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彎新月在雲層中若隱若現,藉着微弱的月光,燕驚寒三人很快來到了河邊。
燕驚寒放眼望去,就見這條河有三丈來寬,有一條小船停靠在河邊,小船裡有一片船槳和一堆很破舊的漁網,再無其他東西。
“爺,我們只能暫且屏息躲在水裡,爺,您的身體行嗎?”清風知道自家爺中了藥,有些擔心爺的身體。
昨日的時候,黑風就已經確認燕驚寒就在楚雲的馬車上,但清風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動手的機會,只能和黑風遠遠地跟着。
雖然百里川在馬車周邊佈置的很多人手,但以清風的功夫和黑風的速度,想避開那些人並不是難事。
今日清風遠遠就見楚楚上了馬車,而且還聽到了他們說話的內容,清風知道機會來了,便和黑風一路跟隨,果然在晚上的時候,楚雲要進馬車裡吃乾孃,清風判斷楚雲肯定會給爺吃東西,清風便趁此機會讓黑風用叫聲通知爺,他知道以爺的睿智肯定會知道他們來救他了,只要爺和楚楚下了馬車,他就讓黑風用王妃給的炸藥炸了那輛馬車。
一開始確實是像計劃的那樣,清風遠遠就見自家爺出來了,但看着爺是被人扶着出來的,清風知道爺肯定是中了藥,在沒有拿到解藥之前,想帶着爺突圍出去,根本就不可能。
爲此,清風乘黑風炸馬車之際快速查看了周邊的地形,路邊的樹林枝葉稀鬆,無法隱身,樹林旁有一條小河,倒可以屏息躲在水裡暫且避上一避。
之前,清風一直不知道自家爺的身體狀況,此時見自家爺渾身無力,不由地開始擔心躲在水裡的這個想法到底可不可行。
“沒事,你扶我下去。”燕驚寒知道自己中了軟骨散,渾身無力,但屏息半個時辰,燕驚寒覺得自己應該可以做得到。
“是!”見自家爺如此說,清風扶着自家爺快速下到了河裡,燕驚寒屏住呼吸沉入水中。
“公主,您不下去避一下?”清風見楚楚站着沒動,看向楚楚問道。
之前,楚楚去寒王府見藍翎的時候,清風隱在暗處見過楚楚,而他從楚雲和那名男子的對話中已經猜到楚楚是南嶽的公主,但他見她幫了自家爺,也還是以禮相待,
楚楚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在猶豫憋氣的話會不會影響她肚子裡的寶寶,想了想,覺得應該不會有什麼影響,便把身上的包袱快速扔到河對岸的草叢裡,隨後跳入了水中,屏息沉入水底。
見自家爺和楚楚都躲好了,清風隨即跳上了那條小船,對坐在河邊的黑風道:“黑風,過來!”
黑風站起來,縱身一躍,跳到了船上。
“趴下,不要動。”清風拍了拍黑風的腦袋,讓黑風趴了下來,隨後又把那一堆破舊的漁網蓋在了黑風的身上,蓋好之後,清風看了看,覺得那些人應該看不出來了,這才抱着包袱一個飛身來到了河對岸,把包袱藏到了草叢裡,這才下到了河裡。
“記住,不要發出聲音。”清風又對黑風交代了一句,這才屏息沉入了水中。
黑風閉着嘴巴趴在船上一動不動,遠遠看去就是一堆破舊的漁網。
“人呢?可能往那邊跑了,追!”
一陣腳步聲從黑風的耳邊掠過,黑風沒有發出一絲的聲音。
一炷香的時間後,黑風透過漁網就見一道白色的身影慢慢朝它這邊走來,黑風依然靜靜地看着,沒有動,也沒有發出聲音。
白色的人影慢慢來到河邊停下了腳步,眸光輕輕掃了腳邊的小船一眼,嘴角帶着一抹玩味的笑。
半個時辰後,清風把頭慢慢伸出了水面,當他睜開眼睛猛然看到站在岸邊的百里川時,頓時一怔,緊接着就想提醒自家爺,但百里川微微一笑,身形一閃,一把便把清風抓上了岸,扔給了快速出現在他身後的黑衣人。
“驚寒,公主,出來吧,這條河的四周我已經佈滿了人,除非你們有遁地之術。”百里川落回了岸邊,輕笑着開口,聲音在這寂靜的夜裡更如同天籟之音。
燕驚寒和楚楚都是練武之人,耳力不同於普通人,二人雖然在水中,但還是把百里川的話聽了個清楚,知道再躲也無用,便快速地浮出了水面。
“驚寒,要不要爲師拉你上來?”百里川向燕驚寒伸出白希修長的大手。
燕驚寒沒有出聲,只深深看了依然溫潤如玉的百里川一眼,伸手抓住岸邊的水草,咬着牙,慢慢爬上了岸。
“驚寒,你這是何苦呢?只要你乖乖聽爲師的話,爲師不會爲難你的。”百里川居高臨下地看着燕驚寒,白衣飄飄,嘴角含着一絲淺笑,似乎連看向燕驚寒的眸光都帶着柔柔的笑意。
燕驚寒依然沒有出聲,爬上岸便更沒有一絲動的力氣了,他知道百里川既然都親自來了,此時此刻他根本沒有一絲逃跑的可能,只能以後從長計議。
楚楚並不認識百里川,但從百里川的話中,楚楚知道他是燕驚寒的師傅,而且燕驚寒八成是被他給擄到這裡來的,但聽着他稱呼自己爲公主,楚楚心中知道她估計和燕驚寒一樣恐怕也是逃不掉了。
百里川見燕驚寒閉着眼睛,不理會自己,笑了笑,看着依然在水中的楚楚道:“公主,你莫不是想我派人把你撈上來?”
“那就不勞您大駕了。”
楚楚從看到百里川的第一眼,就知道眼前的這個男人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對於這樣的一個人物,她最好不跟他發生正面的衝突,先看看他想幹什麼再說。
楚楚慢慢遊到了河對面,上了岸,撿起自己的包袱,一個飛身,乖乖地來到了百里川的跟前。
“看來公主很懂得審時度勢。”待楚楚來到自己的跟前,百里川笑着道。
“那是自然,我向來知道識時務者爲俊傑,閣下到底想幹什麼,直說吧。”楚楚把包袱背在肩上,抱着子虛劍看着百里川道。
“既然公主都問了,那我也可以提前告訴你一聲。”百里川說着輕輕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緊閉着雙眼的燕驚寒,嘴角又揚起一絲玩味的笑。
看着百里川的神色,楚楚秀眉皺了皺,心中頓時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公主,相信你也知道了驚寒的身份,我讓驚寒做你的駙馬爺,如何?”百里川如畫的臉上掛着溫潤的笑,似乎真的在徵求楚楚的意見一般。
但楚楚心中卻是咯噔一聲,她知道他根本就不是在徵求她的意見,他只是在告訴她一個結果罷了,楚楚一時沒有出聲,看向了燕驚寒。
“你做夢!”燕驚寒的聲音有氣無力,但依然帶着讓人無法忽視的強勢,瞬間睜開的眼睛更是帶着凜凜的寒光!
百里川並未惱,輕笑了一聲,看着燕驚寒道:“驚寒,我早就跟你說過,一個人若想無敵,那他就必須拋棄一切弱點,在你成婚之前,我確實沒有找到你致命的弱點,但自從你和那丫頭成婚之後,她慢慢就成爲了你的弱點,而現在,她就是你致命的弱點!”
百里川見燕驚寒並沒有什麼反應,又是一聲輕笑,接着道:“驚寒,那丫頭雖然本事不小,但你覺得她一個人會是我的對手嗎?”
說完,百里川便不再開口,他相信以燕驚寒對藍翎的在意,他一定會擔心她,這對他來說就足夠了。
燕驚寒冷哼了一聲,“在我看來,你不是翎兒的對手纔是!”
燕驚寒自然知道藍翎在單打獨鬥方面不是百里川的對手,但即便如此他也不會承認,百里川想用這一點來要挾他,簡直就是做夢!
“驚寒,想不到你也會自欺欺人。”百里川笑着說了一句,又道:“驚寒,你若對她如此放心,你大可以不聽我的話,只是到時候你不要後悔就行了。”
說完,百里川轉過身,對身後的黑衣人道:“來人,帶公主和駙馬去換衣服!”
“是!”
兩個黑衣人快速來到燕驚寒的身旁,一左一右扶起了燕驚寒。
“我自己會走!”楚楚冷冷地看了看朝她跟前走來的兩名黑衣人,擡腳往前走去。
見爺被帶走了,黑風猛地從船上站了起來,就要往百里川的身上撲去,百里川並未回頭,一道凌厲的掌風瞬間劈向了黑風,黑風“噗通”一聲掉進了河裡。
“黑風!”
燕驚寒和清風的聲音同時響起,清風被兩名黑衣人押着動彈不得,燕驚寒僅僅能轉過頭看向河面。
見黑風再也沒有浮出水面,水面上的血跡越來越多,燕驚寒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黑風是三年前他的翎兒偷偷送給他的,它陪了他三年,今日,它卻爲他而死,想到這些,燕驚寒的心一陣陣抽痛。
燕驚寒猛地轉頭看向了百里川,眸光冰寒徹骨,“百里川,黑風之仇,我記下了,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後悔你所做的一切!”
“好,爲師等着那麼一天。”百里川笑了笑,快步往前走去。
清風傷心不已,原來在王府的時候,黑風在清風的眼中就是一隻傲嬌的狗,它從不拿正眼瞧他,他也從沒有把它放在眼裡,但經過了這七天,清風真正見識到了黑風的神速,黑風的聰明,黑風的勇敢,他已經把它當成了可以和他一起生死與共的兄弟,但如今,它卻被百里川一掌劈死了,而他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什麼也做不了。
心中的悲痛瞬間變成了眼中熊熊燃燒的怒火,清風恨不能用他的眸光把百里川給當場凌遲!
“還是省點力氣吧。”百里川輕輕掃了一眼清風,冷哼了一聲,隨即聲音一沉,“帶走!”
楚楚轉頭看了看河面,心中一陣惋惜,她早就看出來那條狗不是普通的狗,雖然她並沒有被綁了手腳,但百里川出手的速度快如閃電,等她發現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真是可惜了那麼好的一條狗。
隨後,黑衣人帶着燕驚寒楚楚清風跟着百里川很快離開了河邊,而就在他們離開後不久,黑風慢慢從水裡爬到了對面的岸上。
黑風爬上了岸,便趴在了地上,大口地喘着氣,不時有血跡從嘴角慢慢地流下來,顯然,黑風雖然撿回了一條命,但依然受了很嚴重的傷。
黑風在地上趴了一會,鼻子聞了聞,慢慢地爬到了清風的包袱旁邊,兩隻前爪抱着包袱,用嘴使勁把包袱咬爛,包袱裡頓時露出了一個小鳥籠,鳥籠裡有兩隻很小的小鳥,一隻羽毛是紅色的,一隻羽毛是白色的。
兩隻小鳥看到黑風“嘰嘰”地叫了兩聲,似乎並不害怕。
黑風用爪子在鳥籠的門上抓了抓,片刻後,鳥籠的門打開了,兩隻小鳥飛了出來,黑風朝着白色的小鳥“汪汪”叫了兩聲,嘴裡的血跡噴到了小鳥白白的羽毛上,隨後,黑風便倒在了地上,閉上了眼睛。
兩隻小鳥並沒有立即飛走,看着黑風又“嘰嘰”叫了幾聲,見黑風沒有一點反應,片刻後,才拍拍翅膀,快速地飛向了天空,很快便消失在夜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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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天剛矇矇亮,常年靠打漁爲生的餘老漢老兩口來到河邊準備收放在河裡的蝦籠,二人遠遠就看見黑風躺在河岸邊上。
“老頭子,那是狼還是狗?死的還是活的?”餘老漢的妻子丁氏膽子比較小,拉着餘老漢的衣角,不敢再往前走。
“這裡哪來的狼?一定是一條狗,你若害怕,你在這呆着,我過去看看。”餘老漢說着快步往黑風的跟前走去,丁氏雖然害怕,但她又不放心餘老漢一個人過去,也還是緊緊跟在了餘老漢的身後。
兩人很快來到黑風的跟前,餘老漢蹲下身,仔細地看了看。
“這是一條狗,它受了傷,但它還活着。”餘老漢說着站了起來往四周看了看。
“老頭子,你看什麼呢?你難道想把這條狗帶回家?”丁氏驚呼出聲,她一點都不喜歡狗,而且這條狗看起來這麼嚇人。
“這條狗一看就是一條難得的好狗,死了太可惜了,我去找點草藥,你去把家裡的板車拉過來。”餘老漢對丁氏吩咐了一句,就往遠處走去。
“老頭子!”丁氏叫了一聲,見餘老漢並不理會自己,自顧自地找着草藥,嘆了一口氣,只能回家去拉板車,這條狗這麼大,他們不用板車根本沒辦法把它弄回家。
……
因爲孃親懷有身孕,藍翎只是白天趕路,晚上便讓人提前包下一家客棧歇息。
這一日天剛亮,藍翎已經起身洗漱完畢,推開窗戶,看着窗外空無一人的大街。
已經過去了八天,清風沒有一點消息傳回來,藍翎心中不免有些着急,而百里川自從出殯那一日出現後再也沒有出現,這讓藍翎不禁懷疑百里川是不是已經走了,他若是走了的話,他去了哪裡?他是不去往驚寒去的方向?
藍翎暗暗思索着,這時就聽見“嘰嘰”兩聲鳥叫,很快就見翠紅飛了回來,藍翎心中頓時一喜,但當她看見緊跟在翠紅身後的翠雪時,藍翎心中咯噔一聲,快速地伸出手,讓翠紅翠雪落在自己的掌心。
翠紅翠雪是藍翎專門養的傳遞消息的鳥,相當於信鴿,但它們的速度要比信鴿快得多,而且體型較小,不容易引起別人的注意。
這一次,藍翎讓清風和黑風去找燕驚寒,不但給清風帶了她做的炸藥還給清風帶上了翠紅和翠雪,並且告訴清風,找到驚寒就放翠紅回來,若是看到百里川就放翠雪回來。
如今翠紅和翠雪都回來了,而翠雪的羽毛上更是有點點血跡,藍翎的心沉了又沉。
再加上沒有在翠紅和翠雪的腿上發現小竹筒,藍翎已經可以推斷出,清風和黑風找到了驚寒,但並沒有能救出驚寒,而且還被趕去的百里川傷了。
藍翎微微思索了片刻,把翠紅翠雪放到桌子上,快速從一個木盒裡拿出一個小瓷瓶,倒出一些她轉門爲它們配置的食物,看着翠紅翠雪吃。
從翠紅翠雪吃的量上,藍翎可以判斷出翠紅翠雪多長時間沒有吃東西,也就可以推斷出它們在天上飛了多長時間,再乘上它們的飛行速度,藍翎就可以估算出當時燕驚寒離她有多遠。
見翠紅和翠雪不吃了,藍翎快速計算了一下,燕驚寒和百里川離她至少有一千里的路程。
一千里?
藍翎暗暗思索,追風日行千里,她若騎着追風去追的話應該不要兩天的時間,而從這裡到北寧的京城,走得慢的話至少需要一個月的時間,若一切順利,等她救回了驚寒他們,她應該還能在她爹孃到達北寧京城之前趕上他們。
而百里川正和驚寒他們在一起,他應該就不會親自來對她爹孃動手,只要不是他親自來,藍翎倒不懼怕他手下的其他任何一個人。
想到這些,藍翎把翠紅翠雪踹進自己的懷裡,只露出它們的腦袋,快步出了房間,來到爹孃的房間門前,敲了敲門,“爹,娘,是我。”
“翎兒,進來吧。”上官戰出聲,此時他和玉碧落已經起身了。
藍翎快速推門進了房間,見畫兒正在爲她孃親梳理頭髮,隨即快步來到畫兒的身旁,接過畫兒手裡的活,讓畫兒退了出去。
“翎兒,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要跟我們說?”
知女莫若母,玉碧落看着銅鏡裡秀眉微微蹙着的女兒,知道女兒肯定有什麼心事。
藍翎幫孃親把頭髮綰好,這才拉過自己爹孃的手,小聲道:“爹,娘,我已經知道驚寒在哪裡了,我要去找他,不過你們放心,我一定能在你們到達京城之前趕上你們。”
一聽,玉碧落和上官戰對看了一眼,玉碧落急忙道:“翎兒,娘不放心你一個人去。”
“娘,您放心好了,我會保護好自己的,再說百里川肯定想不到我已經得到了驚寒的消息,路上不會有多少危險,等找到了驚寒,我會見機行事,同時我會讓一個人來假扮我,迷惑百里川的視線,跟着你們繼續往京城去,不過,爹爹,我怕我一走,表哥就會發現,您要幫我把表哥看住了。”
藍翎知道她可以讓凌霜流雲他們聽她的安排,但慕容笑塵絕對不會聽她的,她去哪裡,他肯定就會跟着去哪裡,爲此,藍翎知道她必須把慕容笑塵這個大麻煩給解決了,此時,她便把這個艱鉅的任務交給了她爹爹。
上官戰輕輕拍了拍玉碧落的手,“落兒,我相信翎兒的能力,你就放心吧。”上官戰說着看向藍翎,道:“至於你表哥,我有辦法把他一直留在身邊,你就放心去吧。”
“你倒是放心得很!”玉碧落咕噥了一句,話語中明顯對上官戰如此輕易就答應藍翎一個人去救燕驚寒很是不滿。
上官戰笑了笑,“落兒,我一直都相信我們女兒的能力,她可以做好她想做的任何一件事情,想信我。”
“爹爹,謝謝您。”藍翎趴進上官戰的懷裡輕輕說了一句,漂亮的剪水秋眸中覆上了一層霧氣,只爲她爹爹全然的信任。
玉碧落輕嘆了一聲,“罷了,你要去就去吧,自己多加小心就是了。”
“謝謝娘!”藍翎從自己爹爹的懷裡退了出來,蹲在自己孃親的面前,拉着孃親手,不忘叮囑道:“娘,您要答應我,不可以胡思亂想,多想想自己肚子裡的寶寶,好不好?”
“好,娘等你回來。”玉碧落使勁點了點頭。
隨後,藍翎安排妥當,讓翠紅翠雪在空中引路,騎着追風趕往南嶽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