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老此等純孝蘭心,當真是感天動地六”?????????? 內閣大學士張四維捧着內閣首輔張居正的奏章,哽咽說道。
張四維是內閣的第三號人物,又是兵部尚書,可在這內閣之中,張居正面前,絲毫不講究什麼身份體面,這番話已經是把頭磕在了地上。
禮部尚書萬士和臉色沉着,左右看看卻不發一言,他已經被前吏部尚書王國光的致仕嚇壞了,不敢再參與此等事,就在這位置上養老了。
反倒是新任吏部尚書張瀚不含糊,笑着點頭附和道:
“閣老若不是這般純孝,又怎麼有國家棟梁的大忠,大忠純孝,真真是我大明之幸,是天下官員士子的楷模。”
內閣中又是一片附和,刑部尚書申時行臉帶淚痕的站起,開口說道:
“下官有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講了陷閣老於不孝之地,不講卻心中不安。”
文淵閣中從早晨開始喧譁就未停,人人稱頌張閣老至孝,張居正卻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言不發。
當然,每個人說話的時候都在偷偷的打量張居正的臉色,按照規矩常例。明日張居正就要在家準備祭奠之事,今日實際上就是來交卸的。
可不管接下來如何,現在張居正依舊是首輔,誰也不敢對張太嶽的去向做出任何的判斷。大家沒口子的誇讚頌揚,也就足夠了。
可刑部尚書申時行卻來了這麼一出,剛纔還猶若集市的內閣一下子安靜下來,衆人的目光都投注在申時行身上,張居正看了申時行一會,沉聲開口道:
“汝默,有話說出來便是
申時行也是四十三歲了,可此時兩眼含淚,懇切激動的說道:
“閣老,盡孝爲大節,可畢竟爲小家。若無閣老輔佐聖上,這天下又怎麼辦,這大政又怎麼辦,閣老若一心盡孝,卻耽誤了爲國盡忠。這等難以兩全之事。下官也知道閣老難決,可顧念社稷蒼生,閣老還是要捨棄清名,專力於天下才是啊!”
申時行這麼一說,屋中諸人怔了怔,無論心中如何想法,都是一起站了起來,紛紛向着張居正施禮拜道:
“請閣老大人爲國三思
張居正睜開微閉的眼睛,看着衆人的殷切,除卻坐在那裡的禮部尚書萬士和自恃資格老端坐不動之外,其餘各人都是起身,也就是稍微安靜片刻,張居正猛地一拍椅背,怒容滿面的刮斥道:
“汝默,提拔你入閣,可不是讓你說這等荒謬之言,家父故去,身爲人子又豈能戀棧官位,置倫理綱常於何處,爾等都坐下,荒唐,真真是荒唐。”
申時行眼淚都流了下來,跪地道:
“閣老,下官口中所言就是心中所思,天子離不開閣老,內閣離不開閣老,大明更是離不開閣老啊,家事國事,孰輕孰重,閣老要慎重啊!”
其餘衆人見狀,便又要拜下,張居正臉上的怒容更盛。站起來怒罵道:
“爾等身爲國家重臣,竟然這般沒有體統,本官去留,都是天子旨意,幹爾等何事。都起來都起來,聖駕將至,莫要失儀。”
衆人這才起身,可也巧,文淵閣這些國家重臣剛剛整理好儀容袍服。外面就有人高聲通報皇帝到了。
萬曆小皇帝沉着臉走了進來,羣臣叩拜見禮,萬曆皇帝第一個就對張居正和聲說道:
“家中出了這般事,張閣老還要節哀,莫要壞了身體纔是
萬曆皇帝如此說,張居正少不得又要跪下謝恩,接下來就是正常手續的辭謝應答,按照朝廷的規制規矩,張居正先回自己府上等待。不管是下旨准許回家居喪,或者是下旨奪情留任,也都是幾天後的事情了。
朝中羣臣的心思各異。但不管是誰,都沒有從小皇帝的臉上發現什麼異常,只覺得小皇帝很漠然,一副事不關己的摸樣。
這次的朝會,大家都沒有得出任何有意義的態度和政策,只能是迴轉各自府中。
內閣議論的事情根本隱瞞不住,上午的朝會下午消息就會傳遍京師各處,萬曆皇帝表態,張居正的怒火,還有各位大佬的態度很快就被京師中的百官知曉,但這樣的表態更讓人摸不到頭腦。
御史言官唯一彰顯存在的方法就是在這種時候站隊上奏摺,越是這等形勢不明的時候,果斷的站在一方,賭一次,肯定會有不盡的榮華富貴,同樣的,站錯了賭錯了,那就是萬劫不復之地了。
本已經開始躁動的京師朝局又是安靜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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吏部再書張瀚回到自己的府第,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跟迎接的管家
“照這幾日的慣件,不見外客。”
管家點點頭,轉身就吩咐了門房幾句,張瀚把頭上的進賢冠取下,緩緩的向着書房走去,管家則是畢恭畢敬的跟上。
過了內宅的門,張瀚左右看了看,跟隨的管家立刻會意,在張瀚身後衝着內宅中的下人僕婦揮揮手,全部給驅趕出去。
張瀚沉默走了幾步,突然低聲開口說道:
“那個女孩子在那邊情形如何?”
“回老爺的話,瑤池十八天女就已經轟動京師,何況這個女子更勝這十八天女許多,肯定會受寵信。”
張瀚停住腳步,回頭冷冷的問道:
“既然如此說,那還是沒有消息傳出來?”
管家額頭上見汗,腰彎的更低,用小的不能在小的聲音回答說道:
“老爺恕罪,張閣老的內宅看得太緊。進出都要過好幾道關卡的現在也僅僅才接上了話而已。”
“本官當時就說是餿主意,你們偏要弄個女人送進去,張四維那邊不還弄到了泰西姬嗎,也沒聽說打探出什麼消息。”
張居正的內宅姬妾衆多,這是京師公開的秘密,這泰西一般用來指歐陸各國,張四維給張居正在廣東採辦的泰西姬妾,也就是萬曆四隻的事情,當日轟動京師,不少文人墨客都把這個當成美談。
張瀚沒有進書房,反倒是走進邊上一個亭子,坐下之後沉聲說道:
“裝作那姑娘的孃家人,要是去的次數多了,也會被人起疑心。先不要理會這個了,當成閒子落下,日後用上也不是不成。”
管家躬身答應,張瀚用手拍拍額頭又起身走向書房,還沒到門口,卻聽到前面一聲喊,門房那邊快步跑了過來,到了跟前打了個千。氣喘吁吁的說道:
“老爺。有旨意。有旨意。”
朝會才過,居然就有旨意下來,張瀚猛地轉身,邊上的管家這等事見得多了,連忙大聲喊道:
“小三,快去準備香案”你還愣在這邊幹什麼,快去開大門接旨。”
那門房喘了兩口氣,又連忙說道:
“傳旨的公公說了,是密旨,不必大張旗鼓,到正屋接旨就是。”
張瀚一愣,示意管家出門去接旨,自己則是又去換上了官服走到了正屋,傳旨的宦官穿着緋袍,笑容滿面的走進了屋子。
禮節性的程序走完,那位宦官笑着說道:
“張大人,陛下的意思很明白,首輔張閣老勞苦功高,又在推行富國利民的大政,雖說家中有大喪,可國家社稷也離不開張閣老,萬歲爺想要下詔奪情,此等事按照成例規矩,要有吏部天官首倡”
張瀚一直是跪在那裡聽着,這時候卻擡頭說道:
“臣上午就在文淵閣回來,內閣議事也有所耳聞,爲何不知這道旨意。難道是中旨,又或者是有誰假借陛下的名義下旨!?”
唐宋時候,皇帝的旨意如果不經過中書省直接下達,就被稱爲中旨,大明天子的正式旨意則是耍通過內閣票擬纔算正式,這種直接傳旨的被稱爲中旨,這等旨意,接旨的官員往往不會接受。
而且這不會接受的行爲還會被朝野士人誇讚,認爲有風骨,當朝首輔張居正丁憂奪情,這是天下之事,這中旨傳達未免太輕率了些。
聽到張瀚的反問,這宦官立刻變了臉色,尖聲喝道:
“張大人,宮中的旨意也是你能這般說的嗎?你眼中還有沒有萬歲爺。有沒有大明的王法?”
旨意不說是皇上的,反倒先說是宮中的,而且這一句反駁就這般急怒,張瀚心中越發的懷疑。抗聲說道:
“這般做,正是爲了大明的王法,正是爲了不讓奸佞小人鑽了空子!!”
他也算聲色俱厲,那宦官臉色陣青陣白,到最後冷哼一聲,捲起旨意,拂袖就走,張瀚同樣陰沉着臉站起來,用袖子拂了拂官服下襬,站在正屋門口一直看着那宦官離去。
“乾爹,馮公公今兒個讓文書房的小馬去張瀚家傳旨去了,結果那張瀚不傻,根本不接中旨。”
當天晚上,部義低聲的和張誠稟報說道,看着張誠沒出聲,部義試探的又請示道:
“乾爹,要不兒子找找相熟的人,把這個消息捅出去。”
張誠盯着部義,神色已經變得嚴肅起來,沉聲喝道:
“你是糊塗了還是腦子被燒壞了,老實呆着,不要說不要動。老實看着就是。”本立佔薪地址曰董改爲:剛……口陽……敬請暨陸閥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