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玉香沒坐多久,齊銘的乳孃親自送她到門口,來時帶了一籃子新鮮果蔬,走時提着兩提錦盒,待人一走到拐彎沒了影,家丁就過來跟齊銘的乳孃悄聲說道:“這到底是來送禮的還是來沾便宜的,蘇家也不派個差不多點的婆子過來……”
齊銘的乳孃斥責了幾句不要背後議人,兩家是未來親家,萬不能說這種話。
回去後,齊大夫人就說去看看齊銘,乳孃伺候着往齊銘的書齋去。
齊銘的書齋在他的院落東廂房,窗櫺大開着,遠遠的就能瞧見書案前埋首凝眉的齊銘,貼身的小廝在旁邊伺候着茶水,一聲不發靜悄悄的,只要是有人從這邊路過,便就能瞧見認真苦攻課業的齊銘。
齊銘的神色是那樣的認真,每一個面部細微的表情變化,都讓人感受得到他對課業的鄭重。齊銘的乳孃站在齊大夫人身邊,回想到方纔那蘇家的柳嬤嬤說的話,心裡說不出來的難受。
再一扭頭看齊大夫人,齊大夫人的眼角也是紅紅的。
齊銘的乳孃就暗暗拽了拽她的衣角。
齊大夫人忙收了收心神。
有下人過來給齊大夫人和乳孃見禮,然後笑着往齊銘的書房看了看:“大少爺已經在書房待了不小會子了,也該休息休息了。”
齊銘的乳孃就笑着給了賞,然後讓他們停下手裡的活計譴下去,等院裡清淨後,齊銘的乳孃就指着書房道:“銘哥兒這麼努力上進,誰說這不是倩姐兒的功勞?”
“我就是看他對蘇家四小姐的重視,才重新答應去做她的施禮人。一個家是否和諧,並不是只靠女子是否嫺德就可以做到的。居家過日子。兩口子恩愛心在一處去,嫺德固然重要,但這一點更重要。”齊大夫人感慨萬千地道:“一家之主若是不喜愛他的妻子。他的妻子一定能夠感受得到,得不到自己夫君的喜愛寵愛。婚前再是嫺德的人,婚後的生活也會慢慢把她變成一個面目可憎的刁婦。”
齊銘的乳母點頭,眼睛溫和惆悵,始終不離齊銘的身影。
齊銘埋首書案前,腦子卻是讀不進去,心裡一直在想着怎麼整理好話該怎麼去跟母親說纔好,突然聽到房門一響,就見自己的母親和乳孃一併進了來。
兩人面含微笑而入。齊銘的乳孃很快就遞了個眼色把屋裡伺候的小廝摒退下去。
乳孃在齊銘的書房裡逛到書架前看她自己的,把空間騰出來給這對母子。
齊大夫人把齊銘拉到桌几前,噓寒問暖的問他最近有沒有多注意休息,不要一直往死裡讀書,要勞逸結合云云。
齊銘點頭,眼睛珠子卻是四下不安的亂掃。
那邊齊銘的乳孃在書架對面,隔着書本子看見齊銘的表情,心裡就是一嘆。
就聽齊大夫人溫聲道:“你和蘇倩的好日子,選出了幾個,後年三月和七月。有兩個好日子。”見齊銘心不在焉,齊大夫人眼神一黯,又道:“再不然就是明年。我覺得有點早……”
一聽這話齊銘眉心皺的更緊了,但卻始終不發一言。
“怎麼?你這麼想着早點把蘇倩娶回家中?那就聽你的,你選一個日子就是,只是人家蘇倩今年纔剛剛及笄,人家父親母親舍不捨得把蘇倩這麼早的就嫁了人?”
齊銘快要聽不下去了,只覺得臉上實在掛不住,火燒一般的難堪,但是再不說要等到何時,他的語氣甚至有些慌張。道:“我,我本也並不急。我也想等明年參加一次鄉試試試看,要是能有幸掛榜。倩姐……她也更有些光……可是……”可是要等到一兩年之後,蘇瓊那邊又怎麼辦,蘇倩有光明正大的婚約光光鮮鮮的可以等,蘇瓊可要怎麼等?
他吱吱唔唔的,說了又只說一半,齊大夫人聽了也便明白齊銘怎麼想的了。
半晌後,齊大夫人決定硬起心腸來。
她低聲道:“你是不可能今年就把倩姐兒娶進門的,這麼急的操辦,你不知道外面會怎麼議論。”
齊銘一聽這話當即就再也不能鎮靜了,突然握住了母親的手,眼神裡盡是羞愧和煎熬,聲音顫抖着連句鋪墊的話都沒有,就把和蘇瓊兩次相遇的來龍去脈以及從蘇瓊那裡知道的細節全部一股腦兒的給齊大夫人講了一遍。
聽着兒子句句都在維護蘇瓊,又句句都是對蘇倩的歉意,再看着兒子眼睛裡的血絲,齊大夫人打心底裡心疼的不行。
“她配不上你啊孩子……”半晌後,齊大夫人嘆道。
齊銘激動的不行,手也發抖,道:“母親,這哪來配上配不上一說,孩兒不能做那不負責任的人啊!”
齊大夫人心裡本來就有氣,那柳玉香在她面前的語氣和自信,她活了這把年紀,不用深想也知道蘇瓊和齊銘那天賞月園的事也是有貓膩的,柳玉香口口聲聲說當時是一場誤會,誰也不知道誰的真正身份,齊銘現在說的是全怪他當時沒有及時走開,結果成了這樣一出事。
可她無論如何都不相信蘇瓊在賞月園的時候,真的不知道齊銘的身份。
就算退一萬步,她真的不知道。但是孤男寡女的,她就不怕把她自己耽誤了?而如果她知道,那就更糟糕,這種連自己姐姐的丈夫都搶的姑娘,可怎麼娶回家裡!
可是自己的兒子卻偏偏是這麼的單純!
齊大夫人不想灌輸太多黑暗的道理給自己的兒子,但又矛盾的希望自己的兒子能把眼睛擦亮一點,一肚子的話憋在腹中,卻不忍開口。
齊大夫人沒有吭聲。
齊銘的表情緩和下來,柔聲道:“確然她是庶女,可心地卻是真的善良。”想了想後,齊銘還是說了出來:“那天在賞月園的時候,蘇家九小姐撞見了,我得了空趕緊退了出去,當時蘇家九小姐那樣子是要把事情壓下去的,可最後卻是走漏了風聲,蘇府傳的不成樣子,她都還想着千萬別讓我承認,怕拖累於我。”
見齊大夫人還沉默不應,齊銘又道:“蘇府裡現在謠言滿天飛,她這麼善良,卻被嫡出的妹妹欺負成這樣也沒有抱怨什麼,我如果不負這個責任,別人又要怎麼看我?縮頭烏龜毀人清譽?那我和那陳曲星又有什麼兩樣?”
“胡說八道!你怎麼能拿自己跟那混賬比!”齊大夫人無奈的氣道:“有些事情不能只看表面,你不要這麼急着下結論……”
“不管事實到底如何。”齊銘硬了聲:“這個責任,我不能不付!”
齊銘的乳孃這時站到了書架旁,插嘴道:“銘哥兒,夫人做事總是爲你好的。”
“爲我好,就讓我自己決定!”
齊銘的乳孃還要再說,齊大夫人做了個不要再說的手勢,轉頭低聲問齊銘:“那你告訴我,你想怎麼樣?”
齊銘嚥了咽口水,鼓起勇氣大聲道:“我要娶她!”
“不行!”齊大夫人的聲音也是斬釘截鐵。
“母親……”
“你當初要娶蘇倩,現在蘇倩還沒過門,才過了多久啊,你就又要娶蘇瓊?你讓倩姐兒的臉放哪裡?蘇家的臉放哪裡?你要是現在敢把這話說出去,咱們和蘇家以後就成敵人了!”齊大夫人氣的上氣不接下氣。
“我娶她做妾也不行?”齊銘急道。
“做妾?你一個人娶蘇家兩個女兒,一個做妻一個做妾?你真以爲這世上有娥皇女英?你是不是想以後你自己家犬不寧!”
“蘇瓊和蘇倩的關係很好,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樣!”齊銘急着辯解:“難道我非得把蘇倩的婚約退掉,改成蘇瓊才行?”
“你敢!”齊大夫人快氣瘋了,退了蘇倩的婚,他當這是玩呢?兩家還不得動起手來!蘇倩哪裡還禁得起這再三的是非。
“母親!”齊銘都快要跪下了,哀求道:“您仔細想想,現在蘇家傳成那樣,我若是付了這個責,蘇老爺和蘇夫人也會覺得我是個有擔當的,若是真的死不承認這回子事,他們二人心中又該做何想?一切不該發生的已成定局,若是咱們裝着不知道不知情的,你以爲蘇老爺和蘇夫人心裡就樂意嗎?到時只是面子上不撕破,心裡肯定是恨着我們的啊!”
齊大夫人聽得一愣。
這孩子,這彎彎他倒是繞得過來!正經該清醒的地方怎麼就那麼糊塗!
但正如齊銘所說,這事確實還就是這麼回事。
現在齊家就是這樣進退兩難。
其實齊大夫人心裡怎麼會不明白。
要是真的不打算讓蘇瓊進門,柳玉香就被她掃地出門了,自己也就不會過來。
只是她太生氣,倒不是氣自己的兒子,氣的是自己的兒子被人惦記,被這樣的女子惦記!
“母親,您……您去蘇家一趟吧。”半晌後,齊銘看着自己母親的臉色軟了下來,弱聲道。
“我去找人家要人?說你要納蘇瓊做妾?”齊大夫人氣道。
“娘!”齊銘急的都換了稱呼,“您去給蘇瓊做及笄施禮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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