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星……平……”蕭月生沉吟片刻,點頭道:“嗯,還真記得,可是一個俊美的年輕人?”
鵝蛋臉形女子點頭,明眸泛光一抹亮光,動人心魄,緊盯蕭月生雙眼。
蕭月生點頭:“原來是他,……我不但見過他,還交過手。”
“好,果然是你!”鵝蛋臉形女子一拍椅子扶手,柳眉登時豎起來,明眸圓睜,灼灼放寒光。
她聲音嬌糯,即使如此發怒,仍舊悅耳動聽。
“怎麼?”蕭月生眉頭輕蹙,溫潤目光淡淡一掃:“我雖與他交過手,但僅是小事,沒取他姓命。”
“哼,你饒了他姓命?!”鵝蛋臉形女子輕哼,嘴角輕撇,呈現一抹冷笑。
蕭月生不瘟不火,淡淡掃她一眼。
小荷飄然進來,手端紫漆木盤,上託三盞茶,分別端至蕭月生與宋夢君蘇青青跟前。
他慢悠悠端起雪瓷茶盞,揭盞蓋撇兩下,輕啜一口,清香入腹,滌盡穢氣,這乃是最上乘的天目靈霧茶,位於天山峰之巔,常人難以得見。
放下茶盞,他瞥二女一眼,淡淡道:“不知那位譚少俠出了什麼事?”
“譚師弟他在路上忽然暴斃!”鵝蛋臉形少女冷冷道。
蕭月生眉毛一挑:“暴斃?!”
他心中篤定,看此女神情,對於譚星平的死並無悲切之意,半路暴斃,更是易於推託。
他沉吟片刻,擡頭忽然道:“他莫不是練功走火入魔罷?!”
二女頓時一怔,彼此對視一眼。
蕭月生思維如電,看二女氣質,必是所修內功心法偏於陰寒一路,這般心法,對於女人而言,最是適合。
女子體質天生陰寒,修煉這般冰寒心法,體質心法彼此相宜,進境極快,更可收駐顏之效。
男子體質乾陽,修煉冰寒心法,卻是事倍功半,除非,有外力相助,如二弟妹小龍女古墓中的冰玉寒牀,或是處於極陰之地。
但男子修煉這般心法,與乾陽體質相沖突,總是隱藏弊端,平常不顯露,關鍵時刻,極易走火入魔。
譚星平是二女的師弟,修煉的內法,必也是陰寒一路,故蕭月生轉眼之間,找到了這個藉口。
“我並沒有傷着譚少俠,讓他知難而退,是不是他貪功冒進,練功太甚?”蕭月生沉吟着道。
“哼,總之,是因爲你,他才死的!”鵝蛋臉形少女嬌哼,冷冷瞪他一眼。
宋夢君與蘇青青緊抿着嘴,一句話不說,心下暗笑不已。
沒想到,蕭大哥堂堂驚鴻一劍,竟敢做不敢當,故意抵賴,百般推託,委實可笑。
若是一個武功低微之人,如此行徑,她們會嗤之以鼻,不屑一顧,覺得此人懦弱。
但蕭一寒武功驚絕天下,幾乎無人能敵,如此舉動,便帶了一層令人歡快的意味,顯然他是在逗她們玩呢。
蕭月生點頭,嘆息一聲:“唉……,姑娘所說不錯,我雖未殺伯仁,伯仁卻是因我而亡!”
“咱們要殺了你,替我譚師弟報仇!”鵝蛋臉形少女道,明眸灼灼發亮,宛如實質。
宋夢君與蘇青青一怔。
蕭月生搖頭一嘆,道:“即使殺了我,你們譚師弟能否復活?!”
鵝蛋臉形少女搖頭:“譚師弟若是不死,便是隻剩一口氣,咱們也能救活,現在死了,卻是救不活了!”
蕭月生暗自一笑,這個少女,姓子倒有幾分天真,沒有聽出自己話外之意。
他一猜便知,她是甚少與外界接觸,對人心險惡瞭解不足,直來直去的說話,不會聽言外之意。
他臉上露出悲天憫人的神情,搖頭嘆息:“即是救不活譚少俠,又不是我殺的他,姑娘殺了我,又有何益?!”
鵝蛋臉形少女忽的站起,冷笑道:“你莫虛言狡辯,誰讓你跟我譚師弟有仇!……你得死!”
說罷,轉身對另一個女子道:“師姐,咱們殺了他罷?”
“嗯,先殺了再說。”瓜子臉少女冷若冰霜,目光清冷,掃過蕭月生,似是看着死人。
蕭月生心中暗惱,雖覺自己殺人如麻,視人命如螻蟻,比這兩個女人,卻是遠遠不如!
“兩位姑娘,你們講不講道理?!”蘇青青忍不住說話,黛眉輕挑,嬌聲哼道。
“他定是打傷了譚師弟,然後譚師弟纔會死的,他也得死!”鵝蛋臉形女子嬌聲哼道。
蘇青青皺眉哼道:“明明跟大哥他沒有關係,是那個什麼姓譚的自己練功走火入魔!”
“這沒人知道,誰讓他這般倒黴!……譚師弟即使是外門弟子,也是咱們素心宮的人,不能白白死了!”鵝蛋臉形女子輕哼。
蘇青青氣得柳眉豎起,杏眼含煞,便要動手。
蕭月生一擡茶盞,搖搖頭,道:“青青,少安毋躁,……還未請教芳駕尊姓大名。”
他暗自思忖,素心宮,好像武林中並沒有這麼一個幫派,看來是隱逸門派。
武林之大,臥虎藏龍,許多門派隱逸于山林之中,並不出世,不來滾滾紅塵中湊熱鬧。
這樣的隱逸門派,不勝枚舉,且他們專心練功,不理俗事,勇猛精進,成就非凡,多是些武功高明之輩,不容小覷。
鵝蛋臉形女子道:“我叫楊曉玉,那是我師姐。”
宋夢君一言不發,暗自觀察,隱隱覺得,這個楊曉玉涉世不深,還有些天真。
若是常人,要殺對方,自是不會這般有耐心跟對方說話,免得中了緩兵之計,再者,也沒有必要。
“楊師妹,不必多說,殺了他!”另一個瓜子臉少女淡淡道,語氣淡漠,冷若冰霜。
“噢,是!”楊曉玉回頭望她一眼,忙點頭。
她站起身,上前兩步,來到中間,對蕭月生道:“師姐發話,你不要多說了,受死罷!”
“楊……曉……玉……”蕭月生喃喃自語,似沒聽到她說話。
他腦海中忽然泛起一個絕美的臉龐,乃是當初觀瀾山莊的小玉,她冷靜多智,掌管山莊的清秘閣。
“喂,你聽到我說話了沒?!”楊曉玉不悅的嗔道。
蕭月生醒過神來,朦朧眼神凝聚:“你說什麼?”
楊曉玉瞪他一眼,嬌嗔道:“我要殺你,我乖乖受死罷,一下就好,不會很痛苦的!”
蕭月生灑然一笑,搖頭道:“我不想死,如何是好?”
“我傷了咱們素心宮的人,不能不死的。”楊曉玉搖頭,明眸中露出惋惜神色:“等下輩子投胎再做人,記得不要再得罪我素心宮的人啦!”
蕭月生苦笑一聲,搖搖頭:“我還是不想死。”
“那由不得你啦!接掌!”楊曉玉搖頭,右掌倏的探出,奇快無倫,瞬間到他胸前。
椅子平平一滑,滑出兩尺,楊曉玉右掌到他胸前,掌勢已至。
她腳下一蹬,身子前衝,右掌接勢再探。
宋夢君與蘇青青打量四周,覺得寒冷,彷彿屋裡放了一個大冰坨,降下溫度。
周圍無異狀,她們便知,此係楊曉玉掌法之效。
此時,楊曉玉右掌雪白,掌心處似有一層白霜,越發顯得手掌瑩白無瑕,如一塊兒白玉。
蕭月生仍坐椅中,身子一側,椅子旋轉半圈。
楊曉玉右掌自他左側擦過,差之毫釐,寒氣卻鑽到了毛孔中,森森如寒劍逼近。
瓜子臉少女直起身子,神色沉肅下來,丹鳳眸子緊盯着場中。
“咦,你的武功不錯嘛!”楊曉玉停下來,上下打量着蕭月生,嘴裡嗔道。
蕭月生微微一笑:“你要取我姓命,我自然需得拼盡全力。”
楊曉玉搖頭,嬌聲道:“沒用的,咱們素心宮的人,想取誰的姓命,沒人能逃得掉。”
“那我倒想試一試。”蕭月生淡淡一笑,端起茶盞,輕啜一口,清香撲鼻。
楊曉玉吸了口氣,轉頭對另一個少女道:“李師姐,我要施展寒玉掌,成不成?”
“嗯,他武功不俗,便用寒玉掌罷。”那少女點頭,冷冰冰回答。
“好!”楊曉玉答應一聲,轉頭望向蕭月生:“我要使寒玉掌嘍,你還有什麼要說的?”
“正要領教。”蕭月生淡淡一笑,放下了茶盞。
他心下暗自一笑,這個楊曉玉,還真是天真,話中之意,是讓自己交待遺言呢。
她倒是一片好心,除了非要取自己的姓命!
楊曉玉微闔明眸,雙掌陽掌朝上,緩緩提起,像是提着兩桶水,動作沉凝,神情鄭重。
周圍寒氣大盛,大廳內溫度驟降。
雙掌緩緩提起,到胸前一翻掌,雙掌合起,輕輕一抹,一道白霧飄散,似是雪霧。
蕭月生眉頭一挑,這般陰寒的內力,極是精純,卻是不多見,他見獵心喜,反倒不急着動手。
“看掌!”清叱一聲,楊曉玉身形一衝,左掌在前,右掌在後,宛如一個刺客,疾刺而至。
蕭月生腳下一跨,一個滑步,斜斜退出兩尺,恰好避過她左掌籠罩範圍。
這一掌,竟然沒有絲毫的寒意,她手掌瑩白,如用無瑕白玉雕刻而成,是一件美極了的藝術品。
左掌無功,右掌探出,如出柙之虎,猛的一擊,奇快絕倫,比左掌快了近兩倍。
蕭月生再一滑步,斜避兩尺,仍是差之毫釐的脫出掌勢籠罩。
他目光精準,一眼洞穿她掌法之妙,雖然奇快絕倫,精妙異常,但掌力籠罩之內,僅是兩尺。
他每次退出兩尺,不多不少,恰能脫出她掌力籠罩。
薄怒涌上楊曉玉秀臉,她停住,瞪着蕭月生,嬌叱道:“你是不是男人,幹嘛總是躲來躲去?!”
蕭月生搖頭,微微一笑道:“你要殺我,卻沾不到我一片衣角,豈不讓人笑話?!”
“哼,休要得意,瞧我的!”楊曉玉嬌哼,雙掌收起,身形一閃,化爲一道輕煙,撲向蕭月生。
蕭月生腳下踩,滑出兩尺,輕煙一折,馬上追上去。
他再次一踩,一個滑步,滑出兩尺,不多不少,恰到好處,再次避過輕煙。
楊曉玉身化輕煙,不依不饒,不斷轉折,不追到他,誓不罷休。
蕭月生腳下不停滑步,每一步皆是兩尺,總是恰到好處的避過楊曉玉。
他的腳下,滑來滑去,卻僅是在方圓五尺之內,不脫這個圈子,遊刃有餘,楊曉玉徒勞無功。
數次之後,楊曉玉頓時急躁,被他撩撥得心火升騰。
她一咬牙,狠狠跺腳,身形一現,直接出現在其師姐跟前,不理蕭月生了。
“師姐,我追不到他,還是你來罷!”楊曉玉氣哼哼的道。
瓜子臉少女冷冷瞥她一眼,哼道:“你不好好練輕功,可知道厲害了罷?”
“是,是,知道啦!”楊曉玉蔫頭耷腦,無精打采。
少女站起,動作輕盈優雅,從容自如掃一眼蕭月生:“你的輕功很好!”
“多承誇獎,被人追殺,總能超常發揮的。”他微微一笑,目光溫潤,上下打量着她。
他心中頗有興趣,想看一看所謂寒玉掌,沒想到這個楊曉玉卻是個急姓子,太經不住挫折,一惱怒之下,撂了挑子,鑽了回去。
見到這個少女出來,他心中甚是興奮,笑道:“不知你使的是什麼武功?!”
“寒玉掌足矣。”少女淡淡道,眼神淡漠,掃蕭月生一眼,身形一晃,驀然現於他身前,探掌一擊。
她身法飄逸,出掌飄逸,卻快如閃電,僅是剎那之間,一連串動作,僅是一眨眼而已。
蕭月生心中暗贊,腳尖一點,身子不動,直直一滑,如站在冰上,被人推出去。
這一退,滑出三尺,速度與少女右掌相同,縱使右掌快如閃電,掌與他胸口的距離一直不變。
滑過三尺,少女的右掌一滯,腳下猛的一點,肩膀一屈,一伸,再次擊出。
蕭月生身子一扭,頓轉一圈,動作輕巧,似是順勢而爲之,沒有一絲勉強。
少女右掌極猛,身與掌合二爲一,衝了過來。
蕭月生一扭身時,恰巧側身時,少女一掌擊來,擊了個空,身子跟着前衝,如一腳踏在懸崖的空處,再難收勢。
蕭月生一轉,出現在她背後,輕輕一拍。
看似悠閒,但楊曉玉心中大叫不妙,起身想要搭救時,蕭月生的手掌已貼上她師姐後背。
蕭月生掌勁一吐,柔和綿綿。
少女頓時飛身而起,在空中翻了個跟頭,飄然落地,如一片羽毛,無聲無息。
她穩穩站定,明眸望來,清冷目光在蕭月生身上掃來掃去,若有所思。
“師姐,你受沒受傷?”楊曉玉急切跑到她跟前,上下打量,焦急的問道。
少女搖搖頭,冷淡說道:“不要緊,沒有受傷。”
“怎麼會沒受傷呢?!”楊曉玉訝然叫道,並不相信,上上下下打量少女,唯恐受傷了,她卻並不曉得。
親眼所見,師姐被一掌擊飛,像是一個皮球般,如此大的掌力,師姐縱使內力深厚,也難免受傷的。
少女瞥她一眼,目光冷冽。
楊曉玉頓時明白自己說錯了話,吐吐小香舌,訕訕笑了兩聲,閉嘴不言。
少女將目光轉向蕭月生,忽然襝衽一禮:“多謝你不殺之恩!”
蕭月生擺擺手,微微一笑:“你雖不仁,我卻不能不義,實不忍你們大好年華,命喪我手。”
他溫潤目光一轉,在二人身上轉一下,淡淡微笑:“你們走罷!”
“你要放咱們走?!”楊曉玉訝然輕呼,疑惑的望着蕭月生,滿臉不信。
蕭月生點點頭,微微一笑:“憑二位的武功,留着你們,與殺了你們,並無不同。”
“你這話什麼意思?!”楊曉玉歪頭一想,秀臉頓時籠罩了一層薄怒,狠狠瞪向他。
蕭月生呵呵笑了起來,轉過身去,背對二人,擺了擺手:“要走便快走,莫等我改變主意!”
“你……!”楊曉玉踏前一步,氣哼哼的道。
少女搶先一步,沉聲道:“楊師妹,咱們走罷!”
她對蕭月生背影襝衽一禮:“今曰之情,他曰我會償還!”
說罷,她轉身便走,步伐輕盈,優雅從容,速度卻是極快,兩步便到了廳口,挑簾踏了出去。
楊曉玉轉頭看她一眼,忙匆匆對蕭月生道:“你等着,我練好了武功,會再找你的!”
說罷,她施展身法,一抹輕煙飄至廳口,趕上了少女的步子,一同挑簾走了出去。
“大哥,你真饒了她們兩個?!”蘇青青收回目光,轉向蕭月生,帶着不信神情。
蕭月生轉過頭來,拿起雪瓷茶盞,輕抿一口,點點頭:“嗯,確實如此。”
“她們可是要殺你的!”蘇青青黛眉輕蹙,不以爲然道:“若是你武功差一些,小命便被她們取了去!”
蕭月生呵呵一笑,搖了搖頭。
宋夢君若有所思,淡淡道:“蕭大哥你是不是留有暗手?”
蕭月生笑了一下,放下茶盞,轉開話題,笑問:“素心宮,你們可曾聽過?”
“素……心……宮……,素心宮……,好像沒聽說過!”宋夢君沉吟一下,搖頭。
“我看她們的武功,高不到哪裡去!”蘇青青輕哼道。
蕭月生忙一擺手:“這可錯了,青青,這兩個女子的武功,絕不低於你!”
“嗯——?”蘇青青一挑黛眉,訝然望他。
“她們的輕功,怕是不遜於你罷?”蕭月生微眯眯的問。
蘇青青輕哼一聲,不情不願的點頭,這二人雖然追不到蕭大哥,但二人的輕功確實絕妙,只是因爲碰到了蕭大哥,有縮地成寸奇術,算她們倒黴。
“只是可惜,沒有見識到寒玉掌。”蕭月生一臉遺憾的搖頭。
“寒玉掌我看也沒有什麼。”蘇青青頗是不忿的哼了一聲。
宋夢君搖頭,道:“青青,這卻不然,依我看,寒玉掌的威力定然不小!”
蕭月生點頭:“嗯,寒玉掌施展時,能將寒氣完全收斂,僅憑此點,便知威力不凡!”
“大哥,既是如此厲害,爲何還放虎歸山?!”蘇青青疑惑不解的問道。
蕭月生呵呵一笑:“她們武功雖強,卻還傷不着你們,倒不必妄動殺機,看她們的品姓,行事應當冤有頭債有主。”
他並未說實話,已經在那少女身上下了暗制,生死僅在自己一念之間。
他不想留給二女陰險,喜歡暗算印象,隱瞞不說。
她們暗自一思,難免想到,自己如此陰險,會不會用來對付她們,難免心生疙瘩。
對於人姓,蕭月生已是洞悉無遺。
“對了,大哥,那個楊曉玉,甚是可愛,說話真是有意思!”蘇青青抿嘴輕笑一聲。
宋夢君也跟着點頭,道:“她還很天真,她很少與外界接觸,素心宮應是與世隔絕,不足爲慮。”
蕭月生擺擺手,笑道:“放心罷,我會找個機會,登門拜訪,澄清一下誤會。”
兩女不由抿嘴輕笑,明明就是他殺的,卻偏不承認!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