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還在繼續,我和鬱薇就像兩條金魚缸裡的魚,無拘無束地生活,偶爾也會用彼此的尾巴撫慰對方。
但愛情的戲碼總會淡下去,時間可能會很長,也可能只是一念之間。
那天晚上,我從酒吧回來,沒發現在客廳鬱薇的蹤影,喊了幾聲也沒人答應,她的電話也打不通,只有電腦一亮一閉地閃着詭異的光。
我打開電腦,看着上面寫着一篇小說的開端。小說的名字叫做《金魚》,文字是一貫的優美與哀傷:“
兩條住在魚缸兩端的金魚彼此相愛,但其中一條魚感覺自己會被貓抓去。
她彷彿隔着透明的玻璃,看見貓在不遠處冷笑。
這種不安時刻侵繞着她,讓她不得安眠。她不敢把自己的感覺告訴她無知的愛人,只能一個人寂靜地承受這種恐懼。
魚缸是她感到最溫暖的地方,她想在這個可以使她安心的小地方呆一輩子。
但終於有一天,她被貓捉住,撈出水面,開腸破肚,屍骨在尖利的牙齒下輾轉。
她的靈魂飄浮在半空中,看着她仍然無憂無慮的愛人。忽然,有一種安靜,安靜的有些悲傷……
”
僅僅寫到這裡,就沒有了下文。但我的心卻忽然想到什麼,發瘋似的朝着衛生間跑去。
果然,衛生間的門被反鎖住了。沒開燈的衛生間讓我有種不安與心慌。
我使勁用身子撞着門,幾下之後,門終於被撞開了。
打開燈,眼前的一幕卻讓我瘋狂與絕望。
鬱薇嬌小的身子泡在魚缸裡,魚缸裡的水,是一片一片的血紅。潔白的肌膚在紅色的血水中微微飄浮着,有種刺目的淒涼。
我急忙跑過去抱起鬱薇,將她平躺着放在地上,做起人工呼吸。
自從冷雯死後,我對溺水方面的知識,可謂是煞費苦心的學習。因爲,我一直害怕那樣的悲劇在我身邊重演。
努力了好久,鬱薇終於吐出兩口污水。她半睜開眼,平靜的看着我。
我的眼淚瞬間流了下來。
她虛弱地伸出手,拭去我的眼淚,輕輕地說了句:“不哭。”
我狠狠地點了一下頭,然後擦乾她溼漉漉的身子,將她抱到牀上。
那夜,我一直都守護在牀頭。因爲,我好害怕她再次離開我。
半夜的時候,鬱薇發起了高燒,她裹着厚厚的被子,虛汗直流,時不時發出一聲聲微弱的呻吟。
我聽着心疼不已,不顧她的反對,連夜將她送進了醫院。
不安的守在病房外面很久,醫生終於出來了。
“醫生,病人怎麼樣啦?”我焦急地問到。
醫生脫下口罩,例行公事的反問:“你是病人什麼人?”
“丈夫。”我毫不猶豫地說。
醫生說到:“你怎麼當的丈夫?你妻子服了米非司酮,也就是墮胎藥,導致大出血。不過,經過努力,孩
子還是保住了。另外,我們查出,你妻子可能患有……”
“醫生,我的事情你不用多說。”鬱薇虛弱地靠在病房門口,身後跟着勸阻的護士。
醫生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我,沒有再說話,沉默地走開了。
我攙扶着鬱薇進入病房,她坐在病牀上,沒有說話。
我叮囑她,冷冷地說:“說吧,怎麼回事?”
“你不是都知道了麼?”她沒有擡頭看我。
我有些惱怒:“你爲什麼一個人服用墮胎藥?爲什麼不告訴我一聲?”
鬱薇的聲音變得歇斯底里:“告訴你有什麼用?反正你就是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傻瓜,笨蛋!”說完抱着被子“嚶嚶”哭了起來。
看着她的眼淚,我的心又軟了下來。
“不哭了,現在我不是都知道了嗎?”我摟住她安慰到。
接着,我的語氣近乎哀求:“薇薇,這是我們第一個結晶,把它生下來好嗎?”
鬱薇依偎在我懷裡抽泣着,不過還是點了點頭。
但我沒想到,有時候女人的話,變得比男人還快。
鬱薇病好後,我們回到了公寓。由於懷孕的緣故,鬱薇不讓我碰她。於是,我只能鬱悶的回酒吧去睡。不過,每次看到她的肚子一天天大起來,我又變得很開心。
“等孩子生下來,我們就結婚。”我向她承諾。
我寧願故事就到此爲止,不再有後來。因爲有後來,所以會有傷害。
那天,我哼着小曲,來到公寓。心裡還想着,孩子都幾個月大了,如果它出生,是先叫“爸爸”還是先叫“媽媽”呢?
這麼幸福地想着,已經到了公寓。家裡沒人,門上的貼條上寫有鬱薇給我的留言:“老公,我去醫院複診。”
於是,我坐在電腦旁邊無聊地等待起來。
瀏覽了一下鬱薇最近的文章,都是寫關於愛情、親情的,沒有以前那種哀婉,反倒有種新生的喜悅。
“果然是快當媽媽的人哈”,我傻傻笑到。
但後來的事,確是我始料未及的。
很晚的時候,鬱薇推門進來,手裡拿着個黑色的塑料袋。
“老婆,你回來了。”我嘻哈着笑到。
鬱薇臉色蒼白,步履蹣跚。她沒有回答我,而是徑直朝着衛生間走去。
我有些奇怪,這時,我注意到,她的肚子居然變得平坦起來,詭異刺眼的平坦!
忽然我想到了什麼——流產!
我瘋了似的,箭步衝上前去。
“把東西給我看看。”我指着黑色塑料袋,冷聲命令到。
鬱薇把黑色塑料袋放到身後,沒有給我。
我伸手奪取,但她死死不送手。
爭奪之間,黑色塑料袋被撕扯破,一個赤紅色的肉球滾落到地上。
那是一具嬰兒的屍體!剛剛成型的幼小軀體躺在冰冷的地上,一動不動,被血污
裹住的臉有種痛苦的青灰色。
我面如死灰,心如刀絞,跪在了地上,口中反覆問到:“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
鬱薇沒有回答我,她的腿在不住顫抖。
我眼裡充滿了血絲,起身跑到廚房,拿起菜刀,惡狠狠地對鬱薇說:“你這個惡毒的女人,我要殺了你!”
鬱薇的身子軟軟倒在地上,眼淚順着化有精緻妝的臉龐留下來。不過,她還是閉上眼睛,倔強地昂起細白的脖頸。
如同白天鵝般昂起脖頸的鬱薇,有種絕別的美。
不過,她身下的鮮血,卻是深深地刺痛了我的眼。
“匡當”一聲,我手中的菜刀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因爲我心已經死掉,就在那一刻。
我轉身來到櫃子旁,取出急救箱,掏出棉籤和手紙。
來到鬱薇旁邊,我粗暴地將這些東西摔到她的身上,冷冷地說:“好自爲之,你這個狠心的女人。上天會懲罰你的,願你永墮地獄。”
說完,摔門而去。身後,是鬱薇放肆而張揚地笑,笑的歇斯底里。
我在街上游蕩起來,沒有回公寓,也沒有回酒吧。最後,我累了,靠在路邊的座椅上睡着了。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夜晚,不過這又如何,反正我的生活已經暗無天日。
街上的霓虹燈,過往的車輛行人,讓我格外的寂寞。彷彿諾大世界,就只剩我一個人在孤獨地飄蕩。
繼續遊蕩着,也沒感覺到飢餓。想到孩子冰冷的屍體,我一點食慾也沒有。
孩子,我爲猛然想到的這個詞而心頭一跳。
對了,孩子的屍體還在那個惡毒女人那裡,無論如何,我要把它取回來。
這麼想着,我叫住一輛出租車,回到公寓。
到了門口我才發現,由於走的匆忙,身上沒帶鑰匙。門被反鎖了起來,喊了幾聲也沒有人答應。
於是,我充滿歉意地敲開了隔壁家的門。由於平常見面比較多,所以大家也算是熟識。稍稍解釋一下,鄰居就答應我從他家陽臺翻過去。
來到陽臺,我站在窗戶前。隔着窗戶,我看到房間裡沒人。
撬開窗戶,我發現衛生間裡面的燈亮着,於是朝那兒走去。
衛生間裡面沒有動響,我試了試門把手,門沒有鎖。
輕輕把門推開一絲縫,透過這絲縫,我看到無比詭異的一幕。
通過鏡子的反射,我看見鬱薇穿着粉紅色的睡衣,正在抹着鮮豔的口紅。她的臉上化着濃濃的妝,白的如同剛刷過的牆壁,沒有一點其他顏色。赤紅的嘴脣,在蒼白的臉上格外妖豔。
我感到無比詭異,於是輕輕喚了一聲“鬱薇”。
她似乎沒有聽到,繼續塗抹着口紅。
“鬱薇。”我輕輕地推開門,又喚了一聲。
鬱薇有了反應,不過接下來的事情,卻是恐怖無比。
(本章完)