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蔣怡就知道了許半生所說的有一件事要處理是哪一件事。
方琳的電話在午飯剛剛結束就如期而至。
她到了京城之後,那位大領導安排人來接的她,直接把車開到了大內,方琳見到了那位大領導。
見到大領導之後,方琳的第一句話就是:“你是不是我的父親?”
大領導喟然一聲長嘆,道:“本以爲天衣無縫,沒想到縱然天機也還是被泄露。”聽到這句話,方琳的心裡一個激靈,她幾乎就要以爲大領導真的就是她的父親了。
但是,大領導慈愛的摸了摸她的頭,對她說:“走,我帶你去見你的親生父親。”看起來,在方琳趕來京城的路上,大領導就已經想明白了一切。方琳最好是一輩子都不知道這件事,而現在既然已經知道了,那麼再瞞下去,對他們父女倆都不公平。方琳的父親已經命在垂危,或許,他也想在撒手之前和自己的這個女兒相認吧。
在路上的時候,大領導給方琳講述了一個故事,一個發生在四十年前的故事。
那時候,大領導的父親剛剛恢復黨內職務,還沒有安排公職。而方琳的母親也正是風華正茂的年紀,跟着老首長一家回到京城。老首長的舊日同儕紛紛來探望他,作爲老首長的護士,方琳也見過了當時幾乎所有的首長們。
之後老首長身居要職,家裡來往的人就更多了一些,方琳和某位大員的公子之間,因爲各種環境的接觸,就發生了原本不該發生的關係。
無論老首長一家如何重視方琳,和那位公子之間的差距依舊可以用鴻溝來形容。這種政治家庭是沒有所謂愛情的,有的只是家族利益的相互交換。
最終,那位公子還是娶了另一個政治家族的女兒,而那位公子的政治前途也就蒸蒸日上起來。只是,他和方琳之間的聯繫依舊沒有斷,甚至於他的夫人也知道方琳的存在,只是心照不宣而已。
老首長去世的時候,大領導才三十出頭,遠未到老首長爲其在政治上鋪好路的年紀。而方琳因爲老首長的去世過於悲傷,跟那位公子纏綿的時候生平第一次的忘記了做保護措施,隨即就發現自己已經懷上了那位公子的骨肉。
爲了斷絕當時已經貴爲一省之長的那位公子的念想,方琳並沒有告訴他自己身懷有孕,藉口老首長已經去世,大領導一家不再需要她的服侍,她一個人回了隴山老家,迅速的結婚生子。
包括她的丈夫在內,沒有人知道方琳是那位公子的女兒。
但是這世上是沒有不透風的牆的,方琳的母親雖然已經幾乎做到完美,但是那位公子最終還是知道了自己和情人之間有一個女兒。
他第一時間聯繫到了方琳的母親,方琳的母親卻告訴他:“你現在已經是一方大員,而且年紀還輕,很有可能入主最高權力中心。爲了我這樣一個女人,你認爲值得麼?”
那位公子沉默了,如果只有他一個人,他或許真的可以放棄一切承認方琳和她母親的地位,但是不行,他身後站着一整個家族,還有許許多多跟隨他們家族的官員。在那個年代,作風問題是可以置人於死地的,那位公子不敢越界。
他想把方琳和她母親接到京城去,卻被拒絕。
方琳的母親又說:“老首長的公子現在境況並不太好,他可以算是我的弟弟,如果你真的想爲我做些什麼,就幫幫他。他的能力你應該很清楚,我想,你若能拉他一把,他以後應該可以成爲你很強大的助力。”
就這樣,那位公子黯然歸回京城,但是很快就幫當時處於不冷不熱之間的大領導,換了個位置,安排在了他所在的省份,在一個很重要的部門做上了副手。
隨着這位公子的繼續升遷,大領導的官途也變得愈發坦蕩起來。大領導是個極有智慧的人,他很快意識到自己能夠時來運轉別有隱情,那位公子和方琳母親之間的曖昧他是早就有所察覺的,於是他去問了方琳的母親。
對於這個和自己親弟弟差不多的人,方琳的母親並不會刻意的隱瞞什麼,既然他問到了,她也就將實情告知。希望他知道緣由之後,可以把那位公子當成姐夫看待,好好的輔佐他,同時也幫助他自己。
之後那位公子和大領導相處的也極爲融洽,他發現方琳的母親沒有說錯,大領導真的是他極好的幫手。兩人本身的關係也越來越近,那位公子終於在一次淺酌之後,把自己和方琳母親的關係告訴了大領導。
大領導平靜的說:“我早就知道了,是姐讓我好好幫你的。”
那位公子這才知道,他本以爲是自己施惠於大領導,卻不知又是方琳的母親在用另一種方式幫助他。
從那之後,那位公子就勒令大領導在沒人的時候,叫他爲姐夫。
直到今天。
方琳只知道大領導寵她,卻不知道大領導的背後,還站着她的親生父親。
沒有她父親這一層,大領導也會對她極好,可絕對到不了這個份上。不是別的,而是有些事情除了自己的親生父親,其實沒有哪個男人會願意爲她去做。方琳一直以爲自己能夠得到的寵愛全部來自於大領導,而實際上,有一部分,卻是她親生父親默默的爲她所做,只是全都冠在了大領導的名下而已。
而這,也就是方琳的母親不肯讓大領導把方琳接去的原因,她只希望自己的女兒可以無憂無慮的成長,不希望她知道自己私生女的身份,更加不希望她今後也要面對她當年的處境。哪怕普通一點,也不要方琳因此而遭受任何的非議和不公。
前不久,那位曾經的公子,現在的前國家領導人病情惡化,國內外無數醫生都是束手無措,現在的他,基本上可以說完全是依靠現代醫學手段保持着呼吸,只要拔掉管子,隨時都可能撒手人寰。
和其他人不同,這位公子至今還保持有一定的神智,可以跟來探望他的人簡單的交流,這也是爲何沒有人會去想拔管子的原因。在醫學層面,他已經無藥可救了,能做的只是維持而已。而看到那位公子與人交流的場面,又會讓人覺得一切都還有希望。
大領導和他之間亦兄弟,亦父子,只要還能維持那位公子的生命,他在所不惜。
看着自己的老領導,老大哥日漸垂危,大領導也曾問過他的意見,要不要見一見方琳,把實情告訴他。那位公子卻搖了搖頭,說道:“琳兒過的快樂就好,我以後可能沒辦法再像從前那麼疼愛她了,你要幫我。”
大領導也是含淚答應下來,卻沒想到,他沒有把實情告訴方琳,方琳自己卻不知怎麼知道了那位公子的存在。
既然是這樣,大領導當然就樂的順水推舟,他知道,這是老領導一生的遺憾。雖然那位公子如今已經是彌留之際,但是能讓他在有生之年聽到方琳喊他一句父親,想必他也會很欣慰,也不會再留下任何遺憾了。
一路上,聽大領導講述了自己的親生父親爲自己默默所做的一切,方琳早已泣不成聲。而見到自己的親生父親之後,父女倆也是抱頭痛哭,那位公子身體已經虛弱不堪,經歷了這樣的大喜兼大悲之後,再度陷入了昏迷。好在搶救的不錯,那位公子終於還是保住了性命。
此時,天已經亮了,得知自己的親生父親搶救過來了之後,方琳也終於不堪重荷,昏睡了過去。
一醒過來,她就想起了許半生所說的話,立刻撥通了他的電話。
“許少,你能救我的父親,對不對?”方琳在電話裡,聲音沙啞的完全不像十幾個小時之前的她。
許半生依舊平靜,道:“盡人事,不敢說能或者不能。”
方琳懷着巨大的希望打給許半生,許半生卻並沒有給她一個確定的回答。方琳感受到了巨大的失落。
聽着許半生的聲音,那聲音就好像有一種奇異的魔力一般,竟然讓方琳冷靜了不少。
她想到,許半生雖然沒能給肯定的答案,但卻依舊給了一線希望。已經到了毫無辦法的地步,任何希望都會被無限放大,方琳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後的稻草一般。
“許少,求求你,救救我的父親。”方琳的聲音裡,又帶上了哭腔。
“我說過,這是我欠你的人情,我會盡力。但是,我不能離開吳東,需要你把人帶來。我現在就會開始準備,等你能把人帶來的時候,應該就可以開始動手了。”
方琳並未多想,掛斷電話之後卻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自己的親生父親是何等身份?雖然早已離開工作崗位,可是他依舊是這個國家最爲位高權重的人之一,現在的國家領導,在有些事上,也必須尊重他的意見。這樣的一個人,無論是生是死那都是國事,現在又怎麼可能讓她說把人帶去吳東就帶走呢?
總歸是要試一試的。
方琳趕去了大領導那裡,告訴他關於許半生的事情。
大領導根本把這當成無稽之談,這個世界上最好的醫生都來看過老領導的病情,他們都束手無措,方琳還說要把老領導送去吳東救治,這簡直就是胡鬧。以老領導現在的身體狀況,恐怕還沒上飛機,就會一命嗚呼。
且不說對方只是個十八九歲的年輕人,真就是國醫聖手,他也真的能治好老領導的病,爲什麼不能來京城?非要讓人把一個病人送到千里之外?
“胡鬧!”大領導第一次斥責方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