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局外人在這點明,原本緊抓此點不放的朱由校,心中也很清楚,想一次解決東林黨的事情,這並非是一個簡單的過程。
在朝中、地方擁有盤根錯節的勢力,複雜的關係網,倉促間,真要一意孤行的拿下東林黨,又會給當前的大明帶來怎樣的影響?
這又會給本就脆弱的遼西,帶來怎樣新的衝擊?
朱由校雖說是一位暴躁的少年天子,但該懂得利益割捨,他心中還是很清楚的。
所以在自己被點明後,朱由校再去思索這些問題,這看待問題的眼界,就變得寬廣了許多。
政治,永遠不是單向的。
在當前的局勢中,儘管王化貞已經丟了遼西,儘管熊廷弼也退歸到了山海關,儘管遼西境內存在着私販勢力,儘管在這私販勢力中存在着東林黨一脈,儘管……
雖說有這麼多的儘管,但朱由校不能繼續在這扯皮,因爲論改換大義的能力,朱由校這道行,還是有所欠缺的。
遼西如今局勢危急,現在最重要的不是在這裡扯皮,浪費時間。
如今最重要的是,遣派朝中穩重大臣,統率薊、遼之地的兵力,出鎮穩定遼西局勢,爲接下來的,戰略反攻或者戰略相持,提供必要的底蘊和基礎。
因爲有葉向高、鄒元標他們兜底,所以這也使得朱由校對兵部尚書張鶴鳴,並沒有那麼多的怒火要發泄。
儘管在這之前,遼東巡撫王化貞的戰略設想,一直都被張鶴鳴支持,但有些時候朝局的演變,就會出現這類避重就輕的方式。
“張尚書,在遼西局勢動盪之際,敢於挺身幫助朝廷分憂,如此忠心之臣,倘若朕視而不見,那纔是最大的昏庸!”
朱由校神情中少了怒意,雙手背於身後,言語中帶着平和,目光看向在下的張鶴鳴,嘴上不停地說着。
雖說話是單一說給張鶴鳴聽的,但話裡話外的隱晦之意,卻無不在嘲諷着葉向高、鄒元標等一應東林黨官員。
這也讓這個羣體的核心與親近官員,那臉上皆多了黯然。
“臣,怎當得起陛下之言啊!”
張鶴鳴眼中含着淚花,心中是強壓着悸動,神情激動處甚至跪在了地上,每每想到日後朝廷,若要真追究下來王化貞丟掉遼西之地的罪責,自己恐脫不了干係,這個時候若不好好表現,那纔是最大的傻子。
“此去出鎮,若不能幫助朝廷穩定遼西局勢,老臣就算是病死,也絕不會提一句離開之話!”
忠臣啊!
此刻在朱由校眼中,張鶴鳴的形象高大了不少,甚至對他的好感也是直線上升!
聽完張鶴鳴所講,朱由校更是親自站起,走下龍臺,緩步走到了張鶴鳴的身旁,親自伸手攙起了這位老演員。
“有尚書之言,朕心甚慰!”攙着張鶴鳴的手臂,朱由校眼神飽滿的說着。
“真是夠腹黑的啊。”與此同時在旁的趙宗武,在見到這一幕後,心中的冷笑更多了幾分。
這但凡是聽到張鶴鳴的話,那沒有不感到激動地,但瞭解明史的趙宗武,對此卻表示很不屑。
‘二年正月,廷議經、撫去留。給事中惠世揚、周朝瑞議以鶴鳴代廷弼,其他多言經、撫宜並任,鶴鳴獨毅然主撤廷弼,專任化貞。議甫上,化貞已棄廣寧遁。
鶴鳴內慚,且懼罪,乃自請行邊,詔加太子太保,賜蟒玉及尚方劍。鶴鳴憚行,逗遛十七日,始抵山海關。’
尤其是對張鶴鳴這個人,明明是一個貪生怕死的傢伙,可這場面話說的卻這麼的好,簡直是老演員出身。
雖說了解實情,但趙宗武卻沒想着提醒一二。
對趙宗武來說,當前局勢還不能讓他出頭。
其實在朱由校真正瞭解到,遼西之地的情況後,趙宗武就在心中調整了新的路線,一條讓他贏得巨大利益,還能確保魏忠賢獲得較低利益的新佈局。
之所以這樣,是因爲趙宗武在獲得自己想要的權柄後,這在京並不能沒有自己的合作伙伴,魏忠賢就是當下最好的合作伙伴。
合作的基礎,來源於平等。
大明的朝堂,在當前這種情況下,還真不能出現一言堂。
如果這一次,趙宗武真的使出渾身解數,幫助魏忠賢一舉,打掉了東林黨的勢頭。
那這勢必會造成,本應在天啓後期權傾朝野的閹黨,提前被趙宗武釋放出來,真到了那時,魏忠賢還會平等對待趙宗武嗎?
答案當然是肯定的,絕無可能!
人都是自私的,明明存在着更好的選擇,趙宗武爲什麼要讓利益,平白從自己身邊溜走呢?
所以,既然是這樣,那就繼續等待吧。
儘管在上的魏忠賢,已多次對趙宗武施以眼神提醒,但對此趙宗武卻視而不見,這也讓魏忠賢心中是惱火不已。
大好的局勢就在眼前,事先的約定迴盪在耳畔,可偏偏是這個時候,你趙宗武卻裝起了縮頭烏龜!
氣憤啊!
“……;晉張鶴鳴爲太子太保,賜蟒玉及尚方劍……”
就在魏忠賢憤慨的時候,朱由校也在行使着屬於自己的權勢,這先放下平定策略不管,對忠臣的封賞,那肯定是不能少的。
更重要的是,朱由校想好好地騷一騷葉向高他們。
因爲遼東的局勢,朝廷已經創造性的搞出了遼餉,只是現在這銀子早已籌措、攤派完畢,可想平定遼西,那又缺少不了銀子的幫持!
這也就是當前明軍,所面臨的最大短板所在,持久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