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蘇葉打扮的像個挑夫一般,面色臘黃,加上她身材瘦小,戴了個發舊的氈帽,遠遠的看去就像個營養不良的半大的老頭。
白子胥滿意極了,送蘇葉上了僕人的馬車,後面跟着打扮也一樣不起眼的楊毅和楊楓之,何然不會功夫不怕被人瞧出異樣,就跟在蘇瓊的旁邊,像個管帳的,同時也起個監視的作用。
車隊啓程。
林佩雲不能去外面送,怕被人瞧出異樣,畢竟蘇瓊是被趕出去的,今天出府,對外也是一個蘇瓊收拾東西出門的模樣,她不能送,人在廳堂裡哭的不成樣子。
那天晚上她就不同意的,可拗不過蘇葉。
當時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可是後來越想越覺得太過兇險。
蘇葉可千萬莫要出事纔好。
蘇太夫人想勸她別哭了,可是又覺得自己心裡發虛,最後終是厲了聲色:“哭,就知道哭,就不能辦點吉利點的事!真要是擔心,就去佛堂給菩薩燒幾柱香求菩薩保佑九兒,也比你坐在這裡就知道哭強!”
蘇太夫人說完,就拄着拐錘着地走了。
林佩雲看着她離去的背影,她當然聽得出來蘇太夫人的意思是讓她去蘇太夫人院子裡的佛堂燒香,定然也是有話要對她說。
可她就是不想去。
她讓李媽媽收拾了一下,整理了一下心情,去玉華寺了。
不管蘇太夫人說什麼,又有什麼用。有什麼意義。
有再大的苦衷,也比不過眼前的現實。
苦衷這個東西算什麼東西?
沒有用。
做出來的事纔是實在。
給菩薩上過香,誦過經之後,林佩雲覺得心裡這才稍稍有些安定之感,剛剛放下經文,寺院的沙彌就走了進來,遞了封信給林佩雲:“夫人,府上的姑爺剛剛來過,得知您正在爲九小姐祈福便就沒有打擾,他留了封信給您。不打擾了。”
沙彌走了。林佩雲一愣,起初還以爲是齊家又出了什麼事不可。
纔打開,一看見字,她就是一愣。
後而迅速的看了一遍之後。她從震驚到激動。後而竟是落下淚來。
她扭過身對着菩薩重重的磕了幾個頭:“我九兒能有這麼好的夫君。謝菩薩,謝菩薩!”
而與此同時,一輛不起眼的甚至是有些破舊的馬車。晃晃悠悠的不遠不近的跟着蘇瓊車隊,駛出了桐州城。
……
離開桐州,離開魯南。
蘇葉覺得自己來到這個世界之後,是第一次出門。
雖然之前在定州那麼久又回來,但是這次纔有真正出門瞧了一瞧的感覺。
她真真的覺得,有些悶。
若是放在現代,她這樣身家的千金,且不說自己的生意做的有多大,單單是父親曾經就是桐州首富這一條,她只怕都早已環遊過世界兩三遍了。
現在,奇怪的是,她似乎也沒那麼想離開桐州。
這種感覺說不清道不明,興許是知道這個時代的女子的身不由己,也深深的體會到她這個身體肩上的責任,桐州,真的讓她有種家的感覺。
哪怕這個家,讓她沒有挽救的。
哪怕她並不喜歡。
也許歸屬感就是這麼奇妙吧,哪怕不喜歡,也要保護。
不挽救的保護。
此時正值秋季,有時會看見漫山遍野的秋菊,金黃明燦,似金。
何然每天都會在用過飯上路的時候過來蘇葉這邊彙報蘇瓊的情況,得知蘇瓊確實老老實實沒有小動作,蘇葉也覺得稍稍放了心。
何然卻道:“她這麼正常,會不會有詐?”
蘇葉皺眉思索了一下,後而道:“應該不會,我要跟着來,是那天晚上臨時決定的,她根本就沒有想到,也更來不及做什麼手腳,而且,我如果真的有什麼事,或者她這次口是心非沒有按照她說的做到,她孃親還在桐州,她這邊做什麼,她孃親在桐州就得受到懲罰,她再是混賬,現在身邊也就只剩下陳妙姍而已,以後還有用得着陳妙姍的時候,她總不可能連她的親孃都不要了。”
到了陝南境內的時候,蘇瓊才和蘇葉有了交談。
“要和他們斷絕往來,這次這一筆生意是必須要做的,不交出貨來,他們不會就這麼放過我們,我要去悅州取貨過來交易……”
“七小姐,你莫要耍花樣……”楊楓之皺了眉。
“我沒有!”蘇瓊都急了:“我說過的話一定會算話的,都到了這個地步了,我哪裡還敢繼續下去?說實話,再多的錢也比不上做蘇家的小姐來得實在!我自己心裡有數哪個對我更有好處!”
她話說的這麼直白,楊楓之自然不好再說什麼,只是擡眼看了看蘇葉,蘇葉思量了一下,後而道:“讓楊毅跟你一起去。”
楊毅聽後就突然站了出來:“還是讓楓之跟着七小姐去,我留在這裡。”
這安排,蘇葉當然明白。
這羣隊伍裡,一大半都是蘇瓊的人,七八個白子胥的人,留楊楓之在這裡,雖然安全係數很高,但是楊毅這麼做,自然是要他親自守着蘇葉,纔會放心。
楊楓之怎會不明白他父親的安排,立即沉聲應是,跟着蘇瓊向悅州城內行去。
這一等,卻是從下午等到了天黑。
就算有再多的貨物,也沒道理不出來了。
蘇葉皺了眉:“去把蘇瓊留下的幾個人審問一下。”
白子胥的護衛無聲的退了下去。
不一會,一個小廝被丟到了蘇葉的面前。
他怕的五官都跟着扭曲了,戰戰兢兢地道:“……小的,小的真的不知情啊,以前,以前都是把貨都存在悅州的,悅州城裡有……有莫家小三爺安排的人把守的……每次等蘇七小姐和莫家小三爺來了提了貨就可以出城……小的,小的真的不知道這次爲什麼這麼久……”
蘇葉問了一些細節問題,才知莫澤衡抽不開身之後,蘇瓊最近幾次來悅州,都是隻身一人,而且幫會那邊似乎已經隱隱知道蘇瓊是把貨物藏在悅州的。
蘇葉皺了眉,對何然道:“有楊楓之在,蘇瓊和他身邊的人不可能把楊楓之制住的,她如果這麼做了,對她不會有半分的好處,我擔心可能出了別的差子。”
何然和楊毅這時已隱隱覺得不太妙,立即便要請命去城內查探。
“何然你留下,”蘇葉言罷就對白子胥的幾個護衛說道:“我和楊毅進城,你們都不要跟來,我們這支隊伍分化很厲害,你們必須留在這裡把蘇瓊的人盯死了,何然你不能跟着進去,萬一發生什麼事,還需要你在後方接應。”她看着何然的眼睛,鄭重地說道。
那眼神裡,是肅重的託付。
白子胥的這些護衛,她還並不瞭解,而且和她也沒有相處的默契,況且這些護衛也並不知道這件事具體的細節,總要有個知情的人在纔好,而且何然非常機靈,最合適不過。
儘管如此,儘管何然明白,可他又怎麼放心得下?
“九小姐,讓楊毅叔帶上一個護衛去查吧,您就留在這裡吧!”何然不同意。
“不行,沒有人比我更瞭解蘇瓊,如果萬一真的是她在搞鬼,你們一定應付不了。”蘇葉說着就起了身:“我這一身裝扮不會出問題的,而且還有楊毅在,不用擔心我的安全問題,你們一定要嚴守這裡,如果一個時辰後我們沒有出現,直接報官。”
“報……報官?”那被抓來的小廝當場癱軟在地。
報官,意味着蘇瓊做的勾當就要大白於天下,那可是掉腦袋的事!像他這樣的小名小卒,不過是掙個油水錢,竟是要連命都搭上了?
蘇葉見他如此,也只是冷冷的看了一眼而已。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你也知道這罪名有多大了,富貴險中求,不是讓你搭上命去求,再大的財富也沒有命重要!你們最好在這裡祈禱我一個時辰內平安無事的回來,若大家都能平安渡過,以後可要擦亮眼睛摸着良心做人!”
蘇葉這番話說完,人已經和楊毅一起向城門的方向走去。
而那個小廝,失魂落魄的坐在地上,已是抖的不成樣子。
悅州比起定州來有些相似之處。
都算是交界處,因此外來往來的人比較多,流動人口相對來說都比較複雜。
正是因爲如此,悅州的發展也如桐州很相似,都算是比較繁榮的城。
按照小廝畫的地圖,蘇葉和楊毅找起來那個不引人注目的衚衕並不難。
走到近前,楊毅的神色謹慎了起來。
蘇葉跟在後頭,看見那半破的門果然半合半閉。
楊毅沉着面,悄悄的伸手準備去推門。
蘇葉緊跟在他身後,看見楊毅的另一隻手撫上了腰處——那裡是他藏放貼身匕首的地方。
不知爲何,蘇葉突然覺得耳根發麻,一種有些恐懼的不祥的預感剎那之間突然襲面而來。
她剛要張口,突然脖頸被人勒住,同時,口鼻被人用帕子極快的捂住,當她嗅到一股異香之後,心中才剛剛暗叫一聲糟糕,兩眼就已經開始發花,渾身的力氣也漸漸的被抽乾了一般。
她想大叫卻是不能,而已經來不及,楊毅已經推開了那道門,一腳邁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