的也只有北六省,京城和上海等地的報紙依舊罵得熱鬧。但北六省“安靜”下來,李謹言便可以集中更多的精力去對付“外人”,原本,他是想在關北先“試一下水”的,如今卻用不着了。

十月二十六日,農曆九月二十九。

因日本記者那篇顛倒黑白的採訪一直麻煩不斷的李府,終於掃去一身的晦氣,府內各處張燈結綵,大紅的燈籠掛上房檐,管家指揮着丫頭和下人有條不紊的忙碌着,李三老爺和三夫人臉上也帶了喜意。

今天是李府二少爺李謹銘成親的日子。

經過一段日子的調養,李謹銘的身子已經恢復不少,親自騎馬迎親卻仍有些困難。好在陳家也知道自己這個未來姑爺的情況,沒在這件事上計較。

迎親的隊伍還沒出大門,掛着大帥府旗幟的汽車就到了,李謹言從車中出來,笑着向李三老爺夫婦道喜:“三叔,三嬸,二哥大喜

。”

李三老爺滿面紅光,笑着拍了拍李謹言的肩膀,“侄子,光道喜可不行。”

“自然,”李謹言親自取出紅封,同時,又有一輛車開到,兩個兵哥從車上下來,6續擡下一箱金條,三箱大洋。

“金條五十根,大洋五萬。”

看着這幾個箱子,李慶雲愣了一下,前來李府道賀的賓客們也同時一靜。

李謹言卻依舊笑呵呵,“三叔,我想去見見二哥。”

“啊,是,該去見見。”

李謹言轉身離開,賓客們頓時炸開了。

這個說,李三少當真是個財神爺,出手果真不同凡響。

那個說,誰說李三老爺在財政局撈錢的?有這麼個侄子,手裡又不缺產業,他用得着冒這個險?

又有人接話,就是這個道理!

賓客們的反應在李謹言的意料之中,相信過了今天,再說李慶雲貪污,也沒多少人信了。說句不好聽的,樓少帥的錢都是他“管”着,安排自己的三叔挖自己牆角,他腦袋是抽了還是抽了啊?

人逢喜事精神爽,李謹銘的面色也不像以往那麼蒼白,和李謹言說話時,聲音也有了中氣。

“二哥,大喜。”

李謹言笑着道賀,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和李謹銘說話。

就在兄弟倆寒暄時,三夫人被來道賀的嫂子拉到了一邊,孫清泉公務繁忙,沒法親自來參加外甥的婚禮,原本只需要發一封電報,畢竟南北相隔幾省,三夫人也不會挑理。孫清泉卻沒這麼做,他沒來,孫夫人卻到了。

除了參加外甥的婚禮,還有另一件事,必須親口告訴三夫人

“清荷,你託你哥辦的事,恐怕不成。”

“嫂子?”三夫人留下喜福在外頭,拉着三夫人進了後堂,“真不成?”

“不成。”孫夫人搖頭,“不是哥哥嫂子不肯幫你,實在是錦書鬧得不像話。”

“嫂子,我也不求別的,就想着能……”

“清荷,嫂子勸你一句,雖然老人說兒女都是討債的,可這討債也沒有讓父母顏面掃地的道理。”

三夫人張張嘴,卻被孫夫人止住,“你哥哥派人去查了,那個許逸文不只早已娶妻,有了兒子,家中還有兩房姨太太,錦書過門也是做妾。可許家至今沒動靜,她不當不正的在蘇州呆着,結識了些‘進步青年’,傳出的話可相當不好聽。壓着許家休妻另娶,沒這個道理。聽嫂子的勸,妹夫早改了族譜,你不爲自己想,也該爲謹銘想想。”

“到底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

“嫂子知道,可割肉也是爲了保命啊。”

“保命?”

“你還不知道?”孫夫人狀似驚訝,口中卻沒停,“你道上海的記者是怎麼知道妹夫在財政局掛職的?”

“難道是?”

孫夫人點頭。

三夫人臉色一白,房門外卻傳來了喜福的聲音,“夫人,花轎到了,老爺請您過去。”

“這就來。”三夫人用力掐在腿上,今天是兒子的好日子,絕不能出錯。

看着這樣的三夫人,孫夫人心中閃過一絲不忍,可想到家中的女兒,她還是硬下了心腸。當初接到三夫人的電報,她並沒攔着孫清泉幫外甥女一把,可查清李錦書的所作所爲,又得知她被李慶雲從族譜上除名之後,孫夫人就不想再和她有任何牽扯。

這樣的女孩子,沾上一點,名聲都不好聽。她的女兒正要議親,原本是想和宋家親上加親的,萬一沾惹上李錦書這樣的,傳出些閒話,女兒的親事肯定要起波折

人都是自私的,三夫人擔心女兒,她同樣也有女兒。沒道理爲了一個做事不着調,像是魔障似了的李錦書影響自己姑娘的親事。

爆竹聲響起,大紅的花轎轎簾掀開,頭頂大紅蓋頭的陳姑娘被喜娘扶着,牽着紅綢,跨過了府門。

李謹銘身體不好,席間敬酒都是點到即止,李謹言作爲堂兄弟,本該幫忙,可在座賓客們更不敢去灌李三少,只是意思了一下便全都作罷。

婚禮當日,老太太沒有出佛堂,只在隔日受了新婚夫婦的跪拜。當她看到陳姑娘,說了幾句話後,臉上難得露出了笑容,把隨身多年的一對金鑲瑪瑙鐲子給了她。

吃完了喜酒,回到大帥府,天已經擦黑。

李謹言洗去身上的酒氣,換了身衣服,先去給白老問安,接着去了二樓書房。

“少帥,我回來了。”

推開房門,李謹言幾步走到少帥直笑。

“喝酒了?”

“一點點。”李謹言咧着嘴,身體前傾,額頭相抵,“少帥,外祖父告訴我,道理講不通,就動拳頭。”

“所以?”

“借你拳頭一用,可好?”

樓少帥沒出聲,向椅背一靠,雙手交握,挑起一邊的眉毛,“好處?”

兩秒之後,李三少扯住樓少帥的衣領,然後……佛曰,不可說。

總之,隔日,李謹言醒來後,躺在牀上大半天,直到午飯後才爬起來。

於此同時,北六省的兩架轟炸機和十六架戰鬥機組成的機羣,從竣工不久的伯力機場起飛,這兩架被命名爲“鬼見愁”的轟炸機,將在庫頁島的南部日佔區,進行它們的首演。

至於爲何會有“鬼見愁”這個讓飛機設計師想去撞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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