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頭趙與王鈺兩人已到李師師房中。這些日I門在深宮之中修煉他的長老不老神仙方術有些日子沒見到李師師。不待她拜下已經一把攙起。
王鈺剛要告退出來趙卻說道:“小寶你留下平常殿帥府軍務繁忙你怕是也難得到你堂姐這裡來看看。趁這個機會就權且擺次家宴吧。”李師師聽得笑顏如花趙這話裡似已經把王鈺看成自家人了。
王鈺謝過趙即傳楊媽媽進來吩咐擺宴。皇帝的興致好像不錯但凡李師師與王鈺敬酒一概不拒。這姐弟兩個眼神交織知道梁山之事十有怕是成了。酒至半酣李師師起身以歌舞助酒興。趙龍顏大悅擊打碗碟而合之。王鈺雖然不懂卻也裝作內行一樣側耳傾聽一副如癡如醉的模樣。
“好!子聞韶音三月不知肉味。朕觀師師歌舞有過之而無不及啊。”待李師師跳完趙已有幾分醉意也不管王鈺在旁一把拉過她坐在懷中。正要以取笑忽見佳人面有愁容趙見狀連忙問道:“師師何以面帶愁容?”
“有勞聖上關心賤妾今日心中不適倒讓空勞陛下掛念了。”李師師微微嘆氣道。那趙是個風流天子寧要美人不要江山。見李師師有心事握着她柔荑般地小手撫慰道:“師師既有心事。何不說與朕聽?天下之大還有朕辦不到的事情麼?”
王鈺一旁聽了也裝作不知情勸解道:“聖上說得極是姐姐若有心事即使不敢煩勞陛下也應該告訴我。”
李師師拿那秋水一般的目光望着趙直望得道君皇帝一顆心肝都化作水。
“賤妾自幼家貧。到這汴京城來也是受盡苦難。幸得陛下垂憐賤妾才如撥雲霧而見青天。俗語有云子不嫌母醜狗不嫌家貧。若是遇上家鄉上來有難處的。我力所能及也資助幾兩銀子聊慰思鄉之情。”李師師幽幽怨怨感慨萬千。趙頻頻頷深表贊同。
“可今日賤妾遇到一位鄉親說起難處我也是無能爲力是以感傷還請陛下恕罪。”李師師說罷離了趙懷抱。拜在地上。趙一見趕忙拉了起來。口裡說道:“師師也無能爲力想必是犯了王法?吃了官司?”
“方纔聖駕來前。他還在前院我因力不能及便打他去了。想是他不敢輕易出門還在前面徘徊。”
趙聽後扭頭對王鈺說道:“小寶你去問問若那人未走便叫到朕跟前來回話。”王鈺領命。旋即出了房門見四下無人。便向前院走去。剛踏過門廳忽聽一人說道:“見過都管相公。”
王鈺回身一看那門後藏着一個正是燕青。
“燕青咱們又見面了。我姐教給你的話都記下了嗎?”王鈺問道。
燕青此時才知道王鈺也在參與這件事情於是拱手拜道:“有勞相公樑萬數萬人衆感相公大恩永誌不忘。尊姐教於小人的說詞已全部記下。”
“好說好說。現在天子就在裡面我引你過去小心說話。將前番高太尉如何上得梁山又是如何答應你們一一說清楚明白嗎?”
燕青點頭稱是王鈺這才引着他到了房裡。見了天子三拜九叩不敢擡頭。
“你姓甚名誰?擡起頭來回話。”趙已經七八分酒意醉眼朦朧的問道。燕青擡起頭來小心翼翼的回答道:“草民燕青見過陛下。”趙見他生得脣紅齒白模樣俊俏先有幾分喜歡。歷朝歷代地帝王之中數他最喜歡以貌取人身邊近臣無一不是玉樹臨風相貌堂堂。儀表再出衆卻也絲毫不妨礙這些權臣們貪贓枉法無惡不作。
“聽師師講你犯了王法吃了官司到底怎麼回事?”趙又問道。
燕青再拜誠惶誠恐的答道:“小人自幼漂泊異鄉流落山東。後來被擄上梁山一住三年日前陛下派大軍征剿梁山。小人才趁機脫逃投京師而來。整日提心吊膽惟恐被作公的拿住問罪打聽到鄉人在此纔來投奔請聖下明鑑。”
趙聽完沉吟不語畢竟國家有法度輕易赦免豈能服衆?李師師在一旁察顏觀色已猜到幾分。見燕青又欲進言拿眼色制住了他向趙賠笑道:“我這鄉親雖然流落江湖但卻學得一身曲藝諸般樂器無所不通若聖上有興致可叫他獻上一曲以奏酒興不知聖意如何?”
趙素好音律聽她這麼一說便隨口應道:“既然如此你便平身起來吧。”燕青謝過平身向李師師討要一支玉蕭咿咿嗚嗚吹起來了。趙聽罷點頭稱讚心裡歡喜又叫他再獻上一曲。
“草民有一曲減字木蘭花上達聖聽。”燕青見時機已到又見王鈺在旁使眼色遂向趙進言。
“好朕願聞其詳。”
燕青領命遂唱木蘭花一曲道是:聽哀告聽哀告賤軀流落誰知道誰知道!極天罔地罪惡難分顛倒!有人提出火炕中肝膽常存忠孝常存忠孝!有朝須把大恩人報!
燕青唱罷趙吃驚疑惑的問道:“你何故有此曲?”燕青大哭拜倒在地上……”
“草民有彌天之罪不敢上奏。”
“朕恕你無罪但奏不妨。況且你既在梁山住過必知那裡底細快快說於朕聽。”
燕青這纔將事情合盤托出道:“梁山衆人多是江湖豪俠之士常懷忠義之心只恨報國無門。被那贓官污吏逼迫不得已落草爲寇。那梁山之宋江于山上豎一面大旗上書‘替天行道’又設‘忠義堂’以表對國家對朝廷的忠心。從來不敢侵佔州府殘害百姓只殺貪官污吏讒佞之人。梁山衆人望穿秋水一心只等朝廷招安便要爲國盡忠。”
趙聞言生疑問道:“朕以前兩番下詔派人上梁山招安你等爲何抗拒官軍不肯歸服?”
“頭番招安詔書之中並無半句撫慰之詞我等雖然忠心爲國然犯謀逆大罪豈敢不小心從事?再加上御使將酒中摻水惹怒梁山衆人因此生變。第二回招安太尉高俅故意將詔書錯讀將‘除宋江盧俊義等一衆大小人等所犯罪過盡皆赦免’一句讀成除了宋江之外這層意思因此又生了變故。蔡相引大軍來攻只兩陣殺得片甲不回。高太尉親提十三萬大軍役使天下民夫修造戰船水6並進。只三陣殺得措手不及他自己也被捉上梁山。在忠義堂上指天誓允諾回京之後。在天子面前進言保奏。方纔留下聞喚章爲人質帶了梁山二人回到京城。”
燕青這一番詳說聽得趙大驚失色對王鈺說道:“前番蔡京回軍說是天氣暑熱軍士不服水土所以暫時罷兵。日前高俅回來又上奏說身患重病。不能理事。原來全是欺朕!”
“陛下雖然聖明但是身在皇宮天下這麼大哪能事事都知道。況且這只是燕青一面之詞不能全信。”王鈺故意這樣說道。
趙看了王鈺半晌搖頭苦笑道:“你還顧念着同僚之誼。替他們辯解。也不看朕這天下被他們弄成什麼樣子。”說罷一味嘆息心中不安。這江山到底是他地出了這麼大亂子又生出這麼多奸臣欺上瞞下哪能不着急?
王鈺見狀對李師師使眼色又望了望燕青。李師師會意。遂對趙撒嬌道:“陛下還不曾赦免我這鄉親的罪過哩。”
趙此時心亂如麻。於是對王鈺說道:“小寶你傳朕口諭。赦免燕青一切罪過諸司都不準拿問。”
王鈺領了旨因見趙龍顏不悅不便多說便領了燕青出來。燕青見天子不曾對梁山之事表態心中拿不定主意遂向王鈺拜道:“小人有一事想求都管相公。”
“你不說我也知道。放心吧等找個機會。我自然在天子面前進言招安燕青啊。”
“小人在。”
“我知道你是個忠義之人所以才讓我姐在聖上面前替你討了那句赦免。”
“謝都管相公大恩小人沒齒難忘。若能得成全招安一事無異再生父母!小人來時哥哥曾讓我帶些微薄之禮少頃便送至尊府。”燕青倒是個明白人。王鈺聽了沒說好也沒說不好便叫燕青自回梁山等候消息。
燕青拜辭自與戴宗去高俅府上設法取出蕭讓樂和二人按下不表。
卻說那趙當晚在李師師家過夜因出了這等事心中煩悶第二天一早便回到宮中火召王鈺進宮面聖。
王鈺頭天晚上看那朱嚴昭遺作《上皇帝萬言書》睡眠不足。紅着眼睛跑進宮裡趙卻在春暖閣賜見。又轉到春暖閣內侍省李都知在此伺候他與王鈺交好平常沒事也要到順平侯府走動。所以直接領了王鈺進閣見駕。
趙躺於錦榻之上氣色不太好王鈺進去正要參拜趙已經揮了揮手又指了指旁邊椅子王鈺謝過坐了下來。
“王鈺啊朕昨晚一夜未眠你們這些大臣平日總在朕耳朵邊上說天下太平四海無事。朕也輕信你們以爲這大宋江山歌舞昇平百業興旺。現在才知道根本不是這麼回事。”
王鈺欠身迴應道:“大臣們怕聖上憂心所以報喜不報憂。這也是一片忠心不……”
“你這小鬼就會伶牙俐齒說些好話。只是這些話朕聽得多了有的時候倒真希望你說出些真知灼見來哪怕不好聽也沒關係常言道忠言逆耳良藥苦口。”
王鈺知道這趙是受了梁山之事的刺激不過是三分鐘的熱度。要說“真知灼見”那《上皇帝萬言書》哪條不是?自己之所以隱瞞不報一來是因爲趙無心理政說也白說。二來是因爲那書中所言有些只怕是犯忌的。就像是“約束皇權”這一條不是明擺着找死嗎?到時候問你一個妄議朝政之罪流放嶺南學蘇東坡摘荔枝玩去吧。
“臣沒有本事不能爲聖上分憂死罪。”王鈺作官兩年多早就學會這套明哲保身的爲官之道與剛到大宋的潑皮小無賴相比不可同日而語。
趙聞言輕笑道:“你倒也不是沒本事這滿朝文武有識臣有能臣。識臣能提綱領高瞻遠矚但通常都是誇誇而談。能臣則是埋頭實幹但缺乏戰略性地眼光。識臣說能臣做你就是一個能臣。”
王鈺聞言心驚這風流皇帝也不全然是個昏君嘛這些道理你
得明白那爲什麼不去實踐?毛爺爺說實踐是檢驗一標準實踐纔出真知。據以前學的歷史教科書上把這宋徽宗說得除了藝術之外一錢不值。現在看來是有失偏頗他還是有才能的只是荒廢在了棋詞書畫風花雪月之中了。難怪後來作了亡國之君受盡屈辱而死。
自己既然來了大宋豈能放手不管?可自己雖然位居三品現在又主事殿帥府但手下直轄兵將不過四五千人朝中關係好的大臣不過蔡京童貫樑師成等輩一個個比鬼還精能成什麼事?
“小寶啊你知道這次梁山作亂最讓朕痛心的是什麼嗎?”正深思間趙忽然問道。
王鈺一愣隨口說道:“臣不知請聖上明示。”
趙長嘆了一口氣在李公公的攙扶下坐了起來。有氣無力的說道:“朝廷禁軍廂軍番軍加起來共計兩百萬有餘每年耗費國家數千萬錢。卻是不堪一擊歷次對遼對西夏的征戰中都落於下風現在居然連梁山賊寇也打不過此其一。高俅殿帥府最高長官主戰不力損兵折將連自己也俘虜捉上梁山這對朕對朝廷都是奇恥大辱!可恨他還隱瞞不報稱病在家。此其二。這兩點讓朕憂心如焚啊。”
王鈺聽完心中想起《上皇帝萬言書》中曾經提到要精簡機構裁撤冗員冗兵爲國家節省開支。裁撤冗員牽涉太廣恐怕倉促間不能成事但這裁軍眼下倒是可以提一提的反正皇帝正在抱怨官軍作戰不力。
一念至此便進言道:“聖上臣有句話不知道該不該說。”
“有話直說不必忌諱。”趙無精打采的說道。
“臣去年出使大遼帶去了近五百禁軍精銳的衛隊後來遼國生了內亂鎮南王造反想殺臣。那五百衛隊在遼軍鐵騎面前竟然不堪一擊臣剛一眨眼就沒了一半再一眨眼全掛了。現在又連梁山賊寇也打不過這其中必然有原因。國家空養了這麼多兵費了那麼多錢還不如拿來給聖上蓋花園。”王鈺說這話卻是有原因的。趙這一朝有一大創舉那便是“花石綱”在民間收羅奇花異石送到汴京供趙玩賞。
趙聞言深以爲然見王鈺小小年紀有如此見識臉上有了笑容:“朕剛纔說你只是能臣現在看來倒像個識臣了。那你說說這事該怎麼辦纔好?”
王鈺見皇帝誇獎膽子又大了一些繼續說道:“太祖皇帝開國時定下的軍政國策在當時來講無疑是英明的。只是時代在變這政策也應該變。就拿軍隊來說現在國家軍隊有兩百多萬爲什麼打不贏仗呢?我估計一是缺乏訓練二是軍風不正但根子還是機構上兵無常將將無常帥影響了軍隊的戰鬥力。”這些意見《上皇帝萬言書》中都是現成的。王鈺一邊說一邊觀察趙的反應。
只見趙認真在聽王鈺停下他忽然擡頭:“說完了?沒具體的措施?那朕得改改你現在變識臣了不是能臣。”
皇帝都開起了玩笑說明這話講到他心裡去了王鈺繼續大着膽子說道:“臣倒是有個想法具體是這樣的朝廷冗兵太多不如裁撤。但又不能急於求成不如聖上派一員心腹之臣操練新軍人數不用太多隻作試驗部隊用。而且我們得回了幽雲十六州臣聽說那裡產馬完全可以裝備騎兵嘛這新軍就按騎兵的方法來訓練一旦練成就拖出去打!”
“拖出去打?這是爲何?”趙會錯了意疑惑的問道。
王鈺連連搖手道:“不是不是不是打新軍是去打遼國打西夏打金國打蒙古。”
“蒙古?什麼蒙古?”趙問道。
王鈺一時口快把蒙古也說了出來心中一動說道:“臣聽說東北那邊過去有個靠海小國家是大宋的屬國四十多年不來進貢不打他打誰?”
趙失聲笑道:“你這小鬼不學無術那是高麗什麼蒙古亂聽人胡說。”說罷沉吟一陣又說道:“你這法子倒是跟朝中一些大臣相同近來朕收到不少摺子都說要變法圖強。但神宗先帝在時王安石也說變法變來變去也沒見變出什麼來。朕即位以後倒是對王相的變法頗感興趣任用蔡京爲相推行新法只是阻力很大呀。”
這倒是事實據歷史記載宋徽宗剛即位的時候也有一番雄心壯志。誓言要繼承神宗遺志推行新法於是任用蔡京爲相變法革新結果卻是不了了之。一來蔡京本身是個奸臣只顧自己撈錢借變法爲名大肆安插自己的羽翼哪管什麼變法大計?二來新法觸及了一些貴族的權益阻力很大。再加上趙皇帝當得久了那一點點雄心壯志也消磨殆盡於是得過且過。
此時聽得王鈺又提變法心說神宗皇帝在時出了個王安石。現在朕即位又出一個王小寶莫非冥冥之中上天註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