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秀珍,是我負了你。”
“呵呵。我們都是半截身子入黃土的人了。說這些有的沒的幹嘛……”
“秀珍,二十年來,我一直沒有再娶,也沒有多看別的女人一眼。如果我當初勇敢一點……”
“勇敢,怎麼勇敢,跟我私奔?呵呵,楊三啊楊三,狗是改不了吃屎的。你看你那個好徒弟,跟你當年有什麼區別。你當我是瞎子看不出來麼?他一會兒抽空捏捏方芳的手;一下又在郝白麪前嬉皮笑臉;沒過幾秒,又悄悄跟紫陌眉來眼去。”
“這……”楊三暴汗,但又不得不替徒弟辯解,“他,他其實不是那樣的人……”
葉秀珍輕笑:“是麼,爲什麼你說這話明顯底氣不足?”
“我……”
“算了,你不用解釋。楊三,紫陌是我最喜歡的徒兒。我養她這麼多年,等的就是這一天。你徒弟跟我的徒弟好上了,他們時時刻刻在一起,你隨時隨地見到紫陌,就會想到我。楊三,你沒發現紫陌跟我年輕時候有些相似?”
楊三訥訥:“我沒太注意。”
“沒關係,你將來會注意到的。就算你注意不到紫陌,你還沒看到方芳那小丫頭一副跟定鮮于峰的樣子?
你還不知道吧,紫陌和她是親姐妹。當年在孤兒院我嫌她吵,不如紫陌安靜本分,纔沒要她。她們姐倆一張臉。呵呵,楊三,你那好徒弟無論與誰在一起,你都會時時想起我。”
她的神情,似是淒涼,又帶着欣慰,其中還夾雜着說不出的痛快。
楊三捉摸不透,問她:“那麼,現在我們是不是可以……”他的意思是,過了這麼多年,二人是不是可以言歸於好。
秀珍搖頭,決然道:“我們橋歸橋,路歸路。楊三,你將永遠活在失去我的陰影裡。”
楊三大爲緊張:“秀珍,你,你想幹什麼?”
“不幹什麼,我回去當我的隱士罷了。”她面無表情的轉移話題,“來來來,我對你的徒弟鮮于峰更感興趣。不是說他爹家破人亡麼,怎麼他還沒死?”
“咳咳……”楊三尚沉浸在傷感中,不料她話題跳躍得如此之快,一時不曉得該怎麼對答。
“他爹還關在牢房裡吧?”
“你!”楊三慌忙左右張望,“別聲張,拜託你千萬別讓他知道這件事!”
“呵呵,怎麼?難道是他媽和別人有一腿,陷害他爹坐大牢?”
楊三拿她莫可奈何,氣得臉色都變了,卻不敢重話說她:“哎!秀珍,你怎麼還像當年那樣任性。這些陳年往事,當事人都不追究了,你刨根問底幹啥?”
法事快做完了,吳小清在協助僧人們撤場,空氣安靜了許多。
離他們不遠的亂石堆之後,紫陌坐在地上,按着胸口,一顆心緊張得怦怦直跳。剛纔師師傅叫她傳話,她便覺得有些不對勁:師姐經常反覆強調楊三是壞人,雖然沒聽過師傅如此說起,想來這也應該是師傅的意思,哪知師傅居然叫她帶那麼
曖昧的話給楊三,能不引人好奇麼?所以她偷偷尾隨來偷聽了。
豈料一聽便聽到了兩個天大的秘密,叫她如何不慌亂。
葉秀珍見楊三不肯多說,心下生氣,板着臉道:“我冷了,下山去吧。”
楊三:“聊得好好的,我又哪裡惹你生氣了?”
秀珍也不說哪裡不和她的意,倔強如小女孩:“我就要回去。”
“好吧好吧,我知道你就是嫌我沒把鮮于峰家的事情告訴你。但是,秀珍,你也不是小孩子了,要明白有些事我真的不能說。一說了,我徒兒他好不容易正常的生活又要受到影響。他爸是龍灣曾經的首富又怎樣?把那陳年往事提出來作甚,要叫他去報仇麼?他小時候受的苦難已經夠多了,我只希望他能平安順遂在龍灣過普通人的日子。”
秀珍真生氣了:“楊三你夠了!我一句話,你就能說十句來反駁我,再這麼聊下去有什麼意思。我冷!我要回去!”
“秀珍,你聽我說。我答應他媽媽,不讓他捲入上一輩恩怨中去。無論誰對誰錯,往事都應該隨風飄散,年輕人就應該有自己的生活,不要被老一輩的事情所累。”
“呵呵,你們一廂情願的讓他們母子相見不相識,也算不捲入‘老一輩恩怨’?未免對他太不公平了吧?”
“什麼!”偷聽的紫陌驚訝得差點叫出聲來,心道:“母子相見不相識?”她的心跳得飛快飛快,快要從嗓子眼裡跳出來,“鮮于峰以前跟我說過他是孤兒,怎麼會母子相見?師傅又怎麼知道的?”
楊三還想再解釋,葉秀珍已經起身,他無奈,又怕她不慣走山路,摔着了,只得扶着她。
紫陌見他們無意繼續聊下去,躡手躡腳地起身想要趕在他們之前回到唐三家,不料一腳踩到根樹枝上,樹枝“咔嚓”斷成兩截。
楊三耳力甚好,忙問:“誰!”
村裡的狗兒汪汪一兩聲,無人應他,紫陌緊張得捂住嘴巴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在唐愛國事件上,葉秀珍師徒拿出了最大的誠意,加之還有鮮于峰與其師坐鎮,把事情來龍去脈講清楚了,消除了唐家兄弟、叔侄之間的隔閡,一家人又和睦如初。
而楊三,他確如葉秀珍所說那般,看見紫陌就忍不住想起她師傅,於是藉口山裡自在悠閒空氣好,回去了。
葉秀珍帶着不成器的侄兒葉非銷聲匿跡,留下吳小清與紫陌繼續運轉清風堪輿。
唐林處理好家務事,依舊跟着老大鮮于峰迴到龍灣,一切回到正軌。
唯一與以前不同的是,方芳似乎對紫陌突然產生了興趣,有事沒事都喜歡找點藉口去街對面轉悠。
鮮于峰取笑她:“別告訴我,你忽然對美女感興趣了。”
方芳吐舌做鬼臉:“你纔是!”
說完又蹦蹦跳跳去了對面。她沒有直接去清風堪輿,而是站在離它不遠的綠化帶裡,默默地看着紫陌忙來忙去,巴掌大的小臉上,是前所未有的茫然。
別看
她平時嘻嘻哈哈的,一副有啥說啥的樣兒,這回她心裡可藏得住事了,有個跟誰都沒說的秘密。
她有些焦躁地用只有自己才聽得清的聲音嘀咕:“楊三那個老頭子是什麼意思呢?他叫我好生看看紫陌。紫陌有啥好看的,左看右看不就那麼個樣兒?”
半晌,她總結:“不過,我覺得她長得很漂亮。”那是因爲有人說過她倆很像,她絕不肯認爲和自己的像的人會很醜。
“啊,還有,那天看到葉非那個壞蛋欺負她的時候,我很緊張,生怕她會出事。肯定是我方芳天生俠義心腸,看得不得受苦,所以纔去幫她。
那爲什麼對她有種莫名的親近感?切,鬼才親近她。她那種人,和成天跟着吳小清那個壞女人,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對,不是好東西,我回去了,再看也看不出朵花來,哼!”
紫陌也見着她了,想起那天她捨身想救的種種舉動,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感覺,有溫暖,也有些膽怯。
吳小清因爲葉非的事與鮮于峰更加勢同水火。這樣的形勢下,她拿不準要不要去認這個妹妹。忽然冒出來個妹妹的感覺,好奇怪啊。
另外,最重要的是到底要不要把那天偷聽到的話告訴鮮于峰。聽楊三口氣,他竟完全不知道自己父親下落,似乎師傅還說他媽媽怎樣不太好。
有個坐牢的父親,還有個陷害親夫的母親,實在太糟糕了。
她思慮再三,還是拿不定主意。
鮮于峰忙完唐林家的事,一回龍灣,就被肖鵬請走了。
原來肖鵬新拿了塊地皮,想做成賓館。賓館內部的裝修設計稿已經出來,他想請鮮于峰幫忙看看是否可行。
鮮于峰一見那稿子上彎曲迴環有如迷宮的走廊,便忍不住鄒了皺眉頭。
肖鵬最會察言觀色,忙問:“怎麼,不行?”
“等我看看再說。”
走廊上到處都有鏡子標識。他拿着筆帽在那裡畫了幾道印子。
房間內部:進門右手邊又是一面大穿衣鏡,這本無所謂的,但偏偏穿衣鏡斜對面就是大牀,躺在牀上隨時隨地都能在鏡子裡看到自己。
他在此處又做上記號。
此外便是廁所,廁所的位置居然比房間高出一塊磚的厚度來,似乎那做設計的人對此極爲滿意,還特別用文字標明:此處增高。
爲什麼要增高?設計師便沒寫了。
鮮于峰忍不住暗罵蠢材,廁所這裡又是一個記號。
看完客房與走廊,接下來便是會議室。
肖鵬特意解釋道:“我們想承辦一些企業的大型會議。比如化妝品公司招待終端店客戶的這種,他們往往喜歡在看起來很有檔次的會議室裡,給客戶講一些優惠政策,趁他們吃好耍好的當兒,在會場一鼓作氣把單子簽了。”
鮮于峰一面聽他講,一面看會議室的裝修線稿:只見天花板上前中後三個位置上,碩大的三盞藍色水晶吊燈。設計師又註明:此處藍水晶本增浪漫氣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