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淨初還沒來得及回答顧千夜的話,顧千夜就被顧厲行叫進了書房。
白淨初看看安淺夏,安淺夏眼眶泛紅,巴掌大的小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又長又密的眼睫毛像兩把小扇子,卻一直不停的顫抖着。
安淺夏其實在害怕,那是一種沒有安全感的表現。哪怕現在客廳裡面坐着這麼多的人。
白淨初坐到安淺夏的身邊,想了想起身回客房拿了自己的一件的薄外套。白淨初拿着衣服出來,直接就給安淺夏披上了。
“夏夏,我們出去走走吧!”
白淨初說着,衝着安淺夏眨眼睛。
安淺夏沒什麼心思,可還是站起身跟着白淨初走出了別墅。
兩人就在別墅附近的林蔭小道上慢慢走着,白淨初一開始的時候也沒說話。一直到走出很遠後,白淨初才慢慢的開口。
“夏夏,我回來後,千恆帶我去看了我媽媽,墓碑上面沒有照片,我也不知道爲什麼會沒有照片。”
“夏夏,我連自己的親生母親都沒有見過是什麼樣子。每一次午夜夢迴,我都在想,我的媽媽是很漂亮,還是很可愛,亦或是和我很像。”
白淨初的聲音很低,幽幽的帶着一股子哀傷。
“夏夏,我其實很羨慕你,起碼你有爸爸媽媽姐姐的陪伴。你那麼多年,一家人都是在一起的。看我,從小的時候,就不知道自己的爸爸媽媽是誰。然後眼睛失明,被媽媽以其他的身份讓人來照顧我。”
“夏夏,我一直都不知道,自己的媽媽就在身邊,但是卻叫了那麼多年的阿姨。我一直在想,要是自己有朝一日能夠看到,一定要去找我的媽媽。”
“後來我遇到了你和千恆,我想的就是,第一眼能夠看到的人是千恆,然後就是我媽媽。可是後來我看到千恆了,卻永遠都沒法看到我媽媽了。因爲千恆告訴我,我的眼睛就是我媽媽給我的。”
白淨初說着,眼眶一下子就紅了,“夏夏,之前我媽媽做了那麼多對不起你的事情。我感到很抱歉,我代她向你道歉好不好。”
安淺夏一言不發,只是安靜的看着某一處。
“夏夏,我知道,我媽媽已經死了,不管在說什麼做什麼,都彌補不了對你的那些傷害了。但是夏夏,人死不能復生,你看我,不也一樣要堅強的活下去嗎?”
“我媽媽最大的心願就是希望我能夠好好活着,現在我好好活着,才能對得起她的在天之靈,也才能讓她在天堂放心。”
白淨初說到這句的時候,安淺夏眼神終於有了一瞬間的變化。
只是很快,她又垂下了腦袋。
白淨初說了幾句,然後又看向了安淺夏,“夏夏,我知道我說這些,並不能撫平你內心所有的悲傷和痛苦。”
“夏夏,我只是想說,我們大家都往前看好不好。”
安淺夏嘴角勾起一個譏諷的弧度,“白小姐,你的過去,雖然看不見,可是起碼你好好的活着,你根本就不懂那種被人逼迫的滋味。”
“白小姐,你一直都是幸運的,哪怕你母親做了那麼多傷天害理的事情,可到最後你還是有一個善良的千恆。”
安淺夏說話很平靜,語氣也不衝,她甚至都沒有要針對白淨初的意思。
只是她受不了,現在人人都以那種同情的眼神來看待自己。也受不了,大家一見到她就來安慰勸說她。
傷痛本就已經是避免不了的,爲什麼大家還要一次次的提起。打着爲她好的名義,就可以間接的反覆傷害她嗎?
白淨初被安淺夏的話抵的說不出話來,她真的只是……想要做好事而已。
安淺夏淡淡的睨了白淨初一眼,隨後微微勾了下嘴角,“對不起啊,我其實不想針對你的。”
“可是你也知道,我現在心情是很不好很差的。人一旦心情不好,就容易說出不好聽的大實話。”
安淺夏說完,轉身就走,她一口氣憋在心裡,並不想找誰發氣。因爲太過難過,所以現在反而麻木了。
“白小姐,謝謝你的開導,真心的。”安淺夏留下這麼一句話,迅速的轉身離開。
白淨初站在原地,緊緊咬着脣瓣,自己是不是說錯話了?安淺夏的前後話語,分明就有些不搭。
可是隻要安淺夏沒有從內心裡面責怪她,她就已經萬幸了。
安淺夏回到別墅,顧千夜被顧厲行叫進書房還沒有出來,顧千恆看着她,滿眼都是擔憂。
“千恆,打住,收起你對我同情的眼神,我其實沒那麼脆弱,真的。當初顧千夜那樣打壓我的時候,我都沒有倒下去,現在我也不會倒下去的,你知道嗎?”
安淺夏衝着顧千恆揚起一個笑臉,“我覺得白淨初說的挺對的,比起來,我曾經也是幸福的不是嗎?”
“有爸爸媽媽,姐姐,現在還有顧千夜和我表哥,我並不是一無所有了啊!以後還有你,你去幫我打理安氏,我還能有什麼不放心的呢?”
顧千恆看着安淺夏強顏歡笑,只覺得心裡更痛了,“夏夏。”
“千恆,我知道你想說什麼,這幾天我聽到的安慰其實已經太多了,多到我已經麻木了。我什麼都不想去想,什麼也不想去聽去看,我只想好好的休息,然後睡一大覺。”
“醒來後看看外面的天,如果還是藍的,我就繼續生活下去,如果變成了其他顏色,比如說白色紫色,或者是綠色,我就去找棟樓跳樓自殺。”
“你想都別想。”
顧千夜的聲音從後面傳來,安淺夏微微就愣了一下,隨即再次笑出聲,“顧千夜,你和爸爸談完事情了嗎?”
“是,談完了。”顧千夜上前拉過安淺夏,“千恆,你明天起就去安氏上班。”
顧千恆只是點點頭,如果是幫安淺夏,他是,沒有任何怨言的。
安淺夏跟着顧千夜去了樓上,進到久未回來居住的臥室,她一下子就倒進了大牀裡面。
這些天,真的累壞了,她急需要一個可以安安靜靜睡覺休息不被人打擾的地方。
顧千夜把外套隨意掛起來,然後拿了睡衣就進了洗浴室。
安淺夏耳邊響起“嘩嘩”的流水聲,可她實在是疲憊,沒等到顧千夜出來就睡着了。
樓下,顧千恆看白淨初一直不回來,就出去找人了。
顧千恆打了白淨初的電話,順着聲音找到了人,什麼都沒說,只是坐在了白淨初的身邊。
“別多想了,我知道你是希望夏夏儘快走出來。我瞭解夏夏,夏夏並不是那種不講道理的人,只是現在的她,其實已經不再需要各種各樣的安慰勸說了。”
顧千恆什麼都沒問,就知道白淨初在煩惱什麼,“夏夏一定是和你說了什麼吧!”
白淨初點點頭,“千恆,我在想,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也許我不應該留下來,不應該留在你身邊的。可是我捨不得,我是真的捨不得,你給我的溫暖。”
“千恆,我媽媽做了傷害夏夏的事情,我一直都是知道的。可是我媽媽已經死了,她已經不在了,夏夏就算不原諒我媽媽,也已經不能改變什麼了。”
顧千恆低垂下眼瞼,過了許久,低低的聲音才響起,“我們都不是是非不分的人,不會把你媽媽的過錯遷怒到你身上。但是淨初,我還是要提醒你,離我哥哥遠一點。”
“當初的事情,我哥哥有很大的無奈在裡面。”
“我知道,我也一直都挺怕你哥哥的。”白淨初小心翼翼的說着,“千恆,如果你真的要留下來,我們可以不住在顧家別墅嗎?”
“你想出去住?”顧千恆挑眉,似乎沒想到白淨初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是,千恆,我不敢和你爸媽還有你哥哥住在一起。”
顧千恆撿起地上的小石子在手裡把玩了好一會兒,然後才低低的開口,“我在想想。”
C市,單淵錦正式加入了雲氏,並且直接注資,成爲雲氏第二大股東。
單淵錦的手段一向都狠,進駐雲氏之後,開始無所顧忌的和景氏搶生意。
他不在乎錢,爲的,只是把雲氏推到C市的最高位。
而此時的景皓並不在C市,因爲安淺夏失去了父親,他暫留了A城,打算找機會和安淺夏見面。
可是安淺夏一直被顧千夜保護的很好,他打給安淺夏的所有電話和發出去的信息,安淺夏一個都沒接也沒回。
景皓心裡愈發擔憂,也就更不願意在這個時候回C市了。顏叮噹跟景皓在一起,看着景皓所有的舉動只覺得諷刺。
一個安淺夏而已,就真的那麼好,值得景皓這樣付出嗎?可是諷刺過後,顏叮噹又憤憤不平,一個顧千夜也就算了,現在連景皓這樣,安淺夏當真是祖墳燒了高香吧!
“景皓,你這麼擔心安淺夏,你倒是直接去西郊別墅啊!”顏叮噹把玩着手裡的藥丸,她失眠嚴重,可是終究還是不想吃藥。
“你說的對,我是擔心她。”景皓也沒否認,在顏叮噹面前,他完全都懶得僞裝了。
彼此都知道對方是什麼樣的人,再僞裝,只會顯得更虛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