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楓很快明白過來,這件事沒有那麼簡單
米黃色的長廊燈箱照射下,看不出周主任的臉色變化,只能依靠那一明一暗的菸頭亮光,葉楓敏銳地察覺到周主任的臉色隱隱透着一絲黯然。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周主任突然開口道,接着又深深地抽了一口:“這些年學院一直掩蓋此事,也爲了聲譽,也爲了利益,但……你今天的所作所爲一定會傳出去。”
葉楓臉色一沉,冷笑道:“傳不傳出去倒是無所謂,可是這些陰靈惡鬼已經小有氣候,若是再不除掉,日後一定是個大麻煩,難道學院就不怕出人命嗎?”
周主任突然轉身看着葉楓,眼神裡寫滿了愕然:“即便你是傳說中的陰陽鬼師又怎樣?也要院長承認你的能力才行啊,可是院長一定不會聽你的,哪怕是再出人命……”
“嗯?”葉楓臉色一緊,暗道這是個什麼院長?難道是信的邪教?
看着周主任無力的嘆息以及臉色的黯然,葉楓覺得他一定知道學院鬧鬼背後的種種,當即開口道:“周主任一直住在學院,就沒有回過家鄉?”
周主任聞言手指一抖,還在燃燒的菸頭霎時掉落,臉色刷地慘白,緊緊地盯着葉楓:“你怎麼這麼問?你怎麼知道?”
葉楓終於明白了什麼,但臉上卻仿若不知地道:“我知道什麼?我想知道的還需要周主任告訴我,學院既然有頻頻鬧鬼的記錄,爲什麼不找鬼師驅除?”
“當然找了,而且找了還不止一個兩個,但最後都……直到院長找來一個苗疆靈師……”周主任的話還未說完,突然感覺到兜裡的手機在震動,趕忙拿出來打開。
“這個事還不小呢……”葉楓暗自嘀咕着,卻未在意周主任接電話。
“廖部長,這麼晚了……於書記也要來啊?那好那好,我馬上到會議室彙報。”周主任匆匆掛上電話,隨即看向葉楓:“葉楓同學,今晚的事牽扯一些學生,所以爲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我建議你和我一起去會議室。”
葉楓點了點頭,他也想看看學院在藏什麼貓膩,二人即刻下樓。
寬敞的會議廳裡,幾個腦滿腸肥的領導端坐在會議桌的對面,見周主任進來,立刻有一個身材矮胖的中年男微笑着道:“老周快坐,這位是……”
會議桌上的幾人頓時將目光凝聚在葉楓身上,周主任馬上解釋道:“這位是我們學院的同學葉楓,今晚的事多虧了他才化險爲夷的。”
“這位是宣傳部廖部長,另外這兩位一個是張處長和裴處長,以及保衛處的老孫。”周主任恭敬地對在座的幾位一一解釋,但着重的還是介紹了廖部長,其餘人都是一句帶過。
廖部長微笑的胖臉上頓時一凝,上下打量着葉楓,許久後才淡淡道:“坐吧,於書記和劉副院長也快到了。”
說話間,門外立刻傳來了幾聲有節奏的敲門聲,未等廖部長開口,門外已經走進兩人,一個身穿寬大的黑色西裝,高大的身材平整的寸頭,一看就知道是個有派頭的人物,另外一個是禿頂幹練的老頭,雖然耳根後的一圈花白頭髮表明了他的年齡不低,但一雙老眼卻是炯炯有神。
衆人趕忙起身相迎,周主任低聲在葉楓耳邊介紹着,那個短寸頭的就是於書記,另一個自然就是劉副院長。
劉副院長自然是位居首座,於書記緊挨着坐下,此刻劉副院長才注意到葉楓的存在,但還未來得及問就由周主任開口介紹一番。
“哦?葉楓同學還通曉玄學?”劉副院長不置可否地掃了葉楓一眼,視線並未在葉楓的身上停留太久,但明顯的鄙夷之色卻是令衆人盡收眼底。
葉楓聳了聳肩,微笑道:“略懂而已,不敢在劉副院長面前造次。”
這話說的輕巧,無形中卻是把劉副院長的鄙夷狠狠地壓了下去,劉副院長臉色微紅,眼神中更顯不屑。
周主任沒有遲疑,趕忙起身將今晚的一系列事件眉飛色舞地說了一遍,並將葉楓的驅鬼手段說的神乎其神,聽得在座幾人微微驚愕,但始終沒有提及那幾個協助的男同學名字,葉楓隱隱明白這其中的意味,如果學院有心壓制這件事不外泄,那張應龍小眼鏡他們必定會有些不必要的影響,自己又懂得玄門奇術,所以周主任此言是將所有過程都寄託在自己身上了。
“周主任!”周主任剛剛坐下,劉副院長突然眉頭緊皺道:“我們是教育業,你看你說的都是些什麼?滿口的迷信封建思想,還誇大其詞的把一個同學說成了活神仙,我們教育業要樹立起明確的科學發展觀,什麼鬼啊神啊的盡是胡說,明天把你的檢查交給我!”
“呃……是!”周主任先生怔了怔,而後低着頭應道。
廖部長適時開口道:“我說老周啊,你什麼時候纔不會信這些所謂的迷信啊,你看看我們在座的領導深更半夜的就在這聽你的滿口迷信,這次你的檢查一定要詳細,要深刻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嚴格改正以後還是好領導嘛!”
“可是……”周主任還想說什麼,卻被廖部長用眼神狠狠地壓了下來。
葉楓突然冷聲笑道:“那請問各位領導,有個同學受傷該怎麼解釋?還有309室現在還昏迷着幾個女同學?三樓衛生間裡的斑斑血跡,這些都該怎麼解釋呢?”
此話一出,周主任趕忙拉了拉葉楓的衣角,示意他不要再說下去,一旁在座的領導也都露出驚恐的臉色,但葉楓還是繼續說道:“你們可以爲了學院的聲譽着想,但也不能不爲了學生的安危着想吧?況且……哼!你以爲這樣就可以置身事外嗎?人可以將原則,但鬼就不同了。”
“嘭!”一聲脆響傳來,劉副院長憤然起身,擡起微微發麻的手掌指着葉楓道:“你……你明天不用來學院上課了。”
一旁的於書記突然起身在劉副院長的耳邊嘀咕兩句,不知說些什麼,但明顯的,劉副院長的臉色顫了顫,緩緩坐回原位,聲音稍有緩和地道:“原來你是代林璐璐補課來的,葉楓同學,雖然世上有一些科學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但我們教育業是絕對不允許此類事件對外曝光的,況且我們學院裡都是一些有背景的同學,就比如你的老闆林璐璐,如果學院的名譽受到影響,那你老闆的聲譽在外界也必定會受到牽連,你說是不是?”
葉楓心頭一緊,暗道這羣老狐狸居然拿林璐璐來壓制我,不過劉副院長說的在理,學院的一些學生都是有着深厚背景的人物,學院有事,它們也會或多或少的受到一些牽連,且不說林璐璐,就是白秀秀的家世在京華也是深不可測的。
在衆目睽睽之下,葉楓隨手抽出一支菸點上,自顧自地吸了一口,輕鬆地道:“既然學院有心壓制這件事,那女生宿舍樓上的那個鬼窟可不是小事,我倒是無所謂,但世間因果循環,惡業滿時必有報,最終的受害者,恐怕不是那些學生,而是與那個‘宿’字有關聯的人!”
說着,葉楓沾了一點純淨水,在會議桌上緩緩寫下一個字:宿!
正是文雅被筆仙附身後所寫的滿紙筆跡。
在座的幾人再也無法淡定,一個個臉色慘白起來,廖部長見葉楓剛欲起身離去,馬上聲音哆嗦地道:“葉楓你且留一下。”
“老劉,這事長久下去也不是個事啊,關於這類事件我可不想惹火燒身,不如我們就請葉楓同學幫忙除掉那個鬼窟吧?”廖部長戰戰兢兢地看向劉副院長,此刻他直接稱呼老劉,連院長一詞也省略掉了。
殊不知劉副院長的雙腿早已如篩糠般打着飄,聞言立刻猛瞪廖部長一眼,隨即開口喝道:“這些年出的事不都被院長請來的那個‘薩法師’解決了嗎?況且他年紀輕輕的能會些什麼玄術,對了,那個受傷的東西叫什麼名字,現在傷勢怎麼樣了?”
廖部長的臉色更加難看地道:“唐氏集團的二小姐唐瑞,你看這事弄的,不過已經渡過危險期,關於賠償責任什麼的還是要你去處理,我可是跟唐董事長掛不上話。”
葉楓愕然一愣,敢情是唐文豪的妹妹,唐家的人一個比一個會搞事,哥哥動用黑道和自己幹仗,妹妹又招筆仙把鬼窟招出來了,看來我和唐家的人還是有些緣分啊。
劉副院長抓了抓錚亮的禿頂,隨即爲難地道:“我去說恐怕也難以說服,唐董事長就這麼一個寶貝女兒,在我們學院弄成這樣,若是把這件事捅到教育廳去恐怕我們的一切努力都是白費,還是讓院長去擺平吧,也只有他有這個能力,其餘的學生都要盡力安撫,該賠多少就賠多少,這件事一定要做成普通事件,葉楓同學,你既然牽扯到此事,不妨明日隨我到院長家裡商議一下對策,這個鬧鬼事件真的不能再發生了。”
葉楓敲了敲菸灰,平靜地道:“既然這樣,劉副院長該把那個鬼窟的來歷和我說一下吧?”
衣角突然一動,葉楓一看原來又是周主任,周主任朝葉楓皺了皺眉,葉楓淡然地笑了笑,仿若不知地端坐着,其實他明白周主任是在暗示自己不要再問下去,對於周主任的好意葉楓心裡感激,但作爲玄門中人是不能看到陰靈惡鬼爲禍人間的。
劉副院長與在座幾人相視一眼,廖部長先是搖頭,而後有禁不住猛點着頭,周主任是個老實人,所以他說的話不會有假,既然這樣,那這個青年一定有些本事,也就半信半疑地贊同了。
“二十四年前,學院的女生宿舍樓310室,一個女生被姦殺,死後不久那個房間就頻頻鬧鬼,學院沒辦法就私下找到一個道士做法驅鬼,但那個道士做法三天後便說那個女生的鬼魂已經被打散,學院就拿出一份厚禮給那道士,但不久後那個宿舍又開始鬧鬼,而且還很兇!”劉副院長忍不住拿出一支菸點上,深深地吸了一口。
葉楓發現,劉副院長說話的時候手指都在顫抖。
吐出一團煙霧,劉副院長繼續說道:“學院的人再次尋找那個道士,才知道被騙,那個假道士已經帶着錢跑了,當時那個宿舍又莫名其妙的死了一個女生,至此那個宿舍沒人敢住,學院也爲了封鎖消息,對外稱那個女生因爲受不了失戀打擊自殺身亡,學院又付給女生家長一筆賠償款,並將310室拆掉改成了衛生間,但……隔不久又有女生莫名死在衛生間裡,死狀很恐怖,等人發現的時候她全身的血液已經流乾,全部流進了一個馬桶裡,學院急忙再找道士、鬼師、法師,每年都在找,但每隔三年都會死幾個女生,說起來學院這些年根本沒有什麼盈利,光是賠償款就是一大筆開銷……知道此事的就是在座的幾位,院長很是憤怒,爲了封鎖消息便讓我們這些人不得離開學院,並簽下保密協議,否則……哼!他親自前往苗疆地區找到一個除靈的薩法師,奇怪的是,經過薩法師的指點驅邪後,學院近幾年終於太平了,可是沒想到今晚……”
葉楓皺了皺眉:“驅邪除惡本是替天行道的好事,不過按照劉副院長的話,那個鬼窟應該不存在纔對,怎會越加邪惡兇猛呢?還有,那個稱作薩法師的靈師用什麼方法鎮住鬼窟的?”
“葉楓!你知道的已經太多了,如果不想自找麻煩就不要再問下去了,這是爲了你好啊!”周主任突然瞪着葉楓,臉色說不盡的黯然和痛苦。
其餘人此刻都以幸災樂禍的神色看着周主任,並未出言干涉,葉楓緊皺着眉頭:“這麼說你也簽了那個什麼協議,而這個協議就是迫使你不得返回家鄉的原因?”
周主任絕望地嘆了一聲,最終點了點頭,聲音低沉且有些沙啞地道:“十五年了……唉!”
“薩法師用的什麼方法我們這些外行人自然是不知道,況且他做法的時候我們也不能在場,只有院長本人見過,但他也只是看過一次就不再看了,具體是什麼還要你親自問院長了。”劉副院長似笑非笑地看着葉楓,大有憐憫的味道。
葉楓沉着臉不再說話,直到煙火燒到手指才驚醒地甩開菸蒂,心裡一定確認那個薩法師有問題,暗自牙癢癢地道:“什麼狗屁靈師,一定是個邪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