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是大華的帝都,整個大華的政治中心和商業中心。城池規模與街市氣勢比普通城市要大得多。論地利之便,燕京地處豐腴的平原,北臨黃河,南依逢澤大湖,水路陸路四通八達,便成了中原地帶最大的物資集散地。
自大華建國以後,歷代帝王盡地力之教,全力在黃河南岸發展農耕,燕京大大的得了一回天時地利與人和,竟是迅速富庶了起來。隨着農耕興旺,工匠商賈也紛至沓來,燕京便在一百多年間蓬蓬勃勃的變成了水陸大都會,重築大城池,工商雲集,店鋪林立,舉國名士紛紛前來定居開館,文風昌盛,私學大起,直接成了這個時代的文明中心。
如果說燕京是大華的心臟,那麼皇宮便是燕京的雞脯,在這座雄偉輝煌的建築裡,居住着的是整個帝國至高無上的皇帝。
皎潔明星高,蒼茫遠天曙。
槐霧暗不開,城鴉鳴稍去。
始聞高閣聲,莫辨更衣處。
銀燭已成行,金門儼騶馭。
在這個年代,還沒有電腦,還沒有電話,還沒有網絡。因此,早朝上的君臣對話是皇帝瞭解國家大事的重要途徑。
說起早朝,或許沒有哪個皇帝或大臣會喜歡這玩意,因爲實在是太折騰人了,但是不喜歡歸不喜歡。還得咬着牙去上朝。早朝時,大臣必須午夜起牀,穿越半個京城前往午門。凌晨三點,大臣到達午門外等候。
當午門城樓上的鼓敲響時。大臣就要排好隊伍;到凌晨五點左右鐘聲響起時,宮門開啓。
百官依次進入,過金水橋在廣場整隊。
官員中若有咳嗽、吐痰或步履不穩重的都會被負責糾察的御史記錄下來,聽候處理。
通常,皇帝駕臨太和門或者太和殿,百官行一跪三叩頭禮。四品以上的官員纔有機會與皇上對話,大臣向皇帝報告政務,皇帝則提出問題或者做出答覆。
今天的早朝,氣氛有點小緊張。
暖閣內擺放着四個銅炭盆,盆內燃着通紅的貢炭。一位佝僂蒼老的老人正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他外貌老邁。形容枯槁,一張如同被風吹皺橘皮般的老臉上佈滿一塊又一塊的老年斑,他的頭髮雪白而稀疏,鬆鬆垮垮的上梳。在頭頂挽了一個髻。歲月在他臉上留下了深刻而殘酷的痕跡。看上去。似乎和普通老人沒有什麼區別。
可是誰也不敢小看這位貌似普通的老人。
因爲他已經做了幾十年大華的皇帝,直到今日偌大的帝國仍牢牢握在他手中!
大浪淘沙,淘盡英雄。當今世上。舍他之外,誰敢稱英雄?
兵部尚書周安武是兵馬大元帥周泰的兒子,周泰因爲連年征戰,早已是落下了一身的毛病。皇帝體恤其的功勞,所以特許周泰沒有什麼大事的話,不必來上朝。
“啓稟皇上,臣兵部尚書周安武有事稟奏!”周安武出列跪在地上恭敬道。
趙長青穿着明黃便服,服上前襟繡着一條張牙舞爪的五爪金龍,他眼睛微闔,彷彿不堪疲累,正在打瞌睡。並沒有說話。
周安武已經習慣了皇上的孤傲很冷漠,所以他並沒等趙長青開口,而是主動道,“臣昨日深夜受到涼州州牧派人送來的八百里加急軍報。匈奴數十萬大軍大舉來犯,現已將玉門關團團包圍!估計這個點,匈奴人已經在攻城了!’
趙長青聽到這裡,忽然睜開了眼,眼中厲芒激射,很難想象一位年高老邁的老人,竟有如此陰沉如鷹隼,銳利如刀鋒的目光。
周安武頭皮發麻,急忙深深匍匐在趙長青腳下,半晌不敢出聲。
“匈奴人,又是匈奴人!難道我泱泱大華真的已經淪落到讓蠻夷肆意侵犯的地步了嗎?突厥人鬧騰,匈奴人鬧騰。國內還有白蓮教犯上作亂!怎麼,難道他們真的以爲朕老了,可以爲所欲爲了麼?”趙長青拍着面前的桌案咆哮道。
“臣等有罪!”一看皇帝發飆了,滿朝文武麻利的跪在地上。或許這已經是一種條件反射了。站在最前面的謝賢跪的最麻利。
看着烏壓壓一大片的滿朝文武,趙長青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他媽的,老子的手下都是些什麼人啊,就知道跪跪跪,難道就不能動動腦子想點解決問題的辦法嗎?
“行了,都起來吧,跪着能夠讓匈奴人退兵的話,我就讓你們一個個跪到死!”趙長青揮揮手,很是乏力道。
“謝皇上!”滿朝文武已經習慣了這一流程。
喝了口蔘湯之後,趙長青的精神稍稍好了些。
“謝愛卿,你說說看,這事如何處置妥當?”趙長青在滿朝文武裡打量了一圈後,還是挑選了謝賢爲自己謀劃。
“回皇上,微臣覺得此事有些蹊蹺!”謝賢龍圖閣大學士的名頭不是蓋的。
“哦,說說看,有什麼蹊蹺!”趙長青來了興趣。一衆文物也豎着耳朵聽這位聰明人怎麼說。
謝賢再向趙長青彎腰後,才緩緩道,“根據微臣這麼多年來的研究,匈奴人是第一次選擇在這個季節大舉侵犯我大華疆土。所以微臣覺得,這裡面一定有什麼我們沒有掌握的情況!”
二皇子趙興江聽到謝賢這番話,忍不住譏諷的笑道,“謝大人這官話說得未免也太輕鬆了些!”
朝堂上一片寂靜,文武大臣對於二皇子的傲慢已經逐漸習慣了。不過人家是皇族,很有可能是未來的皇位繼承人。只要皇帝不管他,沒人會傻到去得罪他。
“興江,怎麼跟謝大人說話呢?朕平常是怎麼教育你們的?都忘了嗎?”趙興江的放肆狂妄讓讓皇帝趙長青很是不爽。直接當着文武百官的面就訓斥起來。
趙興江仗着皇子的身份,一向是天不怕地不怕。但是唯獨自己的皇帝老爹他卻是忌怕的緊。看到趙長青的臉色不大好。他立刻識相的閉嘴,乖乖退下。一旁的三皇子趙興河鄙夷的看了眼自己的二哥,不屑的笑了。
兵部尚書周安武還是有些真才實學的,畢竟虎父無犬子。雖然跟他老爹周泰的本事沒法比,但也不是廢柴。
“陛下,其實我們也不必太過擔心。玉門關守將夏侯勇將軍是沙場老手,對付匈奴人他是最有把握的。由他鎮守玉門關,想必匈奴人不會佔到什麼便宜!”周安武稟報道。
趙長青贊同的點點頭,“說的不錯,夏侯勇的能力有目共睹。朕相信他不會令我失望!”
商討完了匈奴人進攻的事。確定邊軍自己能解決後。這讓趙長青松了口氣。他這個皇帝,當得很艱難啊。
早朝之後,趙長青先擺駕回宮,文武大臣也都緩緩的退出了大殿。謝賢官職較高。所以站在最前面。退朝的時候也就落在了隊伍的最後面。
“謝大人。好大的官威啊,父皇竟然當着你這個當臣子的面訓斥我這個皇子?你是不是很得意啊?”二皇子趙興江找了個機會來到謝賢身邊猙獰道。
謝賢混跡官場這麼多年,之所以能屹立不倒。盛寵有嘉。靠的就是一套爐火純青的做人本事。面對趙興江的挑釁,謝賢擺出一副老態龍鍾,驚慌失措的樣子道,“臣惶恐!”
“哼,你會惶恐?”趙興江上下掃視了眼這位權傾朝野的文臣,不滿的輕啐一聲,揚長而去。
“臣恭送二皇子!”謝賢對着趙興江的背影畢恭畢敬道。
謝賢和趙興江之間的小矛盾剛剛落下帷幕,那邊一直作壁上觀的三皇子趙興河一臉陽光的走過來了。
“哈哈,謝大人,多日不見,風采依舊,當真是可喜可賀啊!”跟自己哥哥的態度一比,趙興河無疑要熱情的多。
“原來是三皇子,見過皇子殿下!”謝賢看到又來了一位,心裡忍不住暗暗叫苦。但又不能表現出來,只能強顏歡笑道。
“免禮,免禮,謝大人乃我大華棟樑!又是父皇的得力助手,日後就不必在意這些繁文縟節了!”趙興河的態度相當友好,倘若換了其他臣子在的話,估計早就感動的抱着趙興河的大腿宣誓效忠了,但是謝賢依舊是一副惶恐的態度。
趙興河跟自己哥哥趙興江都不是正宮皇后所生,他們的母親都只是貴妃。原本他們是沒資格奪嫡的,但是太子一死,無疑就給了他們兄弟一個機會。
“謝大人呢不要這麼拘束,您是皇兄的老師,就是我的老師。聖人有云,一日爲師終生爲父!我二哥是個急性子,倘若有什麼的最謝大人的地方,還望謝大人看在皇兄的面上,不要跟他一般見識!”趙興河一口一個皇兄,值得當然不是趙興江那貨,而是已經死去的前太子殿下。
謝賢曾經是太子太傅,專門給太子殿下,也就是國家儲君講課的牛叉人物。跟太子的關係自不必說,如今又聽到趙興河提到太子,忍不住在心中一陣唏噓,傷感不已。
看到謝賢似乎有所動容,趙興河在心裡興奮的劃了下拳頭,隨即趁熱打鐵道,“謝大人,不知今晚您有沒有空,我想請您去府上赴宴!”
“不可,這可萬萬不可!”正在懷舊的謝賢聽到趙興河讓自己去他府上赴宴,頓時驚出了一身冷汗,手忙腳亂的拒絕道。
“有何不可,謝大人可是擔心有人說鮮閒話,放心,沒人會知道的!‘趙興河不打算就此放棄。
謝賢是個聰明人,聰明人做事一向是最有分寸的。
“殿下.....!”謝賢正要找藉口推辭時,趙長青的心腹太監屁顛屁顛的找來了。
“哎呦,謝大人啊,原來您在這哪,讓奴婢好一通找!”敬事房總管高公公翹着拈花指道。
謝賢和趙興河同時微笑道,“高公公!”
“三皇子也在啊。奴婢見過三皇子!”高公公看到趙興河也在,心裡咯噔了一下,隨即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高公公誤會了,我和殿下只不過隨便聊了幾句閒話!”謝賢忙不迭的替自己開脫道。
趙興河也是急忙開口解釋道,“對對,高公公,我和謝大人只是簡單的聊聊家常,其他就什麼都沒有了!”
高公公是敬事房的總管,也是皇上身邊的大紅人。經常伺候左右。不管是趙興江還是趙興河,儘管他們心裡很是鄙夷這個閹人。卻根本不敢表現出來。要是把他得罪了。人家天天在皇帝面前說點什麼壞話,那後果可就嚴重了。皇子尚且如此忌憚他,更別說謝賢一個外臣了。
“呵呵,咱家明白。聊聊天嘛。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高公公笑着點頭道。但是這個笑容卻有些意味深長。
“高公公,來,小小心意。小小心意,還請您收下!”在確定沒人注意之後,趙興河掏出隨身攜帶的一塊玉佩就往高公公袖子裡揣。
“哎呦,這可使不得,這可使不得!”高公公一邊嘴上推脫着,一邊麻利的將玉佩塞到了自己袖子中。
“使得使得!高總管你服侍父皇這麼多年,勞苦功高,這只是我的一點小心意!”趙興河笑得很陽光,讓高公公很滿意。
“既然三皇子殿下這個客氣,那奴婢就收下了!’高公公一番謙讓後,還是爽快的收下了賄賂。
看到高公公前倨後恭的嘴臉後,趙興河真恨不得賞這傢伙倆個大耳光子,什麼玩意,太不是東西了。
“哎呀,時間不早了,高大人,皇上還在等着咱呢,趕緊過去吧!怠慢了,皇上那邊我不好交代啊!”高公公忽然派頭焦急道。
謝賢看着這閹人,忍不住在心裡嘀咕道,“你大爺的,剛纔貪污受賄的時候也沒見你這麼着急啊!”
“對對對,高公公說的對,父皇那邊耽誤不得!謝大人,您趕緊跟高公公過去吧!”趙興河這個時候也顧不上約謝賢晚上去府上吃飯了。
“如此,殿下,臣告辭了!”謝賢心裡其實也還是蠻爽的,至少高公公這麼一來,倒是幫自己拜託了趙興河的糾纏。
收了賄賂之後,高公公也不再廢話,扭頭就走,謝賢自然緊跟其後。趙興河陰沉的看了眼倆人的背影后,也揮揮衣袖,怒氣衝衝的走了。
“謝大人,看樣子,似乎您跟三皇子走的很近啊!”走到半路上,高公公忽然開口道。
“高公公說笑了,我跟三皇子一向沒什麼交集,今天只是皇子殿下擔心涼州戰事,所以和本官閒聊了倆句!’謝賢心中一驚,辯解道。
高公公輕笑一聲,不再言語。
涼州,玉門關夏侯勇的指揮部裡,三大軍頭正用極不友好的目光互相打量着對方。
楊旭輝其實是個沒有大本事,而且不能容忍手下比自己強的主。他跟《水滸傳》裡的王倫有很多相似之處。王倫在小旋風柴進的資助下,成爲梁山的首任寨主,人稱“白衣秀士”,麾下有杜遷、宋萬、朱貴等頭領。但其爲人心胸狹窄,難以容忍能力比他大的人,屢次刁難前來投奔的林沖、晁蓋等人,後在晁蓋的送行宴上,被林沖火併。白白斷送了性命。而楊旭輝就是王倫的複製版。
馬大元立了這麼大的功勞,如果楊旭剛有夏侯勇那麼廣闊的心胸。那他就應該爲手下感到高興纔是。但是楊旭輝卻不是這樣想的。他覺得馬大元是自己提拔起來的。他能有今天的成就權勢靠自己當初的賞識。所以這份功勞應該自己佔大頭纔對。
“侯爺,其實是我派馬大元帶部下出城作戰的,他的一切舉動都是我指揮的!”楊旭輝緩緩開口道。
夏侯勇愣了,葉鵬新也愣了。倆人看着楊旭輝,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他媽的,做人怎麼能這麼無恥?”這是夏侯永濤和葉鵬新心裡共同的念頭。
楊旭輝開口的目的很簡單,就是要告訴夏侯勇,今天這功勞,我也有份,而且我要佔大頭。
夏侯勇看着楊旭輝,內心深處有一種將這傢伙千刀萬剮的衝動。
“照你這麼說,我倒要在奏摺裡把楊將軍你誇獎一番嘍?”反正已經沒有外人在場了,夏侯勇倒也不怕傳出什麼流言蜚語。
楊旭輝忌憚的打個冷戰,隨即嘴硬道,“我相信侯爺會秉公處理此事!下官過些日子就要回京就職了。到時候,一定會在朝中替侯爺多多美言幾句!”
被夏侯勇這麼一恐嚇,楊旭輝沒轍了,只有把自己的底牌趕緊亮出來。也可以說是最大的談判資本吧!但是這句話的可信度有多少,就得問他自己了。如果他真到了京城,當了京官的話,估計別說替夏侯勇美言了,不在各種場合說夏侯勇的壞話就是好事了!
聽到楊旭輝這話,葉鵬新裝作不知情的低下了頭。他雖然也是虎賁軍的老資格了。但是一來沒有夏侯勇的權勢跟寵信。而來他的手底下也不是非常的乾淨,這麼多年來,他執掌虎賁軍的左軍,貪墨軍餉,倒賣軍械的事可沒少幹。要是楊旭輝真的去了京城在兵部的那幫大爺們面前說自己的閒話,那也足夠他喝一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