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看見這位朱大人云錚纔想起來,此人的來歷他前段時間爲了搞清楚朝廷局勢而特別查閱資料的時候看到過。雲錚查閱的卻是經過北閣蒐集和老媽寧婉婷親自編撰的雲家秘檔,其中有許多隱秘,所以對此人的大名,雲錚倒也算是“如雷貫耳”。
此人名叫朱勉,字勵之,祖籍蘇州,不過他的父親朱崇早年曾變賣祖業遷居洛陽,所以他雖出生於蘇州,卻是在洛陽長大。朱勉的父親朱崇爲人狡猾機詐。他家原來非常卑賤窮困,受僱於人。但他性格卻強悍兇狠,曾因犯罪而受過鞭背之刑。有一次到鄰近縣邑乞討借貸,居然碰上了高人,得到一筆錢和藥書而歸,擺設店鋪賣起藥來,病人服藥後立即見效。由於所賣之藥效果靈驗,買者輻輳,再加上善於經營,後來居然發了大財。作爲一個商人,朱崇既懂得怎樣做生意,又知道怎樣在社會上投機取巧,改變自己的形象。於是,他一方面整修園囿,請客送禮,交結權要,擡高自己的社會地位;一方面又擺出輕財好施的姿態,賙濟窮人,收買人心。因此,朱崇在當地竟小有名氣。後來,一個偶然的機會,朱崇巴結上了當時的右相顧登,從此便帶着自己的几子交上了官運
當初,顧恆的老爹顧登晚年多病畏寒,移居錢塘,途經蘇州,想爲佛寺建造閣樓,需要許多集資,和尚說如果一定要使這件事成功,非找朱崇不可。老顧相便把此事託付給蘇州知府,知府喊朱崇面見顧老相爺,顧老相爺對他講了事情的原由,朱崇表示願意獨自擔當建閣的費用。幾天後,朱崇請顧老相爺到寺中視察閣址,顧老相爺剛到,就看見幾千根巨木已經堆放在庭下,老相爺非常吃驚,暗中對朱崇的辦事能力十分器重。第二年,顧老相爺身體略有好轉,皇帝下旨將其召還洛陽,老相爺此次便帶上朱崇的兒子朱勉一起回京,並且囑咐時任兵部侍郎的兒子顧恆將朱家父子的名字都塞入軍籍,並授以官職。此後朱家父子因巴結有方,被顧恆連續提拔,甚至親自收朱勉爲弟子,並向當時新登基的萬昌皇帝請賜朱崇爲輔國中尉(低級爵位,換算成“王公侯伯子男”的話,這個類似子爵。),因爲如此,朱家父子才得以改名單字。因爲兩任顧相的推薦,朱崇的兒子朱勉因爲“年少有爲”,得以面見新帝萬昌。
萬昌天子權謀手段和帝王心術不差,但作爲少年天子,他有一個缺點,就是極重文采風流,喜歡收集書畫花石。年前他見着雲錚出口成聯就忍不住親自對上幾個對子就是注重文采的表現之一,而說到收集花石這個愛好,就不能不提這朱崇的兒子朱勉大人。
朱勉去見皇帝,他知道什麼別的金銀珠寶皇帝肯定看不上眼,於是只帶了一個石頭盆景,這石頭自然是天生的,完全沒有經過人工雕琢,乃是他從家鄉蘇州尋來的奇石,集“瘦、透、漏、皺”等稀罕於一身。此物一經獻上,讓原本對朱勉沒什麼好感的萬昌皇帝立即將他引爲知己。朱勉趁機進言說此物江南甚多,並且鼓動皇帝建一個皇家園林,夏時消熱避暑,冬時吟梅賞雪。皇帝立即批准,並於當年設立了江南應奉局,派遣朱勉爲都監負責“應奉”事務。事實上應奉局成立之前,在蘇杭等地便有幾千工匠專門製作象牙、牛角、金銀、竹藤的雕刻或織繡品,供皇帝、皇室玩賞。萬昌做了十幾年太子,早膩了這些,所以愛好上面換了口味,特別喜歡奇石,朱勉的出現和應奉局的成立終於滿足了他的愛好。
朱勉打着供奉御前的旗號堂而皇之地掠奪民財,搜巖剔藪,無所不至。他在手下養了一批差官,專門管這件事。聽說哪個老百姓家有塊石塊或者花木比較精巧別緻,差官就帶了兵士闖進那家,用黃封條一貼,算是進貢皇帝的東西,要百姓認真保管。如果有半點損壞,就要被派個“大不敬”的罪名,輕的罰款,重的抓進監牢。有的人家被徵的花木高大,搬運起來不方便,兵士們就把那家的房子拆掉,牆壁毀了。這些差官、兵士乘機敲詐勒索,被徵花石的人家,往往被鬧得傾家蕩產,有的人家賣兒賣女,到處逃難。浙江紹興有戶人家,就因朱勉欲搬走其家的幾塊石頭而遭拆房之禍。江蘇無錫某處有柏數株,生長在墳墓之旁,朱勉下令掘出,欲盡其根,掘到棺槨還不罷休。一些地方還將貢獻花石的負擔均攤到當地百姓頭上,以致預此役者,有的破家蕩產,有的鬻妻賣子以供其需。當地百姓稍有點東西與衆不同,便認爲是不祥之物,惟恐去之不速,引火燒身,搞得江浙一帶畏之如虎,雞犬不寧,民怨沸騰。
花石搜刮到手後,需通過運河千里迢迢運到洛陽,十艘船編爲一組,稱作一綱。爲保障“花石綱”的運輸,朱勉竟置關係國計民生的糧食漕運於不顧,調撥大批新造漕船,還強徵許多商船運送花石。甚至將當時正負責運糧的將領江寧第四衛指揮使和他的軍隊也調到花石綱船上服役。“花石綱”所經之地,巡尉押護,官員迎送,連綱船上的篙工、舵師也倚勢貪橫。萬昌十五年,朱勉掠奪到一塊巨型太湖石,高達四丈,載以專門製造的大船,光纖夫就用了好幾千人,歷經數月,才運到洛陽,一路上拆水門、毀橋樑、鑿城垣,以便通過,橫行霸道,不知花費了多少錢財。萬昌天子的樞密院根本不向其奏報這些,所以他完全不知道這麼一塊大石頭根本不像他自己所以爲的那樣“朕之好,無費民力”,看見石頭之後大喜,御筆親提,將此石賜名曰“神運昭功石”,還封這塊石頭爲“磐固侯”,將之立於正在新建的皇家園林“馨園”之中,朱勉也因此加官進爵,虛授工部侍郎銜。
朱勉搜刮來的奇花怪石一般薈萃於供萬昌獨自一人遊樂的延福宮、景龍江等宮殿園囿之中,規模浩大、更加宏麗的馨園也賴之初成。貢奉之舉一由朱勉開了壞頭,流毒所至,各地官僚也不甘落後,競相效尤,大率福建龍眼、荔枝、橄攬,南海椰實,登萊文石,湖湘文竹,四川果木等等亦皆越海渡江,紛至沓來。以致花石之役風靡全國,重困民力,靡費資財,天下沸沸然殆無寧日。
朱勉爲討得萬昌的歡心,不惜巧盡媚態。他身上的錦袍,據說萬昌皇帝曾以手撫之,朱勉便專門繡了個巴掌扛在肩上。有一次朱勉參加了宮廷宴會,席間,萬昌皇帝曾親握其臂,他遂用黃帛將胳膊裹纏起來,此後與人作揖,此臂便故意渾然不動。
朱勉以花石綱討得萬昌的寵信,從一個市井凡夫,驟升爲封疆大吏,小人得志,極其猖狂,貪贓枉法,作惡多端。他初主管應奉局時,曾居於蘇州老家一年餘,當時便有私宅住於孫老橋畔。一日,忽稱聖旨,凡橋東西四至壤地室廬悉買賜予己,限居於周圍的數百家百姓五天之內全部搬走,當地官吏爲虎作倀,強行逼逐,百姓橫遭此禍,嗟哭於路,呼天搶地,慘不忍睹。朱勉還在蘇州盤門之內修建了一處極大的園囿,內中曲徑通幽,小閣棋佈,栽植了數千棵牡丹,用繒綵綢緞製成幔簾覆蓋其上。每花用金牌標名,如是者達一里多遠。他家田產有三十多萬畝。以至宅第擬宮禁,飲食仿御膳,窮奢極侈無所不用其極。
朱勉聲焰薰灼,權傾一方,居然召募了數千名士兵前呼後擁地保護自己,對外只稱家奴家丁。他對州縣官員頤指目攝,就象役使奴僕一樣,他的第二任應奉局治所在杭州,杭州一帶官吏多出其門(被他舉薦上去)。朱勉的兒子朱賢——就是剛纔惹事那個——大字認不得幾個,居然也被舉薦爲杭州觀察使,負責監督杭州風紀。杭州風紀有這麼一位大人監督,情況如何當真是不言而喻了。不僅兒子侄兒等都當了不小的官,連他家的一些奴僕也當上了一些級別不高但職責重大的官兒,真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根據雲錚所看的雲家秘檔記載,朱勉還大肆貪污公款,主管應奉局這十幾年來,經常以購置花石爲名從國庫中支取錢款,每次都以數十萬甚至百萬計,而實際上其所有花石都是強奪於民,毛髮不償,這些錢財便中飽私囊,落入了自己的腰包。
朱勉還賣官鬻爵,隨意根據自己的好惡舉薦和彈劾官吏。地方官徐鑄、王仲閎等因把州縣數千萬公款呈獻給他而得到重用。有個叫蔡彝的兩浙運判,因主持大辦朱崇的葬事而被提拔爲龍圖閣學士,時人稱之爲“忤作學士”……
寧鵬軒畢竟是聽水山莊的少莊主,官面上認識他的人也不少,雲錚便讓他去打聽打聽,這位掛着工部侍郎銜的朱大人這回又來蘇州是做什麼來了。寧鵬軒去了沒一會便回來,告訴雲錚道:“皇上新設兩江發運使,統管江蘇、浙江兩省新法執行諸事,位在巡撫之上,六部尚書之下。”
雲錚當時就怔住了,良久之後嘆道:“江南……危矣。”
喉嚨好了不少,但鼻子卻堵得越發厲害了,昨天晚上睡前滴了“滴鼻淨”,凌晨五點兩邊鼻子都堵住,憋醒來了,再滴一次藥才睡踏實。現在還沒有明顯好轉,可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