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微羽聞聲一怔，目光隨之投落在了那個小小的白色藥瓶面。
看起來……那個瓶子似乎有些眼熟。
好像是之前在唐栩栩朋友圈的照片裡看到的那個藥瓶——
因爲瓶子剛好滾到了沙發邊，莫微羽垂手可以撿起來，所以下意識的……她俯下身要去撿。
只是還沒等她的指尖觸及到瓶子，霍霆琛先一步把藥瓶撿了起來，隨後放回到了自己的口袋裡，動作顯得有些倉促……似乎不是很想讓她看到或者接觸到。
莫微羽伸手撈了個空，便收回來了。
坦白說，他寧願藏着掖着也不願告訴她的事，她也沒多大興趣再去關心。
不過是看他露出了少見的緊張表情，纔不免生出了幾分好……便用一種漫不經心地口吻，隨意地調侃了一句。
口吻依然是不變的譏誚，好似他們之間只能用這樣的語氣對話了。
“怎麼……連藥都要隨身帶着，你該不會是正值盛年得了絕症吧？那還真是天妒英才、藍顏薄命啊……”
“不是什麼要緊的大病，”
霍霆琛淡淡扯了下嘴角，似乎也沒放在心，“死不了。”
莫微羽輕嗤一聲，不以爲意。
“放心，算你真的得了什麼絕症，那也跟我沒有關係……以前我或許還會心疼一下，現在算了，自然有別的女人爲你牽腸掛肚，用不着我來費這個心……我不會在乎的。”
聽到最後那幾個字，霍霆琛知道她不是在說氣話。
她一直都是這樣的，不會騙人，也不屑騙人……她說了不會在乎，那是真的不在乎。
念及此，霍霆琛忽然突兀地笑了下。
不知想到了什麼。
莫微羽不願意跟他多費脣舌，便開口催問了一句。
“說吧……你把人都支開，到底想說什麼？”
霍霆琛緩緩蹲下身，目光落在了她手的手腕，雖然已經經過了細緻的包紮，層層疊疊地裹着紗布，看不到底下的傷口……但在他的眼前，卻始終浮現着剛纔進門的時候，第一眼所看見的那一幕。
慘烈得超乎了他的想象，讓他一下子揪住了整個心臟。
男人不急不緩，並沒有立刻回答莫微羽的問題，只是擡手輕輕撫她受傷的手，溫聲問道。
“疼嗎？”
“疼啊……當然疼……”
莫微羽低低嘆了一聲。
“血肉分離、皮開肉綻……怎麼會不疼呢？”
聞言，霍霆琛只覺得胸口輕輕抽動了一下，不是撕心裂肺的那種疼，卻也綿密得彷彿被針紮了幾個來回。
他微微低下頭，把臉頰貼到了她的手心，彷彿只有直接地觸摸到她的肌膚，才能感覺到她的存在，纔能有那麼一些真實的感受。
他剛纔，是真的嚇到了。
莫微羽下意識想要抽開手，但到底沒有抽開。
她也是怕痛的，霍霆琛攥她的力道不輕，她要是強行抽開……剛剛纔凝結的傷口恐怕又要裂開了，她纔不想無端再遭一次罪。
霍霆琛貼着她的掌心，細細摩挲了一陣，方纔輕啓薄脣，開了口。
“是我不好……我不該把手機放在茶几，不該不接你的電話……讓你受傷，是我的錯。”
男人的聲音緩慢如流沙，輕輕拂過耳畔，彷彿能觸動到心絃。
如果不是心臟已經結了痂，佈滿了厚厚的血痂，她大概會因爲他的這番話潸然淚下……可惜現在，她的臉便只剩下了淡漠和麻木，沒有感動，也沒有嗔怨。
只是覺得有些可笑。
笑他的捉摸不透，也笑他的善變……
以前她只當自己看不懂他，現在看來……大概連他自己，都看不透自己的心，不知道自己真正要的是什麼。
真是可憐。
卻未必能換來旁人的同情，至少她並不同情他，一點也不。
握着女人細細軟軟的手，指尖泛着微微的涼意，但總還有些溫度……霍霆琛把薄脣湊過去，在她的指腹輕輕地吻着，眉眼間盡是溫柔，濃得像是化不開。
“微微，再給一些時間，我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案……好麼？”
大概是因爲霍霆琛很少用這種商量的語氣和她說話，莫微羽不由微微怔忪了一下。
但很快，她眼角噙了幾分哂然的笑意。
意識到霍霆琛是爲了秦若芊在她房間裡放毒蛇的事……在同她商量，向她‘求情’。
她沒有回答，而是反問了一句。
“你知道……當我以爲自己快要死了的時候，最後想的是什麼嗎？”
聽到這話，霍霆琛明顯頓了一下，默了默，才從喉間輕輕地溢出三個字。
“是什麼？”
“我在想……”
莫微羽垂眸對男人的視線，眼尾揚起一抹弧度，好似在說什麼有趣的事情。
“但願下輩子，不要再遇見你了。”
一句話，莫微羽語調不重，聽在霍霆琛的耳……卻是字字誅心。
他緊繃起下頜，滑了滑喉結。
深邃的瞳孔緊緊縮起。
像是用了極大的力氣，才剋制住胸口急劇涌的血氣，沒有此發作出來……只目光灼灼地盯着眼前的女人，盯着那張令人又愛又恨的俏麗面容。
這個世界，大概也只有她會對他說出這種無情的話。
也只有她傷得了他。
彷彿要把他先前加諸在她身的痛楚，放大百倍再償還到他的身……他應得的，卻還是覺得她太過狠心。
偏她這樣虛弱，他又發作不得，只能張口在她的指尖咬了一下。
力道不算重，卻也不是很輕。
莫微羽霎時吃痛，‘嘶’地倒抽了一口冷氣，蹙起眉心下意識抽回了手。
“不許這麼想。”
男人霸道地開口，用一種命令地語氣要求她，幼稚得像是一個心智不全的孩子。
莫微羽瞪了他一眼，腮幫子有些鼓。
顯然是生氣了。
男人轉而握住她另一隻沒有受傷的手，同她十指相扣，交握在了一起，誓言般低聲道。
“我們下輩子還要在一起，下下輩子……生生世世，都要做夫妻。”
莫微羽作勢要掙開他的手，卻反而被他握得更緊……她還要掙扎，卻是整個人都落入了男人的懷抱裡！
房門外。
見霍霆琛這麼久都沒出來，秦若芊沉不住氣，當下走前打開了房門！
“琛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