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晌午.
除在漢坤城留守少量駐兵外,馮石虎,雷傑英,白羽非領兵爲前鋒,似來自北方風暴,席捲大地前行,所過之處,蜀軍狼狽被逃穿,浮屍遍地.
漫長血途,似殘死蟒蛇,彎彎曲曲趴在地面,延伸數百里.
林楓,侯銘封,蒙闊等將領,浩蕩前行,不斷攻城略地.
數日中,燕軍不是在殺敵,就在追殺蜀軍路上,每次戰鬥規模不大,卻令蜀軍感到風聲鶴唳,草木皆兵,沿途前行,不敢停歇,沒有任何喘息機會.
征伐之時,林楓頒佈的三項策略,似鴻雁南飛,逐漸在合陽郡,海山郡,山陽郡,江山郡傳播,甚至合陽郡內,出現蜀軍逃離,百姓打開城門,夾道歡迎燕軍入城景象.
在燕軍出兵兩天後,探子在合陽郡南下一處小村莊內,找到在此補充給養的永王,溫知明,與數萬殘兵敗將.
連日逃亡,連日小規模征戰,這羣蜀軍境遇狼狽,不少兵卒蓬頭鬆,滿臉污垢,衣衫襤褸.
那些受傷兵卒,來不及治療,乾裂嘴脣透着血絲,傷口紅腫,流出膿血,甚至散惡臭.
兵器東倒西歪,隨意仍在地面,大口大口吃着幹餅,糟糠食物,不時,抓起旁邊破爛水漂,猛地牛飲.
張臣洛領兵趕來時,若非自探子口中獲悉,永王,溫知明在此,他深知懷疑自己闖進叫花子老巢中.
在探子引導中,自兵卒中,找到永王蹤跡.
此刻,永王靠在一處矮牆前,盔戎消失,滿臉污垢,看不清楚是淤泥,還是鮮血,手裡抓起烤雞,不顧髒兮兮,油膩膩手掌,撕下肉塊,塞進嘴裡.
張臣洛看到永王神情,神情驚訝,眼前的永王,就像個連續數日飢餓,突然被人施捨,得到肥肉的叫花子,那有昔日錦衣玉食,意氣風跡象.
“王爺,末將來遲,請王爺受罪!”張臣洛急忙行禮.
聞聲,永王擡起頭,瞥了眼張臣洛,依然狼吞虎嚥吃肉,兩日飢餓,他對手中食物的興趣,遠遠過張臣洛.
直到一隻燒雞進肚,永王手掌抹在後方土牆上,徐徐道:“張將軍,江北戰事如何?”
“回王爺,燕軍步步緊逼,據末將得知,距此最近燕騎,僅有不到二十里!”張臣洛彙報.
聞聲,永王面色一沉,略顯陰鶩和驚慌,詢問道:“王妃何在,是否找到她蹤跡.”
“王妃與韞將軍,在戰船中,等待王爺歸來,”張臣洛彙報,目光掃向四面,尋找溫知明蹤跡.
這時,只聽到遠方傳來溫知明興奮聲音,叫道:“王爺,此番收穫頗豐啊!”
張臣洛順聲望去,只見溫知明身邊,跟着數千兵卒,這些人手裡扛着麻袋,提着乾肉和還在滴血的雞,正匆匆走來.
看到張臣洛,溫知明面色中閃過一抹慚愧之色,旋即,甩掉手中血雞,闊步走來,道:“張將軍,可是燕軍殺來?”
“溫將軍,燕軍即將殺來,趕緊向戰船中轉移!”張臣洛提醒,靠近永王,前去攙扶.
就在這時,張臣洛視線無意躍過矮牆,只見矮牆後方,出現無數屍體,層層疊疊,全是手無縛雞之力百姓,數百屍體中,鮮血還在流淌,顯然剛剛死去不久.
頓時,張臣洛急忙收回目光,卻看到永王佩劍未乾血跡,慢慢低落.
攙扶起永王,冷眼觀望四方,看到不少兵卒身上有未乾血跡.
一時,煥然大悟.
屠村,奪食?
面不改色,心卻狂跳,與永王徐徐前行.
再看溫知明帶回的兵卒,手裡抓着食物,瞬時,徹底明白!
燕軍在各郡推行惠民政策,收買人心,永王逃亡中爲餬口,屠村殺人,種種暴行,與燕軍相比,簡直雲泥之別.
不禁輕輕嘆口氣,難怪蜀軍兵卒剛剛離開,百姓迅打開城門,夾道歡迎燕軍入城.
“全軍開拔,前往東方,渡船南下!”沉思中,郭嘯閔抓起抓着幹餅,狂喝道,手掌用力,幹餅粉碎,自手中落地.
一時,癱在地面,彷彿即將老死的兵卒,彷彿打了雞血,紛紛起身,跟着永王,溫知明向東而去.
張臣洛闊步疾行,穿過混亂的兵卒,找到郭嘯閔,詢問:“郭將軍,怎麼回事?”
郭嘯閔甩手手裡幹餅,抿了抿乾澀嘴脣,一副無力樣子道:“自離開漢坤城,兵卒****被追,夜夜被趕,身上無水無糧,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張臣洛擡頭望了眼前方疾行的永王,低聲咬牙切齒怒喝:“迫不得已,你們屠村殺人,郭將軍,你難道忘記我們出身嗎?”
郭嘯閔腦袋,慚愧,尷尬,無言以對,神態勉強解釋道:“一宿一日,九村,一萬三千人,我沒殺一人,若有隻言片語作假,天打雷劈.”
郭嘯閔,張臣洛,韞邵,皆出自漁村中,機緣巧合,成爲永王死黨.
三人不算名將,卻存建功之心,報國之念!
張臣洛知道,權力侵蝕,讓韞邵變得野心勃勃,敢慫恿永王奪取東宮.
不料,今日看到連郭嘯閔也對手無寸鐵百姓屠殺,不禁深感惡寒!
聽到郭嘯閔宣誓,張臣洛怒道:“如此慘無人道之事,何不阻擋永王!”
“永王身邊尚有兩千藤甲兵,溫知明爲保全兵卒,不聞不問,單憑我片言碎語,且不說,能不能勸說王爺,若消息泄露,會飢腸轆轆的兵卒,撕得粉碎.”郭嘯閔道.
“唉!”張臣洛緩緩嘆口氣,拍着郭嘯閔肩膀,瞟了眼矮牆後面屍體.道:“趕緊撤離,燕軍馬上殺來.”
前行中,矮牆後面層層疊疊婦孺屍體,讓張臣洛回想起戰死清源河畔的蜀軍.看着前方疾行的永王,情不自禁不寒而慄.
尚未登基,永王已對無辜者痛下殺手,若登基爲皇,無人束縛,怕鐵血屠刀,會指向任何讓他不順心,不順眼的人.
約莫半刻,蜀軍剛剛登上戰船,後方傳來隆隆馬蹄聲,大片燕騎殺伐而來.
登上戰船,永王暗暗慶幸,冷眸掃向倪晨君,韞邵,樑若薰,喝道:“薰兒,趕緊準備香湯,鎧甲,本王需沐浴更衣.”
樑若薰看到永王樣子,大吃一驚,花容失色.
何嘗料到,往日瀟灑不羈的王爺,會淪落這般處境,不禁花容失色,忙道:“王爺,稍等片刻,臣妾馬上準備.”
樑若薰不敢猶豫,吩咐丫鬟秀兒前去準備.
這時,韞邵闊步上前,向郭嘯閔詢問:“郭將軍,王爺究竟遭遇何事?”
郭嘯閔沉默不語,不知該怎麼說,難道在諸將面前,說王爺被燕騎逼得似喪家之犬,奪路逃亡,沿途爲苟且偷生,殘殺百姓奪食嗎?
永王擡頭,冷眸狠狠瞪了眼韞邵,視線轉移倪晨君身上,酷語質問:“倪將軍,江北形勢怎樣?”
倪晨君看永王沒有沐浴換衣念頭,急忙將近日來得到的消息,全盤道出.猶豫片刻,道:“王爺,末將提議,向皇上道明江北戰況,提醒朝廷在長江修建防禦,同時,建議皇上派遣軍隊,支援江北戰事.“
“沒錯,王爺,連日來,燕軍窮追猛打,根本沒有放過我們的念頭.“韞邵急忙道,旋即又說:“林楓在漢坤城內,推行優惠政策,快傳播,再不設法扭轉局面,我們在江北毫無立錐之地.”
窮追猛打,柳浦淳聞聲,似乎想起什麼,視線突然轉移樑若薰身上.
燕軍四處征討,攻城拔寨,除擴張領土外,難道與樑若薰有聯繫.
林楓當真要搶奪樑若薰嗎?
旋即,永王微微搖頭,打消這個念頭.
他征戰失敗,怎能把失敗怪罪在樑若薰身上,如此,還是不是男人了?
急忙收回目光,向倪晨君道:“倪將軍,當前戰船內,還有多少兵卒?“
聞聲,倪晨君毫不猶豫道:“回稟王爺,末將與張將軍合計,麾下僅有兩萬三千多勁卒,不過,藤甲兵還是有三千多.“
這時,柳浦淳目光轉移在溫知明身上,似乎詢問,溫知明急忙挺身而出,道:“王爺,末將麾下僅有三萬人,藤甲兵剩餘兩千多.“
聽到倪晨君,溫知明彙報,柳浦淳暗自吃驚,臨戰前,麾下十一萬精兵,百艘戰船,溫知明帳下六七萬兵卒,誰知,戰爭結束,剩餘六萬兵卒.
這樣,豈不是說,至少十萬蜀軍,戰死漢坤城與清源河嗎?
六萬驚慌失措,鬥志全無殘兵,面對自北方滔滔而來燕騎,柳浦淳不清楚單憑剩餘六萬殘兵,能不能抵抗燕軍鐵騎鋒芒.
何況,逃往中,戰車丟失,高盾遺落,蜀軍難以形成月牙陣,怕是沒有翻身機會.
一旦戰報傳回皇城,天子震怒,太子步步緊逼,朝臣落井下石,太子之位,與他漸行漸遠,連自身安危,也受到來自朝廷的威脅.
想起逃亡途中,人不人,鬼不鬼的悲慘遭遇,咬牙啓齒道:“林楓,林楓小兒,欺我太甚,有朝一日,本王定將你碎屍萬段,挫骨揚灰.”
今天兩章,昨天打賞那章,明早更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