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六,上午,雍西千戶所。
千戶所內的一處偏廳內,裡面的椅子上都坐了人,不多不少正好七個人。
這七人皆身着銀灰色獅紋官服,腰佩繡春刀,不用說他們便是連夜趕到盧陽的諸百戶了。
此時他們各坐在椅子上打着瞌睡,昨晚他們不但一宿沒睡覺,而且還騎馬趕了一晚的路。
在這種高強度的勞累下,只要是人都吃不消,此時他們個個都累得快散架。
可誰讓千戶所這邊催得急,即便是年級稍大一些的,那也得拼了命的往這邊趕。
這其中扛得住的,也只有最年輕的陳嘯庭了。
他雖然不如其他同僚們身心俱疲,但此時他也眯着眼養精神,同時思考着會是什麼的事。
今天早晨他趕到後見了沈嶽一面,但具體是什麼事沈嶽也沒對他說。
而從早晨到現在,他們都沒有得到召見,只知道是在等一個重要的人到。
這邊房間裡衆人睡得深沉,而在千戶大堂後面,此時沈嶽正在接待一位客人。
這位客人便是現任雍西鎮守太監曹允淳,此時他二人分左右落在,房間內再無第三人,而且連大門都是緊關着的。
曹允淳是上午來的,因爲不願聲張的緣故,所以知道他來的人不多。
他們兩人坐在這房間裡,實際上也沒怎麼說話,因爲他們也是在等人。
可這乾坐着也很難熬,恰好此時曹允淳喝掉了第二杯茶。
此時便聽他道:“沈大人,你們千戶所的茶雖好,但連着喝了兩杯,也無甚滋味兒了!”
沈嶽不由一愣,然後便道:“公公若是喝不慣這綠茶,衙門裡還有上好的紅茶!”
曹允淳不由苦笑,說道:“沈大人,好氣度啊……現在你還有心思說茶,咱家卻是比不過你!”
沈嶽端起自己茶杯,泯了一口後便道:“曹公公,鎮撫司這邊也沒說清是什麼事,沈某心裡其實也七上八下!”
說完這話,沈嶽不由將目光掃向一旁的曹允淳,恰好曹允淳也看向了他。
兩人都是老奸巨猾之輩,要是以往肯定都互相防備,但此時卻得互相幫襯。
曹允淳嘆了口氣後,才道:“其實……咱家在三天前,便接到了廠公的急遞,裡面也提到了些內情!”
果然還是太監知道得多,東廠如今壓着錦衣衛一頭,消息權限上就要高一個等級。
這時便聽到曹允淳道:“這次事情,牽涉大內……”
僅這八個字,便讓沈嶽悚然一驚,牽涉大內的事絕對是天大的事。
於是沈嶽緊接着問道:“敢問曹公公,具體牽涉大內何事?”
實際上,沈嶽還想問是不是和皇帝有關,但最終這話還是讓他憋了回去。
畢竟,這些太監深受皇帝信任,要是被他們安一個窺伺大內的罪名,那沈嶽就得哭死。
曹允淳甩了甩衣袖,然後道:“具體什麼事情,咱家也不知道,廠公也沒在急遞中明說!”
雖然和方纔一樣,還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沈嶽卻知道了事情的嚴重性,也算是有一些收穫了。
這時曹允淳又道:“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何時,但今天日落之前,咱們就知道了!”
“是啊,所以你我二人,還要準備再喝幾杯茶!”沈嶽滿是無奈道。
今天從京城來的欽差就要趕到,他倆雖然在雍西地位尊崇,但還是得老實等待。
再說千戶所另一邊,在時間接近中午的時候,睡覺的幾位也陸續醒了過來。
倒是不說他們睡夠了,而是肚子已經咕咕叫,想睡也得祭祭五臟廟。
畢竟是幾位百戶,千戶所這邊自然有人妥善安頓,所以到飯點兒時便有校尉端了飯菜來。
諸百戶便坐成一團,各自拿着筷子便吃了起來。
正吃着有人問道:“陳百戶,你消息路子最廣,知不知道千戶大人這次喚我們何事?”
陳嘯庭面不改色,一邊挑着菜一邊道:“我也不知,但想來應該是大事!”
見陳嘯庭也不知道,衆人便沒了再問的心思,但此時氣氛變得凝重起來。
因爲未知,對未來就有了些擔憂,眼前的飯吃着也就不香了。
很快飯菜便已吃完,在座諸百戶也回到了方纔位置上,想來是要再眯一會兒。
也只有張震山和陳嘯庭坐在一起,兩人壓低聲音聊起天兒來。
房間裡顯得靜謐,若不是沈嶽有令在先,讓他們不要隨便走動,陳嘯庭在這裡是坐不住的。
和張震山聊着幾年前在廣德的往事,雖已時間久遠,但對二人來說卻是歷歷在目。
對他們來說,這不只是一段回憶,更是兩人的奮鬥史,他們一步一個腳印才走到了如今高位。
當然,張震山還是忍不住感慨,陳嘯庭幾年走完了他近二十年的路。
也就在這時,他們所在的房間外,再度響起了腳步聲。
下一刻,房間的門被推開,便見一人出現在了門外,卻是一位總旗。
衆人將目光望去,因爲房間內採光不好且背光的緣故,沒法看清來人的面容。
但陳嘯庭只是掃了一眼,便知道來的人是誰。
此時,只聽一道陰沉的聲音道:“卑職嶽夢豪,見過諸位大人!”
一聽是嶽夢豪,在場諸百戶面色就是一變,隨即便有人道:“原來是嶽總旗,不知道過來何干?莫非是千戶大人有令?”
千戶所內是分了派系的,這主動問話的百戶,便是劉世安一邊的,所以他纔會很給嶽夢豪面子。
便聽嶽夢豪此時道:“千戶大人有令,請諸位大人立即趕往衙門大門,迎接欽差到來!”
直到這時候,在場衆人才知道,自己要等的人是欽差。
諸百戶連忙起身,然後便往房間外走去,陳嘯庭則是最後一個起身的。
當他走到嶽夢豪面前時,卻被其叫住道:“陳大人,別來無恙啊!”
和嶽夢豪早就撕破了臉皮,陳嘯庭這時也不打算給他面子,便冷聲道:“嶽總旗,本官有沒有恙於你無關,做好自己該做的事!”
然後陳嘯庭便拂袖而去,把嶽夢豪晾在了原地。
看着陳嘯庭遠去的背影,嶽夢豪不由冷笑道:“嶽總旗……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