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矇矇亮的時候,兩人回到了破廟。空氣很潮,悶得人喘不過氣來,似乎憋着一場大雨。
楚流光呆呆望天,不言不語。自從被狗咬着屁股追出來後,回到破廟這裡,她保持着這個姿勢,已有三柱香之久了。
搖光想了想,伸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沒動靜。再伸手晃晃,還沒動靜。牙一咬,顫巍巍的再晃一次,手剛晃過鼻端,發傻的某人突然跳起:“滾!你他媽的敢用一隻臭襪子晃老孃!”
搖光長鬆一口氣:“我要不晃你,我哪知道你是不是被狗咬傻了?”呃,他嘛時候這麼賤了?非讓人罵着才舒服?
“去死!反了你了!別跑!給我站住!”楚流光跳起便追,臭襪子的味道回味無窮。
“不站不站就不站!”搖光扮個鬼臉,倒退着跑。身後,有道驟起的亮光,一閃而逝。
楚流光猛然站住,直到那熟悉的亮光再次閃逝的時候,臉色陡變,用盡全身力氣的吼着:“搖光!快回來!”
那一夜,便是如此的亮光,將他們殺得倉惶逃竄。
“回來?我才.......”話剛出口,神經陡然甭緊,後退的身體剎那間如同一支出弦的利箭,倏的射回,一把抓住呆若木雞的楚流光飛速奔向破廟後方。
與此同時,殘破的廟牆轟然倒塌,幾個全身裹在黑布裡,藏頭縮尾的傢伙一個個的手持利劍飛身挺進。
“你.......你........”
感覺着耳邊呼嘯風聲,楚流光緊緊接着他纖弱的腰身,震驚非常。
第一次感受這樣的空中飛速,楚流光徹底震憾!
“別出聲!”
搖光臉色沉凝,沒有半點停頓的身形,左拐右拐,眨間眼竄到破廟後方,直挺挺的衝着廟牆一頭撞去。
楚流光驚恐的閉眼,只聽‘嘩啦’一聲悶響,豆大的雨點突然便撲啦啦的砸了下來,一股潮溼的泥土氣息撲鼻而至。
“我靠!神仙啊!你居然能穿牆!”睜眼一看,身後的廟牆之上,一個大大的黑洞正張牙舞爪的似要將兩人再度吞噬回去。
“給我閉嘴!”搖光抹把汗,腳下一晃,差點絆倒。直接將楚流光一把扔到背上,將身形展開到了極致,黑着臉,三下兩下便竄入了濃濃郁鬱的山林之間。
甫一入林,身子卻一個翻滾,帶起落葉無數,沙沙作響。楚流光剛鬆一口氣,便覺身子猛然滑出,眼前枝葉亂翻,剛欲驚叫,一隻不大不小的手,突兀的捂了上來,身子也剎那間落入一個略顯冰寒的懷中。幾乎是同時,滑出的身子陡然下沉,直到摔在一團極其鬆軟的東西之上,這才停下。
一屁股坐實,楚流光終於鬆口氣,再擡往上看,已有兩米有餘。身下,是一堆積了不知多少年的腐爛落葉。
汗!
幸虧有它啊!否則,看姑奶奶不扒了這臭小子的皮!楚流光大張着嘴巴驚魂未定的想,卻壓根不去想,眼下敵強我弱,便是跳崖能保個命的話......靠!呸呸呸的烏鴉嘴,誰他媽沒事想跳着崖玩啊。
“別出聲!”
低低的警告帶着濃濃的犀利,搖光沉着的鬆開了她的腰,仔細聽着上面的動靜。楚流光渾身一僵,不僅那滿腹的牢騷生生的嚥了回去,更是緊張得大氣不敢出一口。
頭上的雨點子啪啪的打在兩人的頭上,剎那間溼個透徹,窈窕的身子玲瓏畢現.......終於憶起來,就在剛纔,她這身子可是被他緊緊的給抱在懷裡直到滾進這坑洞裡來才徹徹底底的放了手的。
俏臉忽然一紅,扭頭望向那個趁機吃豆腐的臭小子,瞪得眼珠子都要掉下來,硬是不敢吱出一聲。
現在的情況,恰值那生死一瞬間!
“該死的!兩人一組!給我進去搜!”
井然有序的腳步聲刷的停在耳邊,一聲暴怒的咆哮怒吼出籠,隨之奔襲的數十名黑衣人令行禁止,剎那間刀光閃閃,一個個如同無人之境般飛身入林。
典型的亡命之徒!
楚流光喉間乾澀,此情此景便是比不上前世的槍林彈雨來得危險,但絕對夠得上驚心動魄!
“噓!”搖光濃重的鼻息噴在她的耳邊,沉聲低語:“忍!”
忍!
單單一個字,剎那間便淹入雨潑之聲,可就是
這麼一個字,隱含了多少的無奈,與仇恨。
搖光晶亮的雙眸漸漸籠上一層淡淡的獰猙。
等着吧!有朝一日,這猶如喪家之犬一般的逃亡生活,終有一天,會如數奉還!
楚流光忍不住的打着寒戰。他眼中的神色,她一覽無遺,而她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在她看來,眼前這個無論是年齡還是心態都尚不成熟的他,居然會如此的令她吃驚,隱忍!
寧欺白鬚公,莫欺少年窮!此話,當真有理!可是.......楚流光的小心肝嗵嗵的縮了兩下!老孃欺負他這麼多次,以後要不要對他好點呢......
嗯嗯,剛剛的“豆腐事件”還要不要朝他報復呢?這是個很大的問題。
呼------!
就在此刻,林風驟起,本就粗魯的雨點斜打入林,更有一種雨打芭蕉不死不休的聲勢之感。而即便是以楚流光這般不入流的耳力,居然也能聽到一些長劍入地的聲音。可想而知,這幫人憤怒到了何種地步。
幸虧啊,咱這個洞還算是比較深的。
“頭兒!這裡有個洞!”
說話間,有人站在了頭頂,楚流光一巴掌蓋在了嘴上,這烏鴉嘴!
搖光瞪她一眼,這個笨蛋女人!這個時候還敢胡來!
“刷!”
長劍刺入,一通亂攪,洞裡的兩人緊緊的貼着洞壁,大氣不敢出,甚至連呼吸都幾乎停止。
“笨蛋!姓曲的是什麼人?他可能會躲在這裡等死嗎?再看看這個東西,這裡可能進人嗎?”
氣急敗壞的聲音暴躁的吼叫,楚流光聽得出來正是先前的那個頭兒。
“是.......頭兒英明!”很無恥的馬屁聲。
“蠢貨!還不趕緊給我追!雨這麼大,他又帶着人,絕對跑不了多遠的!”頭兒的語氣鬆動了許多,看來這一通馬屁還是很受用的。不過,勢在必得的這麼一副架勢卻是整得楚流光頭皮發麻。
“是!”
一隊整齊的應聲,“嗖嗖”數聲,剎那間便已無人。
楚流光大鬆一口氣,渾身發軟的癱在了地下,抹一頭冷汗:“媽呀!我的親孃耶!可算是走了!”
“別出聲!”一隻手掌忽的掩了上來,帶着冰涼的水意,搖光的小臉分外嚴肅。
呃?
正疑惑不解間,一道勁風忽然掠過,那羣人居然又折了回來:“該死的!看來真不在這裡!分頭追!一定要趕在他們相會之前,找到他們!”
“是!”
凜冽的殺氣漸漸遠去。搖光終於才鬆一口氣,滿頭冷汗的一屁股坐下。楚流光則是連發汗的力氣都沒有了。
恰在這時,“咔!”的一聲,天空驟然一聲霹靂,暴雨再度升級,這才發現渾身的衣服已然溼透。不知是汗水,還是雨水,順着衣服的褶皺緩緩的往下滴落。
楚流光的小臉已然煞白,抖抖嗦嗦的身子更是盡數淋溼,誘人的嬌軀若隱若現,差點連心都跳了出來:“真是狡猾啊,差一點點就.......”
“是啊,若不是........”搖光擦着滿頭的冷汗轉過了頭,只看了一眼,便如遭雷擊,瞠目結舌的說不出話來。
“若不是什麼?你倒是說啊!”楚流光不明所以的催促着,忍不住打了個寒戰,抱緊了身子。
該死的天氣!下這麼大的雨。
“若......若不是我提前有所準備,今天絕對就死在這裡了。”眼神裡四下亂竄,就是不敢看向楚流光,而若不是這空間有限,搖光幾乎都要像一隻見了貓的老鼠,抱頭鼠竄了。
“準備?什麼準備?對了,我還沒問你呢。爲什麼他們會自己走?洞口到底有什麼?”楚流光蹦的跳起,仔細的看着洞口,全然不知在她這跳起的一瞬間,胸前的玉兔是多麼的搖搖欲墜,令人垂涎。
搖光的眼睛更不敢亂瞄了。
“說啊!你到底準備些什麼了?我怎麼看不出來?喂!說你呢,看什麼看!”伸長着脖子催促着,這妞眼都看疼了,也看不出個所以然。
“想知道嗎?”搖光乾咳一聲,很是心虛的側過了眼。
楚流光大眼一瞪:“廢話!”
........
“喏,就是這個東西。來這破廟住的
第一晚,我便四處查看了地形,剛巧又發現了這個洞,於是我便又加工了一下.......”
雨終於是停了,搖光指着洞口向着很不滿意的楚流光解釋着,尤其是在臨近洞口的枝葉末節中,一張不大不小的蜘蛛網正在傲然的懸掛着,上面幾滴水珠,異常的圓潤。
“哼!自作聰明!不就是一個小小的蜘蛛........嗎?”僅僅鄙視一聲,楚流光突然便愣了。
蜘蛛?洞口?
貌似,好像哪個朝代的哪個皇帝啊,就是在還沒成事的時候被一隻小小的蜘蛛救了的?
搖光拍着雙手站起來,呵呵一笑:“這下想明白了吧?多虧了有這隻小蜘蛛呢。要是沒有它的這張網,指不定我們今兒個就被人給搜出來了!”
楚流光已經全然明白了:“所以,當一入林,你就不走人道的滾着進了洞?”想起之前的那道無論是身法速度,還是分寸拿捏都相當到位的小小人影,楚流光壓根就不敢相信這一切全是眼前這個小屁娃子一手使出來的。
而當時如果只要稍稍的蹭破了那道蛛網一點點一絲絲,或許,現的她就不可能好好的站在這裡了。
想到這裡,楚流光忍不住一身冷汗。真是太懸了。可是,這個搖光,貌似也不可小視!
“這個當然!也不看是誰教出來的!我家少爺可厲害着呢!”對於楚流光的一點就透,小搖光很是得意的表着功,而如果有着小尾巴的話也早翹天上去了。楚流光隨口哼了聲,緊接着眉眼一挑:“所以,你就趁此機會一飽眼福了?”
“那是.....啊!不是!”察覺不對的搖光趕緊擺手,堅決否定。楚流光哪肯饒他?直接縱身撲上,不由分說的一頓胖揍!
揍完了,楚流光恨恨的一甩手:“說!那些追殺你們的黑衣人到底是什麼來路?原原本本的告訴我!若有一句謊話,我就讓你直接跟豬投一個孃胎去!”
凌府---------
“幻空,終於找到她了!昨天有人看見她在城中出現!”方少軒匆匆進門,抑制不住心中的興奮,‘啪’的一聲將手中的畫像拍在了桌子上。凌幻空長身而起,一把抓過眼畫像,妖瞳驟然眯起。
畫像之上,那天姿國色的絕色少女媚惑衆生,嫵媚生姿,一雙剪水迷瞳卻又異彩連連,純真萬分。
“嗯!還有一件事。剛剛我進門的時候,好像晴兒公主已經到門口了........”瞄着那國色天香的絕色佳人,方少軒幸災樂禍的又加了一句。
“砰!”一拳打在桌子上,凌幻空臉色發青,“該死的!怎麼來這麼快!此事交給你安排!這公主,我是絕對不會娶的!”
呃?
笑容僵在臉上,方少軒叫苦連天:“喂!女皇陛下看上的是你!關我什麼事了?”
凌幻空充耳不聞的甩手走人,壓根就沒想到他這麼不負責任的一甩手,日後,竟是給自己捅了個天大的麻煩。
與此同時,某個陰沉的地下暗室之中,殺氣森然,戾氣滿布。大羣的黑衣死士單膝跪地,大氣不敢喘出一口。當中一人高居主位,面無表情直視底下衆人,‘叩叩’的指節不斷敲擊着堅實的桌面。聲音雖輕,卻聲聲入耳,殺機盈然。
良久,叩擊聲陡然一頓,主位之上一聲冷笑:“好好好!真是太好了!”話音未落,啪的一聲手起掌落,怒吼:“蠢貨!區區一個逃犯竟累得你們窮追半年而毫無進展!我要你們還有何用?!”
“嘩啦”一聲,掌下木桌化爲一地碎屑,可見震怒異常。
“主......主人息怒!請再給我們最後一次機會,一定會將曲然抓住!”一人硬着頭皮上前求情,心裡猶如十五隻吊桶打水一般的七上八上,滿頭冷汗。
他們的主子可是出了名的翻臉無情,心狠手辣的。要是一個不痛快,出手把他們全解決了,也不是難事。
“哼!也罷!就再給你們最後一次機會!而這次,我不止要抓住曲然,更要那個女人!否則........哼!”
難得的,主人居然是袍袖一甩,整個人森冷幽寒大踏步走出地下暗室。所有黑衣人無不長出一口氣,腿腳發軟,既慶幸自己躲過了這一場滅頂之災,也更爲以後的任務焦灼不已。
那個女人,豈是那麼容易招惹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